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夏
    中浦城西,胡家老铺
    两个食客坐在靠窗位置,此时餐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二人酒足饭饱,正在闲聊;
    穿灰衣的食客一脸满足道:
    “我走过这么多地方,吃过不少鸡,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香的”
    坐在对面,留着山羊胡的严秀才呵呵一笑:
    “刘东家有所不知,你别看这胡家老铺店面小,但他们的烧鸡可是几任县太爷吃了都说好的”
    穿着灰衣的刘东家拍拍手,得意一笑,又摸摸自己的小短须道:
    “那我可得好好吃吃,等下再带一只回去才是”
    严秀才闻言,转过头对着小二招招手:
    “店里烧鸡可还有?留一只,等下带走”
    小二闻言摇头道:
    “客观,对不住;您二位刚才用的便是最后一只,今日店中烧鸡却是没有了”
    严秀才闻言点点头:
    “恩,如此那便算了”说完不管那小二,对着灰衣汉子道:
    “店里的烧鸡远近皆知,这店的东家也是不会做生意的,每日里只发卖二十只烧鸡,卖完了就没有了,是以我刚才问问;来,咱们再喝一杯!”
    灰衣汉子闻言,眼珠子连转,暗想道:
    每日只卖二十只么?有意思!
    见得老秀才举起了酒杯,也笑呵呵的将杯子拿起,与秀才一碰,接着一口闷下;抹了一把嘴道:
    “没有就算啦,我明日早些来就是”这杯酒喝得有些急,忙夹了一口菜才将酒劲压下,呼了一口气:
    “呼,这酒够劲!”放下筷子,小声道:
    “听说黄县周家的事情没有?”
    严秀才眨巴眼,也放下筷子,问道:
    “什么事情?黄县周家?可是那开赌坊的周胡子?”
    灰衣汉子嘿嘿一笑,道:
    “可不就是他们家么,周胡子这下子算是完啦,翻不了身了!”说着夹了一颗胡豆吃了,卡蹦脆;
    “哦?周家可不是小门小户,难道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说到这里,严秀才摇摇头:
    “也不对啊,周胡子就在黄县当着坐地虎,哪里得罪了大人物?”
    说完,抬起头就看着灰衣汉子在那里坐着,一颗一颗的吃着胡豆,便呵呵笑着给倒了一杯酒,二人先干了一杯,严秀才方才问道:
    “刘东家见多识广,快给说说;秀才这几日关在家中读书,还是今日你来了方才出来,倒是还不曾耳闻什么消息”
    灰衣汉子也不再拖着,直接道:
    “还真是得罪大人物了!”
    这人说话喜欢说一半藏一半,但此时严秀才只得捧哏,说道:
    “哦?可是他又做了什么恶事?得罪得什么大人物?”
    不想灰衣汉子这时候却是摇头道:
    “做的什么事情我倒不清楚”
    “不过,我听人说,是有人拿着一封大人物的帖子,去见了黄县的主祭,最后是神庙和县衙一起讲周家给抄了!”
    严秀才闻言一瞪眼,脱口而出:
    “荒唐!神道如何能够干涉朝廷!我读圣贤书、、、唔、唔、唔”
    “禁言!”灰衣汉子不想这老秀才如此大的反应,连忙隔着桌子一把捂住他的嘴;
    都捂着嘴了,居然还在挣扎,灰衣汉子忙起身走近,附耳道:
    “禁言!你个糊涂蛋,这是要害死老子么?!”
    又捂了一会儿,见这老秀才终于冷静下来,方才方松开手,灰衣汉子低声喝道:
    “老严,做什么?不想活了!这是你能说的?”
    严秀才这时也回过神来,顿时除了一头冷汗,心中微微苦笑,落寞的起身,拍了拍洒在身上的汤汁,深拱手道:
    “今日多谢刘东家款待,严某忽感不适,便先回去了,改日再行赔罪”说完又是躬身,便转身离开;
    灰衣汉子站在店里,看着老秀才萧瑟的背影:
    “呸!德行!”说完摇摇头,也没心思再喝酒:
    “小二,对账!”
    、、、、、、
    方府,后花园
    方信将手中书信放下,对着眼前的方管家道:
    “平叔,你也坐吧”
    “是,多谢少爷”方平拱手谢过,方才在下首坐了,接着拱手笑道:
    “少爷,那周胡子这次算是栽了,呵呵;还是少爷您厉害!”
    方信闻言微微一笑道:
    “多行不义必自毙,此乃是他咎由自取;和我们关系不大”
    方管家闻言一愣,立马点头道:
    “对、对、对,这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说到这里,方管家眼珠子转了转,试探着问道:
    “少爷,那周家倒了,他们家的那些产业?您看咱们要不要买一些?”
    方信心中微微叹一口气:
    “凡人啊!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点东西!”面上还是淡然笑着:
    “他在中浦那间赌档可以收了;黄县那边便不要插手了,毕竟我们这次是靠着别人成事,好处不能独占”
    方管家有些不甘心,便问道:
    “少爷,我们只要一部分,想必他们不会有意见的、、、”
    “无需多言了,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方信挥挥手说道;
    方管家闻言只得拱手应道:
    “是,少爷”
    方信背负双手,站在湖边,看着小湖波澜不兴,甚是幽静;
    自家少爷不说话,方管家自然也不会多嘴,主仆二人便就这么静静站着;一阵风吹过,湖面卷起一圈圈波纹;
    自那日方信说出可以写帖子,拜托黄县主祭帮忙处理这件事情之后,方老爷与方夫人商量一番,便将这事情交给了方信全权处理;
    毕竟自己处理不了,既然儿子有办法,便交给他处理,也可以积攒一些经验,何乐不为呢?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简单了,方信当即写了一张拜帖,在其上留下了高等级的神力气息;交由李二虎,让他拿了去黄县见当地主祭;
    李二虎出发四日后,便有消息自黄县传来:周家恶贯满盈,被黄县神庙与县衙一起抄了家;
    于是便有了先前那一幕;
    也不怪方管家小气,实在是方信抛掉的好处太多了:
    整整二千亩水田、十三家铺子、还有金银浮财不下一万两银子!
    自己少爷说抛就抛了,换做是谁都会心疼的!这不单是方管家的想法,方府的其他人同样是这么认为的,包括方父方母;
    但这事毕竟是方信办下来的,见他不愿,众人也不好多少什么;
    只是在心中感叹自家少爷太年轻,再一个就是觉得自家少爷果真是虔诚;当然有第二个想法的,多半同样是大城隍庙的信众;
    这部分人自然支持方信这么做;方信的虔诚名气在中浦、黄县二弟的信众之间传播开来;
    众人的想法,方信自然清楚,但这些人哪里知道自己的真正想法?
    自己这个身份不过是为了方便传播信仰而设置,哪怕是给方家要好处,说到底也是为了更好的信仰传播;毕竟方家有更多的钱,自己到时候用于传播信仰的资源越充足;
    但这次却是例外,将这些给黄县神庙就能更好的传播信仰,自己怎么可能本末倒置,将这些好处放在方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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