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客和女人折腾的一晚没睡好觉,天色刚亮,聂伤又强忍疲惫,赶紧爬起来去见逢确。
    “聂侯,怎么这么早就找上门来了?”
    因为世子启使者和逢禀两方的隐瞒,逢确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刺杀事件,睡眼惺忪的出来会客。
    “哦……啊。”
    他打了个哈欠,致歉道:“昨夜醉酒,难受了整整一晚,直到后半夜才睡下。精力不济,聂侯勿要见怪。”
    聂伤摇头笑道:“我也一样,连吃了两场酒,睡的太晚,现在感觉精神萎靡,头脑昏沉。”
    “呵呵,我也看出来了。”
    逢确笑了一声,问道:“聂侯既然困乏,为何还要早起来见我?”
    聂伤正色道:“我也不想早起,只是刚收到军中急报。说我派出的第一支运粮队伍,在贵国边境,被一个叫亚丑的部族阻拦,不准通过。军情紧急,不容延误,所以特来向逢候打问情况,顺便道别。”
    “亚丑?”
    逢确眉头一皱,说道:“那亚丑部,乃是吾族叔禀的领族,聂侯方从他府中而来,没有问过他吗?”
    “啊,是左司马领族呀?”
    聂伤很是意外,苦笑道:“早知我就先问他了。也罢,待与逢候商议完毕,我再去问左司马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确实该问清楚。”
    逢确随口应了一声,抚须沉思起来。
    聂伤见他神情有异,知道他对逢禀生出了疑心,顿了一下,说道:“此事我会向左司马问清楚。不过,亚丑是左司马领民,更是贵国属民,敢请逢候直接下令,让他们放我辎重车队过路。”
    逢确神情犹疑着,想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亚丑之事,不是我直接下令能解决的。”
    他解释了一番,聂伤才知,原来亚丑此部来历甚是复杂。
    商汤时,有一支商人被分封到了此地,据说还是名臣伯益的族人。
    这支商人来到东方野蛮之地后,便开始了与夷人持续数百年之久的艰苦战争。
    他们的实力太过弱小,又处于夷人的重重包围之中,所以并未能打出一片天地,在此地建立一个稳固的商人国家。
    于是只能不断和夷人妥协、融合,逐渐变成了半商半夷的模样,最后又分裂为两部分。
    其中一部被夷人吞并,却又用其先进文明同化了夷人,主导了夷人部落,便是现在的亚丑族。
    另外一部分勉强保持了独立,并在逢国东北边境建立了一个小国,叫做纪国。
    这两国都吸收了大量夷人人口,习俗相近,既有商人之文明,又有夷人之野蛮,战力远胜普通夷人。
    其中亚丑族更加野性难驯,与纪国相比,他们和夷人要亲近的多。亚丑族扩张迅速,很快就整合了周边夷人,发展成了一方大族,经常欺压系出同源的纪国人。
    纪国是群夷之中唯一一个商人国家,他们利用手中的先进技术,可以对文明落后的夷人形成了压制。
    可是面对由商人退变而来的亚丑人,纪国人优势全无,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在亚丑人的军事压力下,纪国人很快就撑不住了,不得不屈服于亚丑族,成为了亚丑族属国。
    亚丑族倒也没有灭了这个系出同源的同族,只是大力压榨,把纪国当成了工匠一样驱使。
    纪国人苦不堪言,忍辱负重,在东方之地苦苦支撑。
    直到武丁时代,逢国先祖被封到此地后,与土霸王亚丑族发生了激烈战斗。
    起初逢国人口稀少,被十几倍数量的亚丑族压着打。
    但是此时国际形式已经大变,商国势力往东方扩张了近千里,东方边境有了十多个强大的方国。逢国身后资源丰富,道路交通也便捷了许多。
    在王室和附近诸国的支援下,逢国人顶住了亚丑人的猛攻,并在此地站稳了脚跟。
    经过数十年的努力,逢国逐渐扭转了局势,国力愈强,亚丑颓势越显。逢国人发起了反攻,亚丑族节节败退。
    在最后的一次战争中,亚丑人从夷人部落借来了数万兵马,发动了一次大决战,而逢国却在暗中策反了纪国人。
    就在双方战斗白热化时,纪国军队突然倒戈,给了亚丑人致命一击。亚丑和夷人联军大败,从此彻底败亡,再无翻身机会。
    将亚丑人消灭后,逢国吞掉了绝大部分战利和人口,一跃成为东方强国。
    纪国只分到了一点残羹剩饭,国力增长不多,但他们总算摆脱了亚丑人的控制,有了发展的空间。
    却说在逢国与亚丑人长达百年的战争中,有一部分亚丑人投诚而来,成了逢国人的重要助力。
    而这部分亚丑人,在战后也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他们不但拥有自己的领地、众多的人口,还有很大的独立性。逢国官方的命令,他们也经常置之不理。
    “那亚丑族人,这些年来实力越来越强,也越发放肆,连我都敢不放在眼里!”
    “哼!”
    逢确一咬牙,恨恨说道:“眼前国内还不平静,我暂时拿他们没办法。等我腾出手来,定要将这些野商人斩草除根,统统打成奴隶!”
    聂伤听他说完,回味了一下,说道:“如此说来,逢候是管不了亚丑人了?既然如此,还请逢候授权与我,让我可以攻击拦截运粮车队的亚丑人。”
    逢确没有立刻回答,表情疑惑的说道:“我总觉的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思索片刻,说道:“亚丑人虽然野蛮,但毕竟不是不懂事的蛮夷,肯定知道冒犯征夷大军的后果。他们胆子再大,也不敢袭击贵军的车队吧?”
    “况且亚丑人也不是很穷,完全没必要冒风险抢夺辎重呀?他们那点力量,也就在本地横一横,在征夷大军面前耍横,简直是找死嘛。”
    逢确摇摇头,叹道:“我实在搞不明白,亚丑人是怎么想的。我怀疑……”
    “嗨!逢候不必烦恼了。”
    聂伤一摆手,大声说道:“哪里都有蠢人,打一顿他们就明白了。亚丑人连逢候都敢不敬,如此张狂,做出愚蠢之事,也在意料之中。”
    “逢候,我可对你说清楚了,粮草输送,事关大军生死,若再遇到攻击,我就对亚丑人不客气了。你要理解我,并不是我对逢候不敬。”
    “唔……给他们个教训也好。”
    逢确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了决心,笑道:“呵呵,聂侯要打就狠狠的打,不用客气。不过,还是要和吾族叔禀商量一下,禀叔之母族,就是亚丑人,所以他的领地被逢在了亚丑人的地盘上。”
    聂伤奇道:“原来左司马是……额,难道左司马就是亚丑人的首脑?那样的话,左司马出面,或可说服亚丑人,我也不需要动兵了。”
    逢确笑着摇摇头,眼神闪烁了一下,面露些许嘲弄之色,说道:“亚丑只是他的母族而已,怎么可能让他做首脑?呵呵,禀叔自己也耻为亚丑。”
    “当年先君以为他能统御亚丑人,便将他封在了亚丑之地,谁想他根本就不亲近亚丑人,亚丑人也不认可他。禀叔的属民和亚丑人争地,经常发生争斗,双方已经势如水火,领地也一分为二。”
    他一摆手,轻视一笑道:“总之,此事找禀叔调解,不但无用,还会激化矛盾。不过禀叔对亚丑族还是很熟悉的,你找他询问情况,倒也能问出不少东西。”
    聂伤点点头,起身道:“事情紧急,逢候若无嘱咐,伤便告辞了。”
    逢确迟疑了一下,又道:“此事毕竟发生在逢国境内,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我再派一队兵马与聂侯同去,助聂侯一臂之力。”
    聂伤拱手道:“如此甚好。”
    ……
    回到逢禀府中,他与逢禀单独密谈了一会,便带着卫队急急出了丰城,往淄城而去。与他同行的,还有一百逢国精锐。
    他本来要把女秧也一起带走,可是女秧表示逢禀智计太逊,怕会出岔子,自己必须要留在这里主持政变。
    又叫聂伤不要担心,因为整场谋划她都躲在幕后没有现身。就算逢禀失败了,逢确一时也找不到自己头上,她有足够的时间脱身。
    女秧的阴谋手段越玩越溜了,聂伤见她游刃有余,便答应了她,又留下阴刀和一半的内卫保护。
    回到淄城营地后,聂伤便调动大军拔营起行,将营地往逢国边境地区移动,同时又命前方的先发车队不要硬闯亚丑人地盘,就地等候。
    大军行了三日,很快就赶到了亚丑之地。在他们到达之前,逢禀也已被国主逢确派回自己领地,专为聂伤解决亚丑人之事。
    逢禀早在路上迎接聂伤,将大军接入自己的领地,在主城附近驻扎,聂伤则被请到了小城里住下。
    聂伤大概了解了一下,逢禀的领地也不小,足有四五千人口,和亚丑之地只隔着一条小河。
    逢禀领地占据了广阔的平原,属民都以农牧为主,而和对面的亚丑地盘,却是丘陵丛林。
    这倒不是逢禀欺负母族,而是亚丑人的文化遗传了夷人的很多习俗,非常缺乏安全感。
    他们一直被商人攻打,互相间也攻伐不断,很不习惯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生活,更喜欢在易守难攻的地方建立村子。
    所以,当逢禀带着商人属民来到这个地方后,很快就把适合耕种的平原地区占据了。
    虽然大多数亚丑人都生活在林子里,但平原上也有少数亚丑人。亚丑人看到原属于自己的地盘被人侵占,族人被人赶走,很是不满,双方的矛盾由此产生了。
    逢禀属民和亚丑人发生过好多次大小规模的冲突,好在有逢国压着,才没有翻脸。最后约定以河为界,才维持了一段时间的安宁。
    聂伤听完,问道:“左司马,你是亚丑人首领的外孙,又是逢国嫡系世子。明明有吞并亚丑人的机会,为什么会和亚丑人生隙,闹得不可开交呢?”
    逢禀苦笑道:“我倒是想吞并亚丑人,只是吞不了而已。”
    “他们内部之人争夺首领之位,天天你死我活,斗个不停,怎会让我一个外家之人得逞?我的手根本就插进不去。”
    “而且这些亚丑人也太气人,只知道在林间山地的贫瘠之地种他们的一点庄稼,外加打猎吃野菜过活。让他们到平地上来学着商人种地,个个都嫌累的不行,死活不种,宁可挨饿也不来。”
    他摇头撇嘴道:“我真是受够他们了。原先还想帮他们,到了最后,彻底放弃了。我算是想通了,那些蛮夷靠不住,还是打理好我的属民最好。”
    “是你太无能!这么多人口放在眼前吃不下,你就是个废物!”
    聂伤心中鄙夷一句,喝了口酒,正色问道:“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逢禀也神情一肃,点头道:“我已按照秧的计策,全部安排好了。”
    “明日,我们就动手吧。”
    聂伤漠然说了一句,起身走到窗前。
    他看到米姑正倚在对面廊杆上发呆,故作不经意的抬眼看向这边,不禁轻轻一笑,问逢禀道:“米姑还好吧?”
    “昨晚见面,我提出要带她回斗耆国享福,她坚决不去。说左司马是可以依靠之人,她一生坎坷,好不容易遇到左司马这样的人,此生都会伴随左右,一心一意伺候左司马。”
    逢禀听的愣住了,脸上慢慢露出喜色,也走了过来和聂伤一起站在窗边,看着米姑,笑道:“嘿嘿,禀能得此女,心满意足亦。”
    聂伤道:“米姑倾心与你,左司马万万不可负她。”
    “当然当然。”
    逢禀点点头,越看越觉得米姑那副慵懒妩媚的样子诱人,忍不住朝她招了招手叫一声。
    米姑的下巴靠着手臂,正痴痴的看着院里的池水,听到声音,慢慢偏首看来。
    “啊!”
    她好似才发现对面有人看着自己一样,手指按在嘴唇上轻呼一声,急忙坐正了,羞赧的一低头,然后又抛了个媚眼过来。
    “嘿嘿嘿……嘶溜!”
    逢禀****着,性奋的捻着胡须直咽口水。
    聂伤怀疑那女人是朝自己抛的媚眼,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转过身来对逢禀笑道:“左司马,这几日你可要节制一些,留点力气好办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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