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
    一个巨大的羊头扔在了红夷巫师的面前。
    拘土氏抹掉手上污血,喝道:“喂,老头,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孤山老君?”
    老巫师看见那羊头上的血眼瞪着自己,顿感腿脚发软,一下坐倒在地,叫道:“是是!就是孤山老君!”
    聂伤负手站在拘土氏身后,笑道:“你上前来看仔细了,一定要确认清楚。”
    “不不不,不用过去!”
    老巫师连忙摆手,头偏到一边,目光不敢注视羊头,嘴里叫道:“绝对是孤山老君!小巫曾经沟通过他的神念,他的气息我永生也忘不了,此首确认无疑,就是孤山老君!”
    “那就好。”
    聂伤点点头,走进石屋,坐在火塘边,笑道:“此神一身蛮力,看着骇人,其实很弱小。呵呵,我们还担心杀错了,白跑一趟呢。”
    他见对方恐惧,便让拘土氏把羊头收了起来,老巫师总算缓过气来,拜倒在地,高呼道:“多谢大神救我红夷!”
    聂伤用火棍拨着火炭,道:“小小毛神,举手之劳而已。”
    老巫师趴在地上没有动弹,好似在想做什么,良久才抬起头,表情狐疑的问道:“大神,你的大恩,我们如何才能相报?“
    “不用报。”
    聂伤神态平静的说道:“我一向不喜欠人人情,你们让我借宿,这是对你们的回报。另外,我说过,我很敬重那位碧箬神女,此举也算为她复仇了。”
    “好了,现在你们安全了,明日我就可以放心离开了。”
    他扔掉火棍,倚在熊皮褥子上,闭目挥手道:“我要歇息了,若是无事,你就去吧。”
    老巫师转过身子,踌躇了一下,再次拜倒,哀求道:“大神,你虽然除掉了孤山老君,可还是改变不了我们红夷的命运啊!”
    “我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就算没有孤山老君做依仗,周边部落迟早也会把我们灭掉。大神,你再救我们一次吧!”
    聂伤睁开眼睛,皱眉说道:“我可不会常驻此地保护你们。“
    老巫师忙道:“大神,你昨日也答应过,我们若是愿意,可以迁到你的国度去生活。小巫和族人都商量好了,我们要追随大神到耆国去!”
    “这个……”
    聂伤假做犹豫,说道:“耆国距此路途遥远,一路艰险,会死很多人的,我怀疑你们能不能坚持下去。我不欢迎内心不虔诚的属民,你们心思难测,带到耆国会生乱的。”
    “我们……我们愿对碧箬神女发誓:世代忠于耆候,绝无二心!”
    老巫师慌忙指天发誓。
    聂伤摇头轻笑,说道:“呵呵,你们的神灵神魂已逝,誓言毫无意义。不要再打扰我,我不欠你们什么了,出去吧。”
    “大神!我们真的……我们……”
    老巫师不知该怎么向对方证明自己是可信的,急的脸都紫了,左右看了一圈,一下扑到石桌上,举起犀角灯叫道:“我用神女魂灯发誓!”
    聂伤睁开了眼睛,不耐烦道:“此灯亦无意义。出去,我的耐心有限!”
    “魂灯里有神女之魂!”
    老巫师见聂伤要怒了,不敢再绕弯子,急忙大叫。
    “哦?”
    聂伤总算来了兴趣,盯着魂灯问道:“你先前告诉我,魂灯了只有一丝神念,现在又改口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
    大巫师长叹了一声,怀抱着魂灯,说道:“当初在碧箬神女陨落时,我们红夷巫师将她的灵魂收入了魂珠之中。”
    “因为神女欲求解脱,只要安宁纯净,不想再让灵魂沾染污渍,所以嘱咐我们把她灵魂中的负面记忆全部抹除。”
    “我部巫师却认为一些负面记忆事关重大,抹去后会使神女之魂严重残缺。于是便将神女之魂植入了两颗魂珠之内,一颗是主体之魂,另外一颗则储存着那些负面记忆。”
    “后来主魂珠被人偷走遗失了,只剩下这颗副珠。我们在魂珠上施了隐匿和逃遁巫术,外人很难察觉,但还是遭明眼之人抢过数次。只要有外人触碰,魂珠中的残魂就会暂时转移到一个备好的族人身上,所以才能保存至今。”
    聂伤瞅了他一眼,暗自庆幸:“还真让我猜对了,不然被他们把魂珠换走,就更难找了。”
    “大神,神女魂珠奉上,以表诚意!”
    老巫师把犀角灯递到他面前,悲泣道:“不是红夷抛弃了神女,是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大神,你千万要善待神女之魂啊!”
    聂伤挪过身子,端坐在他面前,郑重说道:“你放心,我定会为此残魂找到归宿的。”
    “归宿?”
    老巫师有些愕然,愣神之时,聂伤已经把手伸了过来,由不得他多想,只能将犀角灯送到聂伤手上。
    ……
    拿到长噫魂珠之后,聂伤便命拘土氏带领红夷人出山,与土焦人队伍汇合,一同北上。
    他则带着犀角灯,轮换骑着两只大青羊,独自一人赶路,日夜兼程往耆国奔驰。
    在他出关的那天,他就接到了消息,女秧生产就在半月之内。为了不让女秧忧心,聂伤隐瞒了自己外出的消息,计算好了时间,争取能够孩子出生之前赶回去。
    还算好,他这趟行程虽然恶战连连,却没有耽误太多时间,只在寻找红夷部落时延误了三天。
    但是再算上顺利击退敌人,还有骑着大青羊节省下来的时间,反而又比预计还少用三到四天。
    “但愿能赶得上。”
    经过四天三夜的骑行,他终于看见了远处矗立的云山。
    前方就是鄣国和耆国的交界处,再继续骑行大半天,就能回到侯城了。
    “咩……耶耶!”
    身下的大青羊有气无力的叫唤了一声,脑袋好像都长不住了一样垂在地上。
    它身后拴着的另外一只青羊也气息奄奄,目光呆滞,仿佛随时都会倒地死去。
    “辛苦你们了。”
    聂伤有些心疼,抚摸着坐下青羊脖子,安抚两头坐骑道:“果然是龙血山羊,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耐力也好的惊人。呵呵,为我聂伤效力,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以后助你们化妖!”
    “咩……”
    大青羊毫无兴趣,吐着舌头叫了一声,四肢发抖,好像坚持不住了。
    聂伤看它们实在不行了,只好跳了下来,把它们牵到溪边饮水吃草,自己爬到高处,瞭望远方。
    他看到五里外有个小村落,便匆匆返回溪边,对大青羊说道:“你们不要乱跑,在林子里藏好,等我几天,我会派人来接你们的。”
    “……咩!”
    两头大青羊对视了一样,眼神闪烁,急忙对他叫了一声。
    聂伤知道这俩货在想什么,一边往身上挂行礼,一边嘲笑道:“你们身上有我的血气印记,休要逃跑。不然,哼哼,有你们好果子吃!”
    说着,手掌一托,身上泛出紫色血气,两只大青羊的脑门上也冒出了一团紫色,顿时痛的身子僵直,脑袋在地上不停摔打。
    聂伤收起了血气,对它们笑道:“所以,呵呵,听话!”
    他把坐骑留在林中,背着行装朝那村落快速奔跑,势若奔马。很快就到了村里,掏出耆元买了两匹劣马,上马继续赶路。
    途径鄣国国城,也没有停下来,直接穿越鄣国,到达了耆国关卡。于此地换上好马,在山道上走了半日,终于进入了平原地区。
    女秧所在的黄菰邑就在三十里外,聂伤再次换马,终于在日落之前进入了黄菰邑。
    ……
    “什么?已经生了!”
    聂伤满头大汗的闯进后院时,听到迎上来的属臣和仆从报喜,心中又是遗憾又是兴奋。
    “伤,孩子是前天后半夜出生的,生产很顺利,孩子很强健,恭喜你了。”
    医所大巫葵婆亲自来给女秧接生,对聂伤笑着,笑容里却有遗憾之色。
    聂伤看出来了,紧张的问道:“你好像有话要讲?快说呀,我都要急死了!”
    葵婆面色为难,强笑道:“大人孩子都挺好,就是……是个女孩。”
    “呼!”
    聂伤的心放回肚子里,笑道:“男孩女孩都一样,我都喜欢。看你遮遮掩掩的,让我以为出了意外了。”
    他搓着手,急不可耐的问道:“我能进去看看她们母女吗?”
    葵婆也松了口气,说道:“产妇不能见风,你进去的时候慢一点,不要带风。”
    “好好好!”
    聂伤抓住门帘,急急要掀开时,忽然想起不能有风,便轻轻揭起一角,用慢动作钻了进去。
    他绕过门口布障,看见女秧蓬头垢面的,正侧躺在榻上看着怀里的婴儿,一脸幸福之色,便小声招呼:“秧。”
    女秧抬头一看是他,有些不敢相信,低声惊呼:“伤,你出来了!”
    “嘘!”
    她刚叫完,又指了指孩子,示意噤声。
    聂伤点点头,像做贼一样,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俯身去看被子里的婴儿,孩子的脸面很正常,身体裹着被子看不到。
    他担心会生下基因变异人,提着心问女秧:“孩子……怎么样?”
    女秧瞅着他的表情,情绪一下低落了下来,抹着眼泪说道:“不是儿子,让你失望了。”
    “啊?”
    聂伤反应过来,急忙解释道:“你胡说什么?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更喜欢女孩,女孩多听话多可爱,男孩又皮又闹,还是女孩好。”
    “我是问,孩子有没有受到我的异种血脉的影响,变成怪异模样,长尾巴鳞片爪子什么的。”
    “这个啊,没有。就是正常凡人孩子的样子,葵婆、大史他们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应该不会有事。”
    女秧咬了下嘴唇,神色好看了一些,还是失望的说道:“可还是儿子好,特别是你我的身份,男孩能稳定人心。”
    “我们还年轻,你急什么?”
    聂伤安慰道:“我们每天努力,不停的生。有洛望子帮你,只要你愿意,一年生一个,甚至两个三个都可以,我就不信生不出男孩来。”
    女秧哭笑不得,打了他一下,娇嗔道:“我又不是鼠兔,一年怎么能生两胎三胎?”
    聂伤笑道:“双胞胎,三胞胎啊!哈哈哈。”
    他见女秧心情好了,想要抱抱孩子,可是看到婴儿如此娇弱,不敢伸手,面带愁容道:“这么点小人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女秧搂住孩子,瞪了他一眼说道:“反正也不是你带孩子,你看着她长就行了,不用你操心。对了,你想好孩子的名字了吗?”
    聂伤坐直身子,托腮思索了一会,笑道:“其实我早就有想法了,之前大史也提示过,就是还没最后确定。”
    他看着孩子,认真说道:“你有孕时,我梦到天降流火坠在门前,大史说是我家有贵客来到,是上天赐个我们的孩子。”
    “所以,就叫……七月!”
    “什么?”
    女秧听的一脸茫然,发懵道:“你的梦,和此名有何关系。”
    聂伤笑道:“你还记的我曾对你吟过的诗歌吗?呵呵,七月流火。”
    “……”
    女秧无语良久,不悦道:“诗歌是好,但是此名太过怪异,哪有取这样名字的?聂七月,怪死了,你干脆叫聂流火算了。”
    “哈哈哈,聂流火深合吾意!”
    聂伤抚掌笑道:“七月是小名,流火是正名。就这么定了,哼,我聂伤就是这么立独行,谁敢说我孩子名字不好?”
    “哇啊啊啊!”
    他说话声音稍大,一下把熟睡的孩子惊醒了,中气十足的号哭起来。
    “哼,看到没有,孩子对自己的名字不满意!”
    女秧白了他一眼,手忙脚乱的哄孩子,却越哭声音越大,聂伤也慌忙轻拍安抚,两口子没有经验,都不知所措。
    所幸侍女听到声音走了进来,一个中年妇人抱起孩子摇晃了几下,哼了一会小曲,孩子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短短几分钟时间,就把聂伤急出一身大汗,感觉比和三个神灵恶战还累,甚至有些畏惧。
    正好葵婆也走了进来,要赶他出去,聂伤心下一松,急忙逃出门来。
    “呼!多亏有侍女帮着照顾,要是让我亲自动手,愁也愁死了。”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看到彘在后院门口偷偷招手,走了过去问道:“何事鬼鬼祟祟的?”
    彘神情为难,轻声说道:“守井族的古令水妹来了,有急事通报侯主。”
    “……”
    聂伤一听就知道是什么事,一声不吭的往前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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