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牢狱之前,楚云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费了好一番口舌,将他们所有人即将面临的处境简单讲述了一遍。
    听闻楚云、甘宁等人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潜入戒备森严的汝南城,只为救自己离去,郭嘉三人感动得无以复加,尤其是与楚云他们交情尚浅的刘晔、全旭两兄弟,如果不是时机不恰当,怕是忍不住要当众给楚云俯身跪拜,行一番大礼致谢。
    先前为保险起见,楚云等人入牢狱后,特地将外面的门锁重新上锁,以免被人察觉有人已潜入其中。
    命甘宁赶紧重新打开门锁,楚云让众人留在门口附近,藏身暗处,自己则露头观察门外的情况。
    果然,漫天火光接连不绝,尽管城内叛军们在尽心竭力扑灭火势,但也只能控制火势不蔓延到最为关键的粮仓附近。
    见局势依旧混乱,根本没人注意牢狱附近的变故,楚云心头一喜,立刻回头将众人喊出。
    郭嘉等人此前渐渐习惯牢狱中的昏暗光线,在逃出生天面对冲天火光时,感到异常刺眼。
    忽然若有所思的全旭支吾道:“中郎将……司空当初赏赐于我的方天画戟,还在那些叛军的手上……”
    不待楚云说话,刘晔就率先白了他一眼,道:“都什么时候了,还管那方天画戟!先随中郎将撤离这是非之地,日后有得是机会收拾他们,方天画戟早晚会重回你的手上!”
    楚云跟着点头道:“子扬言之有理,眼下机不可失,若不趁乱离去,只怕再想走,就难如登天了!”
    全旭只好妥协,因周围四处都有火光,楚云等人离开牢狱前就将手头上的火把尽数熄灭,而城池内已彻底陷入一片混乱之中,不但是叛军,连同家宅又一朝倾塌之危的百姓们,也纷纷从睡梦中惊醒,无奈地投入到救火行动中。
    这给楚云等人创造了逃命的绝佳机会,沿着最不起眼的小路,在火光不曾照耀的位置,众人遁匿于阴影中,一路谨慎小心地逃窜到南门城墙下。
    见楚云要顺着楼梯登上城门,郭嘉吓了一跳,连忙阻拦道:“小楚,你疯了?没看到上面都是叛军?”
    “小楚是什么鬼……?”
    楚云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一句,之前自己跟郭嘉关系虽也亲如兄弟,对方却从不曾以这么亲昵的称呼相称。
    但现在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楚云莞尔一笑,解释道:“放心,上面那些都是伪装成叛军的自己人。”
    说着,楚云以行动打消郭嘉三人的疑虑,率先接着楼梯一路朝城墙上攀登。
    众人见状紧随其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尽数登上城门。
    在郭嘉三人将信将疑的目光下,楚云招呼着举着火把模仿叛军巡逻的羽林骑们,准备撤退,这才让郭嘉三人彻底把悬着的心放下。
    齐刷刷地将火把熄灭,本来透亮的南城墙瞬间一片漆黑,这么大的变动,楚云也不知是否会立刻引起城门下其他叛军的察觉,因而立即下令,所有人借助钩锁原路返回。
    楚云等人自是轻车熟路,甚至有熟手能像玩滑梯一样顺着绳索飞速滑动至城门外的地面。
    但对于从没接受过这一训练的郭嘉、刘晔还有全旭三人来说,突然玩起这么高端的操作,一时之间可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还好,楚云、甘宁以及许褚三人临危不乱,硬是在这紧张时刻,率先为三人打头阵,并悉心给在绳索上胆战心惊的三人加以指点。
    初次尝试使用钩锁的郭嘉三人,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因危难激发潜力而强行掌握了本需要多加练习才能学会的“高端技巧”。
    直到三人陆续平安无事地落地,还有些心虚地抬头看向这矗立在眼前的高耸城墙,不敢相信自己当真成功地顺着一根粗糙的绳索就这么爬下来了。
    意犹未尽的甘宁对这个结局还不够满意,回头看着南城墙不甘心地向楚云询问道:“中郎将,咱们为何不趁着城中大乱,大开城门,让城外待命的弟兄们一举杀进城,把这些叛贼都收拾了?”
    楚云摇头道:“敌军虽乱作一团,但兵力未损,我们分走两千骑兵后,仅有四千骑兵在手,我观察过附近的驰道,并不适合骑兵纵横驰骋,若以现有的兵力杀进城,即使得胜也是惨胜,虽然我不久后就要跟弟兄们分道扬镳,但也不能在这分别之际,拿弟兄们的性命来换取战功。”
    “中郎将……”
    “中郎将大义,我刘晔佩服!”
    “我全旭真心佩服得五体投地!”
    众人深受楚云大恩,听得楚云这大义凛然之言辞,感动得各个是热泪盈眶。
    “好了,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楚云轻轻拍手,制止众人在如此不恰当的时机真情流露,又道:“趁那些叛贼忙得不可开交,我们速速离去,待平安返回许都后,再将此事交由司空定夺!”
    这些参与叛乱的郡守、士族,如今失去所有人质,待火势被扑灭后,此事早晚会传到他们耳中,届时他们大抵唯有率众逃亡这一条路。
    否则,等待他们的将士曹操麾下精兵良将的大规模征讨,当他们做出响应袁绍的抉择时,就理应做好为失败付出代价的心理准备。
    楚云领着众人一路返回,与在林中待命的陈昭还有四千羽林骑们汇合,楚云没想到的是,这些叛军的反应倒也不慢,似乎察觉到犯人失踪以及南门城头的变故,而派出数百骑兵顺着南门出城搜寻。
    这些为数不多的斥候性质轻骑兵,是当地士族们合力凑出的家底,算不得精骑却是他们唯一一支骑兵部队。
    结果这伙轻骑兵一出城没多久,就与正打算溜之大吉的楚云等人撞了个满怀。
    这下可真应了那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不待楚云下令,陈昭就心领神会地让众羽林弩骑发动齐射,请骑兵们还没踏入林中,就在空旷的平原上接受上千支弩矢的洗礼。
    没有林荫树木作为掩体保护,叛军的请骑兵们在光秃秃的平原仓促之下,躲避不及,顷刻之间便伤亡了近四分之一!
    前几日返回许都时,曹操曾特意为表示嘉奖而给羽林骑们换了一批新装备,羽林弩骑们手中新制的弩矢是以精铁为矢头,穿透力更胜以往的普通弩矢。
    这些箭矢射在因追求机动性而只装备轻便皮夹的轻骑兵们,结果有多惨烈自是不必多说。
    “哪儿冒出来的这么多敌军精骑?!”
    黑暗中借着朦胧星光勉强看清领头的羽林骑们装束,叛军们登时大乱。
    慌乱中,看清楚云这一方数量规模胜过己方十倍的叛军们更是吓得肝胆俱裂,恨不得策马扭头就跑。
    轻骑兵最大的优势——机动性在这一刻被这些叛军运用的淋漓尽致,趁着羽林弩骑们装填弩矢之际,运气好而仍苟活着的这伙叛军首领立刻下令撤退。
    楚云无心跟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纠缠,命弩骑们原地发动第二轮齐射,看着落荒而逃的叛军们,楚云并不打算下令追击这些跑路飞快的轻骑兵,而是命众将率军绕路,尽快离开此地。
    当此讯息传递到汝南郡守与当地士族们的耳中时,这些叛贼先是气得肺部险些爆炸,而后陷入一片死寂般的深度恐惧之中。
    人质被不明人士自牢狱中就走,城内各处被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火烧得损失惨重,若非城内军民拼命抢救,护住屯放粮草的粮仓,只怕明日城内七成以上的军民都要开始饿肚子。
    更可怕的是,城外居然游荡着一支疑似朝廷派来的精骑部队。
    “我们完了……彻底完了……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哼,我早就说过不该轻易答应袁绍的提议!现在远水解不了近渴,他不会派兵来救我们的!就算派兵,也要从白马附近一路打过濮阳等地,等袁绍的大军到此,也来不及救我们,只能给我等收尸!”
    “为今之计,只能率众弃城渡河向北逃亡,沿着水路也许能越过朝廷的兵马,尚有一线希望到达河北。”
    前几日还团结一致,期盼着通过以曹昂等人质,从袁绍手中换取高官厚禄的当地官员、士族们,开始各执一词,互相埋怨,隐有树倒猢狲散的架势。
    “诸位,不可自乱阵脚!”当初因众人拱火,接近被强迫加入反叛行列的汝南太守,自知已无回头路走,在这时反倒是比这些乌合之众更镇定一些。
    见自己一言出口,众人顿时鸦雀无声,太守又道:“我等不可贸然弃城而去,汝南城防虽不比许都坚实,但在豫州还是最易守难攻的坚城,若我等离开此地,朝廷大军一到,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如据城而守,同时向大将军报告此间情况,我等虽无功劳,也有苦劳,相信大将军不会置我等生死于不顾!”
    汝南太守在这些反叛者中身份地位算是最高者之一,无论他的说法是否正确,总归是引起大多数人的赞同和响应。
    然而,如果有智之士听到他这番言论,怕是要笑掉大牙。
    汝南与河北相隔千里不止,信使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而他们反叛的消息不出两、三日,就会传到曹操的耳中。
    曹操一旦得知豫州发生大规模叛乱,必定趁叛乱之势未野火燎原般席卷整个中原之前,派遣能征善战之将,甚至是亲自率军,出征汝南,以铁血镇压的方式扑灭这场叛乱。
    不然,曹操治下会有更多表面臣服,心有不甘的乱臣贼子响应这场叛乱,这会大幅降低曹操对如今治下领土的统治力,继而影响为将来与袁绍间的大决战做准备。
    在叛贼们开着荒唐的会议时,楚云让郭嘉等人骑上提前备好的快马,众人遁入密林,渡河,踏上向最终目的地许都进发的道路。
    一日后——
    人困马乏的曹昂、李通等人在吴尘与两千羽林骑们的护送下,终于有惊无险地抵达许都。
    此前,吴尘已派麾下一位骑兵轻装骑快马,火速携带这一消息回到许都,面见曹操秘密汇报。
    接见此骑兵后的曹操,喜出望外地正准备亲自率兵出城迎接,可转念一想,这样大动干戈反而可能节外生枝,最终决定低调行事,毫不声张地带人独自到南门附近,以闲逛为由,静候儿子归来。
    这次,上苍回应了曹操的期待,护送曹昂的人马如期而至,远远望见吴尘、曹昂还有羽林骑们,曹操兴奋地险些手舞足蹈,催促着手下道:“快!开城门,大开城门!”
    路上脱离危险之后稍作整顿梳洗的曹昂,已不复刚获救时那般狼狈,然而当父子久别重逢之时,曹操还是忍不住将这位最心爱的儿子的手揽在双掌之间,在其掌背上拍了几下。
    这简单的肢体接触,已胜过千言万语。
    因彻夜未眠连续赶了数日路程的吴尘,强打精神,下马向曹操跪地请罪道:“臣有罪,请司空责罚。”
    什么罪,吴尘不敢乱讲,他要表达的,仅仅是一个认罪的态度。
    曹操心中有满腹疑问想让吴尘、曹昂为他解惑,但大公子不期而归,已吸引无数官民将士的眼球,此处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吴尘与随行羽林将士们的疲态,曹操看在眼里,他强忍着恨不得给吴尘及羽林骑们每人一个拥抱的心情,干咳一声,道:“吴将军先起来吧,有什么话,回头再说。”
    以曹操的智慧,见只有吴尘率部分羽林骑护送曹昂平安归来,就知道此事一定是楚云的功劳,而且楚云至今不见踪影,必然与生死未卜的构架等人有关。
    “若不是有云儿,我兴许这辈子都见不到子修了……”心中默默感慨着,看着身旁平安无事的长子,曹操愈发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子修,为父在家备好酒宴替你接风洗尘,走,随为父一起回家!”
    说着,曹操又看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的吴尘,道:“请吴将军好生安顿羽林将士们,然后来我府上,共享宴席!”
    “这……司空……这如何使得?!”吴尘受宠若惊,吓得双膝跪地颤声道。
    “我说使得,那便使得!”
    面对这位替自己找回儿子的大功臣之一,曹操越看越顺眼,亲手将其搀扶而起,还满怀欣赏之意,鼓励般地用左手在其背上轻轻几拍,以示嘉奖。
    拗不过曹操,或者说根本不敢拒绝的吴尘,见曹操盛意拳拳,只得点头起身,前去安顿已经疲倦不堪的弟兄们。
    我在曹营当仓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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