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啊!”
    宿城之下喊杀震天,南方联军对斗耆军发起了总攻。
    城外依旧是三重壕沟和鹿柴,但要比去年坚固的多。
    壕沟又深又宽,又引了河水进来,满满一沟浑水,掉下去直接没顶,看不见的水底全是竹刺。
    鹿柴也栽的更深,难以撼动,后面还立了一道可以站人的栅栏。斗耆军守卒站在一丈高的栅墙上,不但配备了弓箭、长矛和短剑,还有大堆石块可用。
    另外每隔三十余步便有一个五六丈高的土堆,乃是用掘壕的土堆积起来的。
    土堆顶上设置了箭楼,弓箭手都配了强弓,可以从挡箭板的射击孔里射击下方的人群。
    斗耆军的工事可谓坚不可摧,一般的敌人见了,定会望而生畏,但是南方联军的底气却很足。
    他们这次准备的非常充分,攻坚士卒携带了大量攻城器械,木梯、盖板、木排、草包、搭钩、凿铲、大斧……各种器具应有尽有,后方还有大车来回运送填壕物资。
    上万军卒如蚂蚁一般围攻过来,冒着箭雨不停的投掷草包。付出了巨大的伤亡之后,终于填平了第一道壕沟,再盖上盖板和木排铺平道路。
    大军冲到鹿柴前,有的和栅栏上的斗耆军对射,有的搭上木梯往上攀爬,更多的则用搭钩和大斧破坏鹿角。鹿柴前人头涌动,杀成一团。
    鹿柴非常坚固,在激烈的战斗中根本拆不动,栅栏上方的箭矢、投矛和人头大的石头专门攻击这些拆墙的。爬梯子的也全被捅了下,侧翼还有土堆上的弓箭手对准人群疯狂射箭。
    攻坚一方太过拥挤,被头顶落下矢石打的成片倒下。
    第一波进攻队伍在此遭到了重创,尽管攻城士卒都很勇猛,但还是撑不住了。在伤亡了数百人以后,扔下器械、伤员和尸体抱头逃回。
    东城的任军首先败退,北面的三国联军多坚持了一会,付出了更多的伤亡后也不得不撤回,唯独南城还在进攻。
    南城没有退却,不是彭居江统率有方,而是他将将才发起进攻,比东北城晚了许多。
    攻城部队刚攻破第一道壕沟,连鹿柴都没有碰到,彭居江见到其他两面撤了,也急忙鸣金收兵。
    此处的彭滕军队反而成了伤亡最小的一军,甚至还有余力带回伤员。
    中场休息,南方联军在重新组织队伍,安排战术。
    斗耆军也急忙打开砦门,辅兵们带着器具,牵着驮马,匆匆走了出来,清理战场,修葺鹿角。
    他们把攻城方留下的器械能搬走的全搬走,搬不走的统统毁掉。连敌军留下的伤员也都一起运走了,还抽空清点了一下尸体,计算敌方的伤亡人数。
    联军见斗耆军竟然还敢出砦,都不能忍了,更不能忍的是对方竟然把自己的伤员抢走了,顿时又慌又怒。
    三面不约而同的派出一支轻兵,前来袭杀这些在防线外面干活的辅兵。
    这个时代的辅兵组织程度很低,尤其是在这种环境下,让一支辅兵直接暴露在敌方的攻击下,随时会遭到敌方的袭击。
    所以辅兵的心理压力非常大,别说干活了,只要把他们赶出砦来,大概率都会四散溃逃。
    但斗耆军可不是以家族为单位的军队,军官们为了战功不怕死人,敢于冒险死战。
    国主聂伤又非常重视军士的素质提升,军官和很多国民老卒都受过教育和培训,基层军官的组织能力很强。
    而且这些辅兵以前都是经验丰富的正卒,心理素质不是普通辅兵能比的。因此斗耆军才能做出这种敌前抢修的举动。
    联军将帅都想在这批辅兵逃回砦墙之前,将之截住全部杀死,以振士气,命令轻兵疾进。
    轻兵在得力军官的率领下,飞快的奔了过来。
    出乎意料的是,斗耆军辅兵并没有慌乱,只是瞧了来人一眼,就继续埋头干活。
    联军轻兵在奔跑中都看呆,对方不是应该惊慌而逃吗?莫非有什么陷阱?
    陷阱没有,倒是有斗耆军战兵奔出砦来,很快在辅兵前方形成了一条战线,准备迎战扑上来的敌军轻兵。
    联军轻兵有六七百人,都没有披甲,只带着一柄剑和一面防箭的小盾。
    他们的队形很散,速度很快,只要冲进斗耆军辅兵人群中,栅栏和土堆上的弓箭手就无法射击了,除非连自己辅兵一起射死。
    斗耆军出砦迎战的战兵为了能快速行动,也只穿了半身皮甲,数量只有三百多人,但是阵型却很齐整,长短兵器皆备。
    一方人多,一方装备占优,双方的实力差不多。在联军眼中,己方的实力还要更强一些,因为他们相信己国战士的战力要超过斗耆国士卒。
    轻兵将领也很有信心,斗耆军战兵能出战更好,正好可以和对方正面搏杀,不用再挤在鹿柴前受气。只要歼灭这些战兵,就是大大的战功!
    联军轻兵进入弓箭射程,因为队形非常零散,通过箭雨覆盖区域时,只被射倒了二三十人,其他人很快接战了。
    “杀!”
    两方同时大吼,两道兵线狠狠撞在一起。
    兵器翻飞间,轻兵纷纷倒地,斗耆军的单列阵线却稳如石堤,只是稍微晃动了一下而已。
    身上无甲,阵型散乱,还有狂奔近百步之后的体力消耗,让联军轻兵优势丧尽。
    不但如此,他们地形上也吃了大亏。
    战斗就在被填平的壕沟上进发生,壕沟虽然塞满了草包,但是泥水外溢,地面松软泥泞。
    斗耆军的战线正好在壕沟边上,此处也积了没过脚背的泥水,地面却硬实,对作战的影响微乎其微。
    联军轻兵杀过来时,只能踩着烂泥过壕。脚下发软,身体失衡,十成本事被削了两三成,哪里是以逸待劳的斗耆战兵的对手?
    他们一个个独自冲击对方战线,然后迅速死在斗耆军配合熟练的坚阵面前。大多数轻兵还没有碰到敌方就被长武器刺死了,侥幸闯到近前的也被盾牌和利剑杀死。
    “杀……啊!”
    一个又一个轻兵撞击斗耆军阵线,都像浪花一样很快就消失了。
    直到三分之一的轻兵死在阵前,剩下的才醒悟过来,自己哪里是来屠杀敌人的,根本就是来送死的!
    三面轻兵死了一个领队的军官。南城的彭军将领还活着,见势不妙先走了,手下轻兵也跟着逃了。
    东面的任军猛将死在了烂泥里,轻兵畏惧主帅严苛,勉强又打了一会,也败逃回阵。
    只有北城还在鏖战。三国主将余元颇有远见,在轻兵刚接战时,就派出了三百轻甲兵,想要吞掉面前的这支斗耆军战兵。
    北城的斗耆军守将公吴没有接着派兵支援。他不想被拖在这里,最后打成大规模野战。
    城头果断一挥旗帜,鹿柴下的辅兵发一声喊,扔了手中的器具,一起拿起武器,朝前方杀了过去。
    三国轻兵正和斗耆国战兵交战,被大群辅兵突然扑来,立刻就被围住,四面受敌。
    斗耆国辅兵的战力强的不像话,几乎与战兵无二。
    三国轻兵惊愕之下,都以为敌方以战兵假扮辅兵诱他们上钩,不由大惧,战意顿消。在领队军官战死之后,还活着的近百人都大叫莫杀,弃了武器跪倒投降。
    斗耆军摆脱了纠缠,押着俘虏一起撤回砦后。
    后方赶来的三国甲兵行动太慢,刚跑到弓箭射程内对方就已经跑光了。挨了两通箭雨之后,余元也只好下令撤兵。
    一场正面战斗,让南方联军认识到了斗耆军的强悍战力,马上就要出发第二拨攻击暂且停止了。
    众将都认为攻击力度不够,还要继续加强,得做好更充足的准备才行,不然就是白白消耗兵力。
    哪知那主帅任臼受了挫败,恼羞成怒,一刻也等不得,强令全军立刻进攻。
    众人劝说不住,只好派出还没有准备好的第二拨队伍发起进攻。
    这次攻势虽然说没有彻底准备好,但也比第一次更加充分,攻击异常猛烈。
    北城的三国军队在余元的细致组织下,很快就攻破了鹿柴,又推倒了栅栏,正在和斗耆军争夺土堆。
    土堆的坡度非常陡,表面也夯的坚实又光滑,只有背后一道阶梯能上去。顶上的箭楼不但有强弓,还有滚木礌石。三国军队围住北城的五个土堆,却怎么都攻不上去。
    余元在后面看到了,急忙派传令兵给前线军官带去指令。
    那军官得到命令,迅速组织人手挖掘土堆,在三面凿梯攀爬,一面猛掘底部,欲将土堆挖塌。
    土堆顶上的守军对挖土的敌军毫无办法,又要防守爬上来的敌军,左支右绌,眼看就要被攻破了。
    北城的形势紧张,南面的攻势却是软绵绵的。
    彭居江可不想让彭国士兵送死,一味逼迫滕国人向前。
    可怜的滕国人,他们国家就夹在任彭两个大国之间,被两个恶霸欺负了几百年,早就没一点脾气了。
    滕国将军不敢有一句怨言,只能闷着头带兵冲上去攻坚。
    但他也不是个笨蛋。作为一个长期被欺压的小国贵人,他从小就掌握了应付强国的方法,滕军上下也早早商议好了对策。
    他们携带的挡箭木排最多,把木排立在壕沟边上,都躲在后面大声喊杀,又前后左右移动木排,装模作样的朝鹿柴挥舞武器。
    整个战场就属这里的喊杀声最大,从远处看来,这里的动静也是最大的,只是战事没一丝进展。
    彭居江也看出了滕国人的心思,却也不说破,任他们做戏。
    滕军这样的打法其实也甚合他的心意,既能糊弄任臼,也能保存实力,何乐而不为呢?
    东城这里的战斗打的最是激烈,但是进展却不如北城。
    鹿柴已经被拆的七零八落,双方正在争夺栅墙,斗耆军的防线摇摇欲坠。
    “咚咚咚咚……”
    战事正紧急时,宿城城头响起了快节奏的战鼓。
    只见东北二门旗帜挥动,第二道鹿柴砦门大开,各有一股全身贯甲的战兵杀了出来,猛扑土山下的敌军。
    三国之军正在围攻土山,虽然也有警戒部队,但是整体阵型不利野战,抵不住这支如狼似虎的生力军。
    因为前方地形狭窄,人群杂乱,再派援军也开不过去。余元也不贪功,急命鸣金,将围山部队全部撤离。
    新来的斗耆军接应了土山上的同袍,放弃了这道阵地,撤到第二线去了。
    而在东城这边,任臼是绝对不可能撤兵的。
    攻坚的任兵一部分已经越过栅墙,大队还在拆墙。见到一支敌军猛冲过来,一下慌乱起来,都不由的看着身后大阵,希望能听到鸣金之声。
    可是他们注定要失望了,大阵不但没有鸣金,还派出一支队伍来支援他们。
    在任臼的意识中,自己的攻坚部队是斗耆军突出部队的三倍,一定能顶住冲击。等到援军到来,就能把对方吃掉。
    前线的任兵被鹿柴和栅墙隔成三部,又是攻坚状态,不论阵型、武器还是心理上都不适合野战,而且还很疲惫。
    军官和老兵们都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是得不到命令,只能硬着头皮指挥士卒迎战。
    他们也有面向城门的戒备部队,但是数量很少,一下就被来势汹汹的斗耆军冲垮了。逃兵大叫着逃了过来,将恐慌情绪带给了后面的主队。
    攻坚部队刚在鹿柴前面凑了一队人,后面的士卒就已经逃走了,剩下也瞬间溃散,钻过鹿柴落荒而逃。
    斗耆军生力军赶走了任军,也放弃了残破的鹿柴,汇合了防守士卒,退入了第二道防线后面。
    东北两线皆失,南线虽然还很完整,却也无法再守。主持南城防御的羊甲带领手下兵士,从容的撤了回去。
    彭居江则兵不血刃,轻松摘了桃子。他爬到最高的一座土山上,站在箭楼里望着东北方的满地狼藉,不由哈哈大笑。
    就此,斗耆军在宿城外围的第一道防线,只用了大半日就被南方联军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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