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的。”
    南宫明灭又惊又怒,惊的是尚亚南居然关键时刻收手不管,怒的是这一趟本无半点关系的浑水,自己怎么就被一脚踹到了最深处、而且和天下四宗扶摇山的名誉扯上了关系?
    果不其然,不仅周遭南疆好汉大吃一惊上下打量南宫明灭,就连言宽也不敢小觑。南宫明灭硬着头皮上前抱拳,言宽回礼语气颇为冰冷道:“没想到南疆偏壤竟也能吸引扶摇山大能目光降临,实在是蓬荜生辉。南疆地域颇小、更比不得洪荒中原辽阔繁华,阁下年纪不大却身怀神剑重宝,若能抽身旁观,日后在南疆之中便是我蛊剑门的朋友。”
    众人大吃一惊,南宫明灭的身份还未查明,怎么言宽立刻就有讲和不打的意思?南宫明灭也有些惊讶,略一思量当即恍然:不是对方忌惮自己的道法,而是身边的尚亚南深不可测,自己三人一同前来,以他那般高强实力根本用不着编个扶摇山的谎话招摇撞骗。正这样解释,青年又摇道:不对,尚亚南为了隐藏实力故意将灵气不均匀地外放出来,我是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的,自然也骗不了言宽。那为什么…南宫明灭忽然想到:因为南疆百万大山穷山恶水偏远无比,摩娅山系苏娅山系和三千青瘴更是将这片神秘土壤隐藏在中原大能视线之外,所以对于最近一两年洪荒大陆惊天动地的变化竟还没有了解。如此一来扶摇山神话还在,难怪言宽听见扶摇山大名立刻变了脸色。若真能因此免去这场斗法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南宫明灭松一口气道:“既然言掌剑使这样说了,我也不是惹是生非之人…”
    这话还没说完,尚亚南咳嗽两声打断他道:“说这么多干嘛?那言什么的,蛊剑门在扶摇山眼里算是个什么东西?要知道天下四宗玄天大能,哪一个不是道通数极又修行了绝世心法道术的逆天人物?你蛊剑门的面子我们南宫小哥是看不上的。他是文明人,比较含蓄,我比较粗野,讲话比较直,有些话不好说,我就带他说啦。总之一句,要么滚开,要么等死,你自己选吧。”
    言宽的脸色和周围人的谈话同时沸腾起来,既然被人这么说到头上了,蛊剑门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当下冷着脸道:“既然是这样,还是手上见真章吧。”
    南宫明灭心中苦涩无比,但言宽根本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手中剑如秋水抽离而出,顷刻间在他身边舞成瀑布也似的璀璨剑浪,长安惊讶道:“我行走南疆这么多年,蛊剑门的人见过,但能将这招’聚剑成涛’用到这个地步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不错,剑刚易折、剑柔不快,此人精通乾坎两系道行神通,一个操控空间,一个连绵不绝,既像是连成一线的流水,又如同飞溅闪烁的露滴,竟比震坎两道还要强横几分,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哧,老祖宗,你现在怎么又瞧得起这姓言的了?”
    “什么叫瞧得起,丫头你可知道,其实这蛊剑门…原本就是老祖我创立的。”
    “什么?!竟是老祖宗创立的?”
    “不错。七千余年前我还年少轻狂之时长年混迹南疆山野之间,那时候剑蛊双绝在南境可谓是威名赫赫声名远播,人送外号鬼剑虫,年纪轻轻便与一众兄弟姐妹创建蛊剑门一脉,好不风光。
    蛊剑门虽不是什么强大的宗派,却有强横的凝聚力和深厚的兄弟情谊,是时南疆好汉热血豪迈之人,哪个不是我蛊剑门的好朋友?”
    “老祖后来是天下四宗三清上玄院掌门,也是洪荒时代世上第一个道通八极的绝世人物,更是唯一一个受正邪两道推崇备至的豪杰,按道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怎么蛊剑门在南疆虽然不弱,却也没有得了半分老祖余荫呢?”
    “这个…”尚亚南眼神有些黯淡,先看了一眼交战之中的二人,南宫明灭处在下风,但有神剑寰天在手一时半会儿倒没有性命之忧。局势不紧张,尚亚南点点头道:“罢了,虽是些陈年往事,我也说于你听一听。
    我开创蛊剑门,除我之外再设四席,现设一位摩娅使、一位苏娅使,表达对南疆神祇之敬意。除此之外因为我蛊剑双绝,再设掌剑、掌蛊二使者,排名不分先后。”
    “这么说言宽在蛊剑门地位不低了?”
    “当然,除了蛊剑门门主之外,可算第三第四位。当年我行走南疆广域江湖,有两个从小长到大的玩伴,一个叫常浩,一个叫柳菱音。常浩大我一岁,资质虽然平平颇为木讷,但为人义气在先两肋插刀;菱音是最小的那个,五官精致麦色肌肤,是个极招人疼的丫头。他们两个一个如兄弟一个如妹妹,我带着他们三个走南闯北到处惹祸,有段时间各大村寨看见我们到了纷纷闭门关窗,甚至娘亲们们哄孩子说:再哭!再哭小心鬼剑虫来吃了你!诶,你别说,多调皮顽劣的小毛孩一下子就不哭了。”
    长安噗嗤一声笑出来,尚亚南继续道:“后来出了一件事,我们发现菱音是狐狸变的,青丘天狐,偷偷跑出来。那一天族人找她回去,她不肯,我尚在震惊当中,常浩就出手把对面两人打发了。我记得他受了点伤,装着没事的样子拍胸脯说:谁要把菱音带走,怎么也得让亚南和我统一才行。让菱音放了心,回头又找我给他疗伤上药。”尚亚南笑骂,“英雄都让他当了,真他妈不要脸。”
    “那两个族人逃之夭夭,没想到居然把菱音的身份传开出去,想让她无处立足主动回到青丘狐地。七千年前的南疆不像现在这样,现在狐地青丘面子强横,七千年前那就和现在的中原大地一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家知道菱音是狐狸变的,非要杀她,我和常浩当然不肯。
    那时候我们三人风头正劲,也正因为起了这摊子麻烦事情,我打算成立蛊剑门。如果到时候身边兄弟姐妹千千万,个个都是热血洋溢两肋插刀的好朋友,又哪里会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
    说干就干,谁退一步谁是王八羔子,但因为菱音的事情,就算我剑术高超蛊术强横,就算常浩和菱音都是道行精深的人,许是怕受到牵扯、许是原本就接受不了异族,竟连一个想要加入蛊剑门的都没有。我们三个差不多光杆元帅,尴尬无比。
    有一次我们在一个大的村寨喝酒吃饭,具体是哪个寨子不记得啦,也可能七千年过去根本不在了,我越想越气,拍了一张桌子道:他妈的,全是些酒囊饭袋,怕这怕难瞻前顾后,没人就没人,我蛊剑门遇见这种人不仅不要,还见一个打一个!见两个打一双!”
    那寨子里人多眼杂,没过多久这话就传开了,还愈演愈烈,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版本,什么杂鱼不配进我们蛊剑门、什么想要加入蛊剑门的就不能心存异心,否则格杀勿论云云。我的天,这俗话说三人成虎,我算是知道了。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鬼剑虫原本就名声在外,忽有一天飞箭冷书,上写:鬼剑虫尚亚南年少轻狂劣迹斑斑,蛊剑门尚不能为南疆同道承认,先勾结狐妖为祸作乱天理难容。从今往后若想得半分立足之地,八月十五会剑于月美剎娅河九曲西畔…
    大概是这么一张狗屁战帖,签了十个当时南疆赫赫有名的厉害人物,意思是胜了他们便能让菱音留在我们身边。我哈哈一笑道:狗屁!狗屁!我尚亚南的妹妹说走就走,说留就留,何须他人指摘多嘴!又有谁敢真的跳出来指着老子鼻子说不?
    我大手一挥将战帖撕成碎片,拍拍手,走了。
    我走得潇洒,常浩却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那是七月的一天,天气热得骂娘,我偷了个西瓜放在井水里冰来三人分着吃了,常浩死气沉沉的,一开始我以为他热昏头了,没想到他突然抬头跟我说:亚男,我要去九曲西畔赴约。
    我一下子火了,我说:你他妈脑子抽了吧,蛊剑门就算只有咱们三个人,也不会去赴这什么约,搞得跟交易似的,哦,他们说留就能留,他们说走就能走,什么玩意儿?
    常浩摇头说:我和菱音没有你这么高强的实力,你和菱音是我最重要的人,你我不担心,但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不能保证没有人不对菱音起坏心思,我一定要去。
    我骂他:那你他妈就去吧,你有本事就自己去,老子不帮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刺伤了他,毕竟这么多年来我领导三人,道行剑术蛊法无一不是最强的那个,他站起来怄气似的说:我要去。菱音以后光明正大和我们在一起,别人进蛊剑门也没那么多顾虑了。到时候咱们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拿秤分金银,你不就喜欢这种吗?这一仗不打不行,我走了。你不来也好。
    他头都没回一个人消失,我一脚把西瓜踢了个爆碎骂道:妈的!就你他妈惦记着,把我当傻逼了。
    我冲着他离开的方向扯着嗓子吼:你去送死吧,那里的人你他娘的一个也打不过,老子到时候给你收尸!
    我气不打一出来,吓得菱音大气不敢出一声。结果那天晚上我一觉睡醒,菱音留了个字条,也走了。
    他们都去赴八月十五月美剎娅河九曲西畔的剑约了,我气不打一出来,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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