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曹昂、郭嘉二人即将凯旋,楚云心头一喜,正欲开口询问细节,可听到“婚事”二字,顿时一个激灵差点原地蹦起来。
    “叔父……关于侄儿的婚事,您打算如何操办……?”楚云不安地尬笑着,嘴角僵硬地动了又动。
    “这还用说,自然是要请天子赐婚,再大张旗鼓地宴请宾客,云儿你放心,叔父一定替你操办得妥妥当当,让文武百官一起出席你的昏礼!”
    曹操满脸得意的样子,简直像小孩子般冲楚云炫耀着自己的权势,如同在呐喊质问着:“谁敢不给你叔父面子?!”
    然而,本该兴奋感激的楚云背脊之上冷汗淋漓,心说:“别闹了!若是让文武百官都见识一下乔紫清的乖张性子,恐怕不把他们吓死,也能把他们吓病。”
    对乔紫清的时而冰冷时而调皮的性格,楚云自问只能勉强驾驭,玩意这位大小姐在婚宴之上搞出“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态势,不止难以收场,就连曹操在朝中的威信也可能受到牵连影响。
    楚云不愿冒这个险,只得婉言谢绝道:“叔父,侄儿斗胆请求叔父,可否让婚礼一切从简?”
    “从简?!”曹操眼睛像黄豆般瞪得溜圆,“云儿你这是何意?莫非是叔父卸下你的兵权,你不舒服才说出这番等斗气般的言语?”
    曹操的语气并无责怪,其眼中目光闪烁着的光芒中,唯有自责、难过。
    对于曹操的心情,楚云完全能够理解,他定是觉得将楚云数月来的辛苦累积再度一朝削去,太过对不住,才会想在昏礼上为楚云大操大办,以此弥补心中对楚云的亏欠。
    但曹操显然误会了楚云的意思,楚云之所以会提出婚事从简,只是他与乔紫清都对铺张热闹的婚宴,还有与那些素不相识的百官们虚与委蛇毫无兴趣。
    “叔父误会侄儿了,这天下即使世人都不理解叔父,侄儿也理解叔父的苦衷。”
    曹操感动得手都在无意识地发颤,转悲为喜道:“那你为何还要提出这让叔父更惭愧的要求!难道以叔父的能力,还不能替我最喜爱的侄儿把婚事操办好吗?!”
    眼看着曹操委屈的望着自己,楚云心头一软,但还是坚决拒绝道:“叔父,只是紫清最近身体不适,心情也跟着变差了些,平日侄儿对她多有迁就倒也无妨,侄儿担心若将婚事大操大办,她口无遮拦会给叔父惹麻烦……”
    第一次见到乔紫清,曹操就知道这姑娘的心性与寻常的名门闺秀大有不同,再加上曹操对楚云的态度早已是深信不疑,所以下意识地根本没去考虑过楚云在撒谎。
    “紫清病了?情况如何,要不要……”
    先前在徐州,乔紫清曾治好楚云以及下邳军民们感染的伤寒之症,虽是一介女流,但在曹操眼中亦是有功之臣,念及其功劳。
    下意识起了关切之心的曹操本想问,要不要请宫中太医们为乔紫清诊治,但转念想起乔紫清的医术想必还在那些太医之上,这说到一半的话,就不得不咽回去。
    “劳叔父关心,紫清的病情经她自己诊治已无大碍,但侄儿为保险起见,还是希望叔父能答应侄儿,将婚事从简办理……”
    “这怎么行!”曹操当即打断楚云的话,就好像楚云被谁欺负,他要站出来为其出头似的,义愤填膺道:“既然紫清病了,那更该将婚事大操大办,为她冲喜才是,没准婚事一办,她这病就不药而愈了!
    至于你担心她一时失言,给叔父我添麻烦?无妨,只要她不是当众辱骂天子,叔父我都替她兜着!”
    曹操如此慷慨仁义,可不是冲着乔紫清,而是冲着楚云以往的功绩与忠心。
    见自己的话非但不起作用,反倒激起曹操对自己的愧疚感,当下心中大急。
    所幸楚云脑筋灵活,急中生智,想出另一个算不上妙的歪主意。
    “既然叔父盛意拳拳,侄儿也只好跟叔父说句实话了……”
    说着,楚云两手来回搓揉个不停,故意装出一副很难为情的模样,看似心虚地支吾道:“其实……叔父……紫清她不是病了……而是……有身孕了……”
    “什么?!”一向沉着冷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成习惯的曹操,在听完这句话后,失态地惊呼一声,分贝高得几乎将楚云震得耳朵生疼。
    “惭愧……是侄儿一时冲动……没能自制,才做出这等事来……侄儿担心叔父若在昏礼上大宴宾客,万一被谁看出紫清身体有异,非但有损我与紫清的名节,也会连累叔父受人诟病讥讽……”
    此刻,楚云展现出职业演员般的高超演技,将一个不慎将清白姑娘搞大肚子的心虚少年扮演得淋漓尽致。
    被成功骗到的曹操嘴巴张开又合,良久说不出半个字来。
    怔住好一会儿,曹操才渐渐回过神,肃然问道:“云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这种事可开不得玩笑……”
    楚云见曹操被自己忽悠得将信将疑,连忙趁热打铁,点头道:“不敢欺瞒叔父……叔父莫要忘了,紫清她通晓医理,自行把脉后,已确认是喜脉无疑……”
    “嘶……”曹操绕着楚云转了一圈,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小子……够可以啊!叔父先前还一直以为你蛮老实!现在看来,你倒是颇有叔父年轻时的风范啊!哈哈哈哈……”
    见曹操肆意大笑,楚云暗自松了口气,心想万一曹操对自己有所怀疑,当真派几个太医去给乔紫清把脉,那可就当场露馅了。
    不过说出这番话的楚云心里也开始有点懊悔,心想十个月后若是乔紫清生不出孩子,自己该如何跟曹操交代?总不能跟曹操说这孩子胎死腹中吧?
    抱着得过且过的想法,楚云将这个忧虑暂时抛诸脑后,以心虚地笑容回应着曹操的调侃。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强大”的理由终究还是说服了固执的曹操,迫使曹操不得不让步,答应将楚云与乔紫清的婚事从简办理,不过曹操还是坚持自己身为楚云的叔父,一定要亲自出席昏礼,作为楚云二人的高堂。
    敲定昏礼事宜,楚云与曹操道别,离开司空府邸之时,天色已近黄昏。
    自西透过云层照射而下的夕阳之色,挥洒在被修葺过的平坦道路上,楚云加快脚步,在曹操派遣来负责护送自己的十余位将士簇拥下,一路返回楚府。
    回到府邸门口,原本应该负责守门的小厮不知跑去何处,而府内正向外发出七嘴八舌的争吵声,氛围似乎不大和气友善。
    楚云听出那些杂乱声音的主人,平静地命护送自己一路回府的将士们前去复命后,这才敞开大门,走了进去。
    “中郎将,您总算回来了……”一进门,那张满面愁容又颇具风韵的女子面容,就出现在楚云的面前。
    楚云先是顺着喧闹声音的源头看了一眼,又淡定地抬眼看向身前的吴尘之妻李氏,问道:“大嫂,出什么事了?”
    “我夫君他……一个时辰前带着将军们来府上,似乎本是打算一同商量些什么,可是说着说着,就吵起来了,最后还动起手来……哎……”
    看李氏闪烁其词,楚云推断出大概吴尘也参与其中。
    作为最早跟随楚云征战的心腹,楚云因吴尘老实持重的性格而对他向来格外信任。
    楚云知道以吴尘的性格,不会轻易跟那些家伙们动手。
    见李氏无可奈何又有些焦虑的神色,楚云笑着安抚她的紧张情绪,道:“嫂子,没事,可能是弟兄们最近心情不好,男人之间,有什么不痛快的说出来,打一架,也就过去了,你先去忙,他们的事,交给我就好。”
    显然李氏是担心自己或者老吴因此事受楚云责备,见楚云似乎没有追究谁责任的意思,当下松了口气,奉命转身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处。
    楚云突然又喊住李氏,问道:“对了,嫂子,忘了问,倩儿丫头的病,好些了吗?”
    本以为楚云要变卦的李氏,心情像过山车一般时上时下,她松了一口气,感激道:“多亏夫人妙手回春,她已经能下床自己走路了。”
    按说乔紫清也算是楚府的女主人,吴尘等羽林将领身为楚云的部下,在府上撒野斗殴,她应该站出来制止他们才对。
    不过以乔紫清那除了医术对其他事物皆不感兴趣的心性,指望她会插手这种“无聊”之事,楚云只能嘲笑自己想太多。
    “那就好,大嫂你且去忙吧。”
    自打进门,楚云就没见过其他下人的踪迹,估摸着是从未见过这骄兵悍将撒泼的阵势,被吓得都躲起来不敢露头,楚云虽未明说,言语间则是在暗示李氏前去对他们加以安抚。
    看李氏微微颔首的模样,应该是有所领会。
    打发李氏离去后,楚云顺着喧杂声音的源头方向前往自家宅邸的大堂。
    距离大堂越来越近,楚云反而听不到争吵之声,充斥着耳畔的唯有谩骂、斗殴的响声。
    楚云板起面孔,一向和善面庞上难得一见地满是寒霜之色,他抬头挺胸,故意加重步伐,踏过地砖的皮履发出阵阵清扬之声。
    如此高调地步入大厅,一眼望去,是一张张离别不久的熟悉面孔。
    众将各自穿戴着战时的盔甲,可以推断出他们是在受曹操召见后,就抱团赶来楚府,连回营卸甲的功夫都没有。
    但让楚云无法理解的是,经过自己刻意团结气氛,关系一向不错的吴尘与甘宁,此刻竟赤手空拳,相互掐打成一团。
    吴尘的左半边脸颊重得像是被马蜂狠狠蜇过不止一次,甘宁的眼睛更是周遭眼眶泛紫,冷不防地粗略一看,还以为是一只国宝。
    打得不算太激烈,但更令楚云意外的,许褚、陈昭等将竟在一旁各个冷眼旁观,不去劝阻二人住手。
    就连一向冷静的苏飞,也没去阻拦吴尘,反倒与众人一样,都是一脸怨气地像受气媳妇似的。
    被楚云这刻意为之的脚步声所吸引,正打得热火朝天的吴尘、甘宁二人纷纷住手看向楚云的方向,一见是楚云本人,立刻默契地停手,若不是亲眼所见,真想不到这近乎心意相通的二人,在前一秒还在冲着对方拳脚相加。
    “打啊。”楚云的脸色阴晴不定,故意问道:“怎么不接着打了?”
    “中……中郎将……”羽林众将几乎齐声冲楚云躬身抱拳行礼问候。
    “怎么着,今儿被司空召见,得了赏赐,一个个尾巴翘到天上,自家弟兄都敢互相动起手来了?!还是在我的府上动手?!是不是收到风声,知道自己明天就不归我管了,就敢如此放肆了?!”
    心知他们二人打架一定不是因为这些原因,楚云却故意厉声挖苦二人。
    吴尘、甘宁二人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白,羞愧地一起向楚云跪拜,其余诸将也跟着同样跪在楚云面前请罪。
    “中郎将……末将岂会如此忘恩负义!”甘宁哽咽地为自己辩解道。
    吴尘瞪了甘宁一眼,更是呜咽道:“恩公……”
    一声“恩公”,已足以表明心意。
    曾经,吴尘身陷囹圄,若非楚云仗义相救,只怕吴尘此刻已经被那满宠折磨致死,妻儿也唯有孤苦伶仃地在无人照料下被饿死这一种下场。
    自那以后,吴尘就认定楚云对自己恩同再造,是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恩人。
    楚云感动在心,表面还是佯怒道:“少来这套,说,为什么跟自家兄弟动手!”
    吴尘与甘宁对视一眼,二人皆被对方的狼狈相逗得是想笑,又不敢再生气的楚云面前发笑,看起来分外滑稽。
    见二人不敢说话,楚云又看向一旁正打算看好戏的许褚。
    许褚与楚云目光交接的刹那,立刻向回避,但似乎为时已晚。
    像是被老师点名字回答问题的学生,许褚不情不愿地回答道:“中郎将……这事还真不能怪老吴,是兴霸先动手的……”
    我在曹营当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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