施雪娴母女俩被扫地出门,这个家总算清静了下来。
    孟知宁拉着陆嫣坐在沙发上,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陆臻站在沙发旁侧,踟蹰半晌,好几次想要插话,都被孟知宁凌厉的眼神吓退。
    陆嫣知道,她暴躁爸自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孟知宁。
    这位孟奶奶调.教儿子的手段,那真是花样百出,不带重样儿的。
    所以陆臻讪讪地站在边上,不敢吭声,一个劲儿给陆嫣甩眼色。
    陆嫣会意,把火灾的前因后果告诉了孟知宁。
    不过她说得很有技巧,详略得当,重点描述陆臻怎样不顾危险、英勇救人,这才换来了孟知宁一句:“算他还像个男人。”
    陆臻松了一口气,坐在沙发扶手边,别别扭扭,分明想跟老妈亲近,又不太好意思。
    毕竟儿子不同于女儿,女儿可以随便撒娇耍无赖,儿子总磨不开面子。
    陆嫣看懂了陆臻的心思,将他拉到孟知宁身边坐下来,说道:“陆臻也好想妈妈的,妈妈以后多来看看我们。”
    孟知宁叹息了一声,轻拍了拍陆臻的手背:“我也想来,但是看见那姓施的我就来气,你爸真的有毒,那女人摆明了是来捞金的,他怎么看上她了。”
    陆臻立刻嚷嚷道:“我爸就是睁眼瞎,我妈这么好,他居然还要跟我妈离婚!”
    孟知宁拍了拍陆臻的后脑勺:“瞎说,是我跟他离婚的好不好!”
    陆臻揉了揉脑袋,憨憨地笑着:“就说,我妈这么温柔善良大方高贵,哪个男人舍得离婚。”
    “贫什么。”
    陆嫣从来没有见过自家老爸这样卖乖讨巧的模样,居然还撒起娇来了。
    果然,无论多叛逆桀骜的男人,总会有柔情似水的那一面,这一面只会给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母亲和女儿。
    陆臻对母亲千依百顺,和父亲却积怨已深,中间又有施雪娴作梗,破裂的关系不是轻易能够修复的。
    陆嫣忽然想,如果她能撮合孟知宁和陆简重新复婚,是不是就能改变未来所有人命运的走向?
    “妈,你有男朋友不?”陆嫣好奇地问孟知宁。
    孟知宁倨傲一笑:“追你妈妈的人,从公司排到家门口了。”
    “那妈妈有喜欢的人吗?”
    孟知宁没有回答,反嗔道:“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脑子里装这么多不健康思想呢。”
    “嘿。”
    陆嫣听陆臻说起过,孟知宁和陆简从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不过两人见面就吵架,有时候还会打架,算是一对欢喜冤家。
    她其实能够理解,为什么离婚这么多年,孟知宁还保持单身。
    毕竟这个世界上,像陆简这样有本事的男人,可不多,孟知宁眼光高,能力强,经历过与陆简的婚姻,要再找一个比他还能干的男人,难上加难。
    然而,他们的婚姻也是败于此,施雪娴纵然千般不好,但有一点,她懂得扮柔弱,温柔解语。
    陆简不是看不出她的小心思,但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别太过分。
    毕竟,男人都需要有人崇拜自己,仰慕自己,虽然…有时候他是挺看不上她的,但他还是娶了她。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充满矛盾且永不满足。
    几日后,陆简出差回家,施雪娴也终于重新搬了回来,在陆简面前一顿委屈的哭诉。
    陆简什么都没有说。
    那个人是孟知宁,他青梅竹马的暴躁小姐姐,动起怒来六亲不认,连他都可以揍。
    陆简打心眼里敬她,也怵她。
    陆臻心里有鬼,害怕老爸的责罚,直接收拾东西搬到孟知宁家里去住了。
    歌舞厅着火的事,陆简虽然气愤,但也没胆子去孟知宁那里要人,只能等下次见到陆臻,再狠狠地揍他一顿。
    陆臻把过去所有的积蓄都赔给了屋主,却还差得远。
    孟知宁虽扬言不会帮他收拾烂摊子,但好歹是亲骨肉,说了气话之后,还是帮陆臻承担了剩余所有赔偿。
    陆简则断了陆臻的零花钱,生活费也给得特别少,仅够温饱,让他涨涨教训。
    陆臻只能问孟知宁要钱,孟知宁说你问你爸要去,法律把你判给他了,我才不管你。
    陆臻憋屈道:“妹妹还不是判给老爸,但我昨天明明看到你给妹妹零花钱了!”
    孟知宁理直气壮说:“你跟嫣嫣能一样吗,嫣嫣比你乖,老娘爱给她钱花,不服气,忍着!”
    陆臻真是没话说,感觉自己不是亲生的。
    那段时间,陆臻连吃饭都要靠她闺女救济,落魄极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天下午,陆嫣买了薯片从小卖部出来,看到梁庭和秦皓站在小花园的树后,探头探脑宛若做贼。
    秦皓梁庭和陆臻三人,在学校里组成了公不离婆、秤不离砣的“三剑客”,兄弟情谊维持了几十年,都是陆嫣曾经常见到的叔叔们。
    这次两人行动,却没有看见陆臻。
    陆嫣好奇地走过去,拍了拍两位叔叔的肩膀:“嘿,你们在看什么呢!”
    梁庭连忙将陆嫣揽过来,捂住她的嘴,低声说:“嘘,看你爸的好戏。”
    陆嫣压低了声音:“什么好戏呀。”
    “你爸女朋友舒梦绯来了,正在和他说话。”
    “女朋友来了?”
    陆嫣的好奇心比猫咪还强烈,跟两位叔叔一起扒拉着树叶子,朝着小花园望去。
    只见陆臻手揣兜里,倚在爬满了青苔的墙边,气急败坏的样子。
    他身边站了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女孩穿着白色的的长袖衣裳,配了一条格布裙。
    她眉毛细长,眼睛乌黑发亮,齐刘海平平整整盖在额上。
    清纯动人长相,是绝大多数直男都会比较喜欢的女孩类型。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陆臻伸手攥她。
    舒梦绯用力挣开他的手,皱眉说:“这里是学校,你最好放尊重一点。”
    陆臻松开了她:“放尊重一点?老子还不够尊重你,你想要什么我没买给你,现在说分手,连一句解释都没有,到底谁不尊重谁?”
    “陆臻,你以为钱就可以买来一切吗。”
    舒梦绯清高地睨着陆臻,露出了特别不屑的表情:“我感觉我们真的思想观念特别不合,你太物质了。”
    陆臻其实挺无辜的,他心疼女朋友、给女朋友买喜欢的东西,何错之有。
    “你跟老子思想观念不合,和沈括就合吗!”
    骤然被戳心事,舒梦绯脸色顷刻间胀红:“说我们两个的事,你讲沈括干什么!”
    “学校里所有人都在传,你和沈括走得近。”陆臻沉痛地说:“咱们谈了一年半,我从来没有凶过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陆臻自认为是很对得起你了。”
    舒梦绯讪讪地不讲话。
    “舒梦绯,你自己扪心自问,现在和我提分手,不是因为心里有别人了?”
    “那又怎么样!”她终于被逼急了,口不择言道:“沈括比你更加懂得生活的艰辛,你就是个纨绔富二代,一辈子都是废物,你和他比,差远了!”
    陆臻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受伤不轻。
    言辞有时候比刀子更能伤人,尤其是在乎之人的话,那真是一刀一刀往人的心肺里戳啊。
    陆嫣摇了摇头,暗骂自家老爸真是没出息,尊严都让人踩在脚底下了,该怂还是怂。
    爱这个字,从来都是他的软肋,陆臻是个相当重情且长情的男人。
    梁庭低低叹了声,说道:“现在说思想观念不合,也不想想,她身上这套衣服还是陆哥从香港给她带回来的呢,这一年陆哥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钱了,给她买了多少东西,数都数不过来。”
    “是吗?”陆嫣诧异地回头:“她接受了?”
    “怎么不接受,一年前她还是个灰不溜秋的丑小鸭,跟着没良心的养母,辍学打工挣钱。如果不是陆哥明里暗里接济她,她能到北城三中念书,能学唱歌学跳舞,能成为三中的校花这么光鲜?”
    陆嫣嘴角咧了咧,本来以为这些八卦轶闻只有自己那个年代才有,没想到时光倒回二十年,这种事也不少见啊。
    “现在养清高了,觉得陆哥没出息,觉得别人哪哪儿都好,呵。”
    梁庭鲜少对别人发表评论,显然,舒梦绯是真的让他恼怒了。
    陆嫣不爱与人计长短,但也受不了这女孩如此虚伪的做派,梁庭一个没拉住,她径直朝着舒梦绯和陆臻走去。
    “爸,女朋友啊?”
    陆臻一看这小丫头的眼神,就知道她是要过来趟浑水搅局的。
    他不自然地说:“这儿没你的事,回家去。”
    陆嫣完全无视了他,言笑晏晏地望着舒梦绯,夸赞道:“小姐姐好漂亮啊。”
    舒梦绯脸色铁青,质问陆臻:“她是谁?”
    “我闺女...不是,我妹妹。”陆臻差点说岔了。
    舒梦绯早就听说过,陆臻有个智障患儿的妹妹,她打量陆嫣的眼神变得有些不屑,但出于礼貌,还是对陆嫣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舒梦绯。”
    陆嫣轻飘飘的一巴掌拍掉了舒梦绯的手,笑眯眯说:“不好意思,我只和想要认识的人握手。”
    舒梦绯见她这不善的模样,知道她是为兄长打抱不平来了,但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别人看笑话,索性转身离开。
    “要断就断干净啊。”陆嫣叫住舒梦绯:“既然小姐姐这么唾弃金钱,这身用万恶的金钱买的衣裳肯定也是一分钟都穿不下去了,脱了再走呗。”
    舒梦绯神情骤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咬住颤抖的唇:“你说什么!”
    “我说,小姐姐你知不知道,狼心狗肺四个字怎么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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