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聂侯!竟是你救了我?”
    章堰看清聂伤,惊讶的叫了起来。
    聂伤嘲弄的笑道:“堰兄,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会落得如此下场。”
    “嗨,是我太大意了。”
    章堰又羞又惭的跺了下脚,忽然看到跪在旁边的章辩,不禁一愣。
    “辩!”
    他怒吼一声,一下挣开扶他的士兵,扑上去就打。
    “你这个心肠恶毒之人,猪犬不如,这些年吾哪里亏待过你,居然勾结外人谋害与我?我打!我打死你这个败类!”
    章辩缩在地上任他踢打,嘴里嚎叫道:“不是我,哇哇!伯兄,不是我要叛你,是那子玉逼我的。哇啊啊,我也没办法啊!”
    章堰停下动作,从地上捡起一杆矛,用矛尖指着他,喘着粗气喝问道:“好,拘我篡位之事暂且算在子玉头上,你方才带兵来杀我,该如何解释?”
    “我……我……这、这个……”
    章辩嘴里拌蒜,眼珠子转了转,举起双手叫道:“我不是要杀伯兄,是想从王室手里把伯兄抢回来!伯兄,你千万不要误会。”
    “啊呸!”
    章堰愤怒的吐了他一口,冷笑道:“你当我看不出来你的意图吗?你就是要置我于死地!要不是有王室护卫拦着,我早就死在你手上了!”
    “哦?”
    聂伤听的奇怪,问道:“王室护卫在保护你?“
    章堰摇头苦笑道:“我这些日子,一直被一群王室护卫拘禁着。就在刚才,这章辩厮突然带兵杀了进来,要王室护卫把我交出来。”
    “那些护卫严守子玉之令,不把我交给任何人,他们双方差点打了起来。幸亏章辩胆怯,不敢得罪王室,又听到外面有喊杀之声,便急急逃了,否则我定遭毒手。”
    他越说越气,将矛尖顶着章辩的脖子,恨恨说道:“你我一母同胞,我待你甚厚,你却对我下杀手。辩,这是你自找的,不要怪为兄心狠!”
    章辩一脸恐惧的摆手叫道:“伯兄,不、不要啊……”
    “噗!”
    章堰双手用力一挺,锋利的矛尖从章辩脖颈上穿透过去,一时血如泉涌。
    章辩双目圆睁,紧盯着自己亲兄长,慢慢倒了下去。
    “呼!”
    章堰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扔了长矛,伏拜于地,对聂伤郑重施礼:“聂侯此举,不止救了我章堰,还救了鄣国之民。大恩不言谢,日后若聂侯有召,章堰必鼎力相助!”
    “鄣伯,快起来吧。城里火势太大,我们先出城再说。”
    聂伤也没有下马,伸手虚扶了一下,对身边之人道:“鄣伯身体虚弱,行不得路,速为他备车。”
    正好章辩的戎车停止不远处,亲卫过去把车赶了过来。章堰也不多言,爬进车厢,跟着斗耆一起出了城。
    行到城外安全处,聂伤骑马来到戎车旁,在火光的照映下,见章堰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似乎在谋划做什么。
    “堰兄,接下来你何去何从。是先随我到军中修养一番呢,还是另有打算?”
    章堰捋了捋长须,突然起身坐到御手的位置,对聂伤拱手道:“多谢聂侯好意。但此时国中混乱异常,我必须立刻赶回国城,重操权柄,镇定局势。”
    聂伤点头道:“确实该如此。不过你手下无一兵一卒,就这样回孤身返回,怕会有危险。”
    章堰傲然道:“沿途所见,皆鄣国之民,鄣人爱我,岂会加害与我?我一路前行,可以将所遇逃兵溃将聚拢起来,待到国城时,手下就会有千军!”
    “你也太自恋了吧。鄣人爱你,怎么还会反你?”
    聂伤心中好笑,劝道:“鄣民的确不会加害于你,可是,不是每个鄣国之民都认得你。况且堰兄你现在这般模样,说自己是鄣伯,谁会信你啊!”
    “呃!”
    章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浑身又脏又臭,跟个奴隶差不多,哪里有一点国主的样子。
    “我……我去洗洗。”
    他有些动摇了,想了想,又对聂伤道:“还请聂侯借一套衣物与我。方才应该把章辩的衣甲换上,现在不知还能不能取出来。”
    “不必了。”
    聂伤用力一摆手,笑道:“我派一百精兵助你,只要手中有兵,你就可以轻松收拢溃兵。我相信堰兄一定能夺回国主之位。”
    章堰感激道:“聂侯之恩,我……堰必重报之!”
    聂伤道:“只要你鄣国安定,我此次出兵的后路就有保障,对你我都好。”
    “乌鼬。”
    他不再多言,召来乌鼬下令道:“带你部下百人协助鄣伯,完成任务后不要耽搁,速速跟上大队。”
    “遵命!”
    乌鼬左拳在胸口一捶,闷声领命,裹着一身盔甲走到戎车旁,朝章堰一拱手,便立在车旁不再说话。
    章堰见他身材雄壮,满脸凶相,很是羡慕,对聂伤道:“有如此猛将相助,吾事焉能不成?敢问这位贵人如何称呼?”
    “哈哈哈。”
    聂伤笑了起来,“此人名叫乌鼬,和我一样,也是贱奴出身。”
    章堰一愣,尴尬的笑了笑,说道:“不拘出身,择贤能者而用,难怪聂侯能崛起如此之快。堰今日又从聂侯身上学到了一条治国之术。”
    却说乌鼬本是什长,征兵成军后,队伍规模扩大,暂代百夫长。
    乌鼬原就身材魁梧,只因贱奴做久了才身体虚弱。自从当上小领主之后,每日好吃好喝,很快就变成了一副膀大腰圆的模样。
    他一身蛮力,在军中与人角力时很少输过,每日又勤奋练习军事技能,战力远超一般老兵,所以很快就在军中立稳了脚。聂伤提拔他时,也没有听到不满的声音。
    ……
    与章堰分手后,聂伤连夜返回主力营。露宿了一晚,次日一早,大军再次开拔,朝三十里外的汇合地赶去。
    中午时分,前方出现了一道蜿蜒的河流,正是汶水。却不见岸上有人,也不见水面上有船只往来。
    “世子受渡泽受阻,要我派船去大泽西面接他,他兵马物资众多,渡水不易,估计今天来不了了。”
    聂伤已经收到了大将的来信,在高地上往西方瞭望了好一会,也不见有船队的影子,便下令全军就地扎营。
    大军在河边择良地停下,各部划分好驻地,一声号响后,肃穆的军队顿时热闹起来。
    战兵忙碌着搭建窝棚,保养武器,修补草鞋,还有一件不能少的事情——挖掘厕坑。
    这自然也是聂伤提出并强行推行的军规,不止在军中,民间也在推行这一措施。
    这个时代早就出现厕所了,但一般只是大户人家有厕所,普通人家都是乱排的。毕竟野外那么多荒地,随处都是厕所,再建厕所纯粹是多余之举。
    政策下达之后,城外的村邑不用官府推行,就已经开始自建厕所了。自从污物能肥田的消息传开后,此物早就成了抢手货,各家都是肥粪不流外人田,哪里会到处乱排?
    倒是城里的居民有些麻烦。拥有大院落的贵族本就有厕所,而一些小贵族和普通国民的排泄行为则恶劣的多,都是乱倒乱排。
    虽然工部农司设立了收粪队,但也止不住有些人临时起意。要各家建厕,又不符合实际。
    于是收粪队便主动在城内建公厕,既方便了国民,又方便自己集中收粪。
    此计却不是聂伤对他们说的,完全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唯一烦恼的就是,经常有农夫到公厕来偷粪,让收粪队十分愤怒。
    各队的火夫也往山林、河边而去,砍柴、生火、打水、烧水,为队中士兵提供烧开的热水。
    聂伤已经将喝开水的习惯普及到了整个斗耆国,还是假神农之口道:水中有害人蛊虫,必须烧开了将之杀死后饮用,才能不至生病。
    现在斗耆国很多人都开始喝开水了,特别是有条件的贵族,都视吃生水为低贱肮脏之行。
    普通国民中或许有人不以为然,但在军中,这一条贯彻的十分严厉:擅饮生水者,鞭二十!
    每个百人队里都配有专门的火夫,火夫不但要做饭,还要为队中战兵提供足够的饮用开水。
    在行军作战时,他们每天早晚都要为队中战兵供应一次开水。早上要早早起来,傍晚扎营时,都要先把水烧开,将每一个士兵盛水的竹筒都灌满,然后才开始做饭。
    今天难得只走了半天路,也不是吃饭的时间,火夫们都想赶紧把所有人的开水供了,然后好好休息一下。
    辎兵们则忙着将牛马解套,把车上的物资运下来,以待船队到达后,能迅速装船。
    待了半日,直到入夜时,才有水军快船送来大将和世子受口信。
    大将道:斗耆水军前往大泽西面接应世子受大军,直到晚上才将之全部接到东岸来。王室大军辎重太多,水军船只用来只能装载粮草军械,车马和士卒必须步行。
    世子受道:抵岸时天色已晚,我军明日出发,估计下午时就可以和斗耆军汇合。
    “下午才到?看来明天又走不了了。”
    聂伤一天时间也不想耽误,有些烦躁的抚着额头抱怨。
    此次出兵的左官羊甲在他身边看了会地图,说道:“前有近百里险峻山路,狭窄难行,虽然有船只运输辎重,但车马却不能上船。”
    “若是等到两军会师,反而会因人多,挤在山路上,拖慢行军速度。莫如我家先行。”
    “嗯,有道理。”
    聂伤仔细思索了一番,问道:“逢国人再派使者过来没有?我们的斥候是否探查到了淄水边?那里有没有接应的逢国船只?”
    羊甲回道:“逢国再无使者到来,我军斥候应该在返回路上。不管逢国情势如何,都必须有一支前锋前去探路,我军可去。”
    “好,就这样定了!”
    聂伤果断定夺,立刻派出信使给世子受送信,请示道:时间紧迫,斗耆军愿为先锋,轻装急进,先入逢国,为世子大军开路。
    信使连夜乘船走了,早上天没亮又急急返回,带来了世子受的命令:命聂侯伤以斗耆军为前军,先行探路。
    聂伤不再等待,招来众军官下达命令,战兵只带三日之粮,天亮后立刻出发北上。辎兵则留在原地等待王室大军到来,随同船队一起进发。
    任务布置下去,时辰到时,营中吹响了号角。九百战兵迅速吃完早饭,备好军器粮食,带着一百多匹战马,沿着汶水前进。
    轻兵一日行七十里,日落前到达了大山脚下,汶水到此为止。
    驻军休息一晚,次日进入山中。
    因为有向导引路,大军很快就在山中找到了淄水,此处水道又浅又窄。再往往东北行二十里之后,淄水汇集了几条小河,变得宽阔起来,水量也越来越大。
    但是水边的道路却十分难走,斗耆军轻兵行进都觉得吃力。
    聂伤站在山坡上,俯瞰着在山间穿行的清澈水道,不禁叹道:“可惜我方船只不能到达此处,不然可以借水力而行,一日便能抵达,不必再走着崎岖百里山路。”
    他左右观望着,见水面平静,不禁心疑道:“逢国的船只呢?他们到底在哪?”
    正疑惑时,探路的斥候赶到了,报道:“逢国船对正在前方十里外的折弯处等待。”
    聂伤心中一喜,忙催兵赶路,转过一个山弯时,总算看到了大群的人类和船只。
    河边的逢国人见到他们,也有一伙领头人迎了上来。
    待走近时,其中一个个头矮小的家伙忽然窜了出来,欢喜的大叫:“侯主你们可来了,等的我们好辛苦。”
    聂伤一看,原来是虎的儿子黄飞虎。
    这熊孩子顽劣异常,女秧出使逢国时,他也要去,自然被他爹拒绝加痛揍一顿。结果黄飞虎偷偷藏在船上,直到半路才被发现,女秧只好带着他同行。
    “你知道违反军纪该怎么处罚吗?”
    聂伤板着脸吓唬这熊孩子。
    黄飞虎的笑容一下僵住了,挠了挠头,躲到人群后面了。
    “侯主,侯妇派我们来接你。”
    一个斗耆国内卫朝聂伤施过礼,介绍身边之人道:“这几位都逢国贵人。”
    一一介绍过,最后指着一个中年汉子说道:“这位是逢国左司马,迎送船队都是由左司马统领的。”
    那左司马瞅了瞅聂伤,忽然道:“我家里一个女奴说她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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