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七嘴八舌地说话,姚氏听得是火冒三丈。
    这长兴侯镇守幽州三年,尾巴就翘上天了去,打了胜仗,朝廷的封赏还没下来,就猖狂了去,可是不得了去。
    虞霜白再也忍不住了,气愤道:“分明是曹七小姐欺负人,大姐姐和齐六姐姐在八角亭里下棋,我和宋三姐姐在一旁观棋,”一边说着,她狠狠地瞪了站在一旁低眉敛目,浑似没这个人似的虞兼葭:“三妹妹莫名奇妙就领了陆五小姐与曹七小姐过来认识,大姐姐给她们行礼,她们一个个可是眼睛长顶上了,连礼也不回,搞得好像我大姐姐上赶着攀交似的。”
    虞兼葭脑袋一晕,瘦弱的身子也颤了起来,连眼眶都红了:“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介绍……”
    姚氏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二婶娘的眼神凌厉吓人,虞兼葭吓了一大跳,没敢再继续说,也是没必要再说了!
    虞霜白便是跳出来为虞幼窈出头,有什么用呢?
    虞幼窈得罪的人可是曹七小姐,长兴侯夫人要教训虞幼窈,为女儿出了一口恶气,虞幼窈还能躲得过去?
    如此一来,她这脚也不算白扭了!
    杨淑婉将虞兼葭拉到了身后,忙道:“葭葭性子柔善,也是一片好心……”
    虞兼葭冷不防,被拉得一个趔趄,脚下更是钻心得疼,险些又摔倒了,好险让茴香扶住了,这才稳住了身形,可脚疼得厉害,连站也有些站不稳了,便只能半靠在茴香身上,强忍着没叫出声来。
    虞霜白哭了起来:“曹七小姐办诗会,要大姐姐一道玩,大姐姐三番四次说自己不精通诗词,可曹七小姐不依不挠,强迫着大姐姐玩,说大姐姐打小没娘,是叫奴婢教的,就是与她们不同,骨里头透了下作。”
    姚氏倒吸了一口凉气,可真是严重了去。
    其他夫人也是抽息不止。
    转头瞧了虞大小姐,半大的小姑娘,瘦小的一团儿,孤苦伶丁地站在一旁,便是哭,也只是小声的呜咽,小肩膀一颤一颤地,却是伤心到了极致。
    哪儿像她们家一个个受点委屈,到了她们这些长辈跟前儿,可不得闹腾着哭。
    瞧着可真叫人心酸。
    长兴侯夫人暗道不好,冷冷扫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曹映雪,见她低着头,缩了脖子,就知道虞二小姐这话,是没得半点虚言。
    虞霜白怒瞪着曹映雪:“还有,曹七小姐方才自己摔了一跤,怎还赖我大姐姐头上……”
    “你,”曹映雪狠狠跺了一下脚,伸了一根嫩白的手指,趾高气扬地怒指着她:“那虞幼窈泼了我一脸茶水,这总是事实吧!”
    虞霜白想说,你活该!
    却被虞幼窈拉了一把,虞幼窈哭着说:“曹七小姐却是不知道,我打小就没娘,每回旁人提起这个,我心里就难受,一时精神恍惚,不小心泼了茶水,也是不知道是往曹七小姐脸上泼的,还真是对不住曹七小姐……”
    场中静得是落地可闻——
    大户人家的姐儿们,打小就教导着“骂人不骂娘,说人不揭短”,这才是贵女该有的涵养。
    可曹映雪却是二者都占了。
    谢大夫人死者为大,又是长辈,岂是她们这些后辈能嚼弄的?可不是连人家虞幼窈的娘都轻辱了去?
    虞幼窈丧妇长女也是事实。
    可人是你长兴侯府请上门来的,哪儿行这样折辱人?曹映雪当着众人的面儿揭人的短,这话到了任何人跟前都是没理,少不得叫人觉得没规矩,没教养,不知礼数。
    便是被人泼了一脸茶,那也是活该。
    长兴侯夫人哪儿能想到,这事竟也拐了一道弯子,连忙道:“映雪打小叫我娇惯了,说话也是口无遮挡,也无意冒犯虞大小姐,虞大夫人人你看,贵府的大小姐受了惊吓,不如先使人带下去好好梳洗一下,有什么话再好好说?”
    但凡牵扯到教养的事,便都不是小事,可不行继续在大庭广众之下闹腾,免得失了长兴侯府的威严与面子,倒让人觉得长兴侯府没得礼数。
    今儿的花会,府里可是花了大力气在操办着,可不行叫人折腾了去。
    姚氏没说话,抚着虞幼窈的背脊。
    “长兴侯夫人说得是,”杨淑婉眼珠子一转,就凑到了虞幼窈跟前:“窈窈,可别哭了,没得哭坏了眼睛,瞧瞧这一脸狼狈……”
    一边说着,就想要去拉虞幼窈的手。
    虞兼葭脚下疼得直抽冷气儿,瞧了长兴侯夫人一眼。
    便是曹七小姐有错又如何?
    长兴侯夫人只要咬死了,这只姐儿们之间的口角,只是一场误会,曹七小姐不是这个意思,铁了心要追究虞幼窈泼了曹七小姐茶水,又害曹七小姐摔倒的事,虞幼窈还能怎么办呢?
    便是巧言善辩,舌灿如莲又能如何?
    也不过是垂死的挣扎。
    也不枉她一番算计。
    虞幼窈躲开了杨淑婉伸来的手,走到长兴侯夫人面前,福了一礼,哑着声音道——
    “我是打小就没得娘,是祖母怜惜我,我没得一个月大点,祖母就将我抱到了身边教养着,虞府也是书香之家,我祖母是诰命夫人,其才德,是先帝与今上也称赞过的,曹七小姐便因我打小没娘,就一口咬定我没得教养,我却是不认的。”
    在场的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都凝重了起来。
    虞老爷子在世时,是都察院正二品都御史,先帝十分器重他,每每用人,都要请虞老爷子进宫商议、问询。
    虞老爷子不入内阁,却是天子近臣。
    虞老爷子为妻子请封之时,先帝盛赞:“爱卿品正则刚严,是家中有贤妻治理家宅,贤助爱卿忠君、侍君,为君分忧,于辅佐社稷有功,是为贤德。”
    遂封了三品诰命。
    此事在京里广为传唱。
    后虞老爷子早逝,虞老夫人以寡身,将二子皆培养成了朝中重臣,其二子虞宗慎进了内阁之后,今上感慨虞老夫人之才德:“令母其德昭昭,乃命妇之典范。”
    又破格提了虞老夫人正二品诰命,连威宁候夫人也是二品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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