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喜欢将“生”与“死”说得很淡然,也形容得很洒脱,比如,“生死不过一念间”,但阴阳的间隔,远远比常人所想象的更加地残酷。
    一步走进去,再回首,却几乎没办法重新出来,这是一条不归路,带着枷锁,带着折磨,浑浑噩噩,不知终点。
    无面女人歇斯底里地怒吼,带着浓浓的不甘心,
    她还在沉沦,
    每天轻歌曼舞,只为了等待一个机会,
    今日,她等到了,
    但这个人,
    却让她嫉妒得发狂!
    梁川开始挣扎,从无面女人的诱、、、惑之中挣脱,
    挣扎,是一种本能。
    他还没有死,
    他只是处于死亡的边缘,
    所以他才会走到这里,
    他也清楚,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特殊,对于这里的存在到底意味着什么。
    因为曾经经历过,所以更懂得死亡的可怕,他不愿意再回去,也不可能再回去!
    眼眸中的模糊和麻木慢慢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浓郁的腥红。
    “给我…………滚!”
    四周的水草在此时开始一根根崩断,剩下的也不再去勾连梁川,它们本就是无根的浮萍,也不是无面女人的专属。
    “告诉我,你是怎么活过来的,告诉我,告诉我!
    求求你,告诉我!!!”
    无面女人的双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挣脱开,她失去了对梁川的束缚,这个水潭,在此时也开始沸腾起来。
    她清楚,他醒了,他要回去了,阴司岔路,本就是给将死未死的人准备的,现在,他醒悟了,也就将醒来,这是大势所趋,是生与死边缘的幸运。
    有不少曾有过死里逃生经历的人都说过,在自己的弥留之际,他仿佛看见了很多以前看见不的东西,比如穿着黑色斗篷的死神,或者头戴白色高帽子手持杀威棒的白无常,又或者,是一片荒凉的孤坟;
    这意味着他们的意识,或者称之为他们的灵魂曾在这个位置短暂地停留过,等待着最终的归宿和决定。
    无面女人一开始因为嫉妒而发狂,但当她发现自己没办法留下梁川和自己一起沉沦后,她选择了退让,不,她除了退让别无选择。
    若是普通人,浑浑噩噩地进来,哪怕出现了转机,她也依旧能够将其留下来,但是梁川不同,他很特殊,他是过来人,
    他,
    其实和她一样!
    “告诉我,你是如何活过来的,告诉我,告诉我!!!!!!!!!”
    女人不停地咆哮,
    但梁川的身形却开始距离她越来越远,且在逐渐的变淡。
    那一双赤红色的眼眸带着些许怀念和缅怀最后一次扫过四周,
    这个他曾经来过的地方,这个他刚刚故地重游的地方,
    不好意思,
    我真的不想再回来了。
    最终,梁川消失,
    水潭再度恢复了平静,四周的荒芜小路也重新变得凄清起来,小路在等待下一个来客,而潭水中的无面女人在自己的秀发重新覆盖住自己的脸时,又再度伸出手浮出水面,
    手,
    是她艺术的缩影,是她魅力的精华,
    她相信,自己能等到一个梁川,
    那么,
    自己也肯定能等到下一个同样特殊的人。
    那个人,会告诉她活过来的秘密。
    她不怕等,
    因为她除了时间,
    已经没有其他东西了,
    或许,
    她下一个等到的人,
    就是你?
    ………………
    湿润润的感觉在脸上传来,
    梁川缓缓地睁开眼,
    看见是普洱正在舔自己的脸;
    梁川笑了笑,伸手将普洱搂过来。
    他是孤独的,但他也是幸运的,在这个世间,他还能碰到它。
    走廊那边传来了一串脚步声,一名护士打开了门,带着不敢置信之色看着已经醒来的梁川,她愣了足足十秒,然后喊道:
    “我去叫医生!”
    ………………
    后背的创伤不轻,梁川在医院又躺了一个星期,然后吴大海亲自接他出院,开着车将梁川送回冥店。
    车上,吴大海说了关于赵武六案子的情况,梁川没有戳破警方对赵武六自杀的论断,至于让赵武六的徒弟刘广福安上一个“迷途知返”光辉点的形象,梁川也不介意。
    比起那个水潭,比起水面上的那双鬼魅的手,很多事情,其实都已经可以无所谓了,再者,这件事既然警方自己已经根据所谓的线索推理出了一个可以把自己摘出去的结论,梁川也就没必要再去节外生枝。
    秦桃也来了,她先从吴大海那里拿了钥匙,当梁川回到店里时,小姑娘刚刚将店铺打扫了一遍,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心意,之后她就和吴大海一起走了,蓉城最近在搞环保工程,很多养猪场都被关停了,需要维稳。
    坐回到熟悉的柜台后面,梁川手里捧着蓄满开水的茶杯,普洱匍匐在柜台上,这只猫最近好像变得有点温柔,在医院陪着自己时也一样,自己想摸时它也不反抗了,有时候还能看出来它在捏着鼻子迎合着自己,故意侧侧身,让自己摸得更舒服手感更好一些。
    可能,它也是怕担心自己死了,它一个人就孤单了吧。
    在这个世间,他们两个,算是为数不多的异类了。
    回来时梁川看见隔壁的推拿馆今日关着门,朱砂不在了,对这一点,梁川不是很在意,他和她本就没什么,而且梁川本人平时也没什么串门的兴趣。
    不过,还是有人上门了,是一个让梁川意想不到的人————邢明。
    这位蓉城网络调查科的主任,居然在自己出院的这一天拜访自己,梁川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梁顾问,昨天听大海说你今天出院,我来看看你。”
    邢明将手中的几盒补品放在了门口的小桌上,然后搓了搓手,道:“不唐突吧?”
    “请坐。”梁川起身,准备去给邢明泡茶。
    “不麻烦了,不麻烦了,梁顾问,最近您的生活可真是丰富啊。”邢明带着善意地调侃说道,“那四个人的案子包括这次的赵武六案子之所以能快速破获,梁顾问你居功至伟。”
    “过誉了。”梁川仔细观察着邢明的表情,一般来说,当别人想要对你“出手”前,都会刻意地恭维一下你,这是防止之后双方下不来台面。
    中国人喜欢一切都和和气气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都不会撕破脸皮。
    你可以说这很虚伪,但这也是一种处世哲学,是老祖宗传下来也是现在大家基本默认的游戏规则。
    “梁顾问,是不记得我了吧?”邢明抽出烟,递给了梁川一根,“现在能抽烟么?”
    梁川接过了烟,当邢明说这话时,他的眼里,闪现出一抹沉思。
    “哈哈,看来是真的不记得的了。”邢明搓了搓手,“也难怪了,当初梁顾问给我们上培训课的时候,下面坐了几百个学员,怎么可能都记得过来。”
    “很抱歉。”梁川歉然道。
    “没关系,不过,梁顾问还记得这枚铜板么?”
    邢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铜板,这是一枚乾隆通宝,算是小古玩,但价格并不会如何高,属于谁兴致来了都能买一些收藏的类型。
    梁川没说话。
    邢明拿出手机,翻出了一张照片放在了梁川面前,
    照片中,邢明和梁川站在饭桌边离别拥抱,那时候,梁川看起来有些稚嫩,邢明也比现在年轻多了。
    “这是我们那期培训结束之后大家一起聚餐时的照片,当年的梁顾问在所有导师里面,年纪最小,但却是对我们所有在培训人员影响触动最大的一个。
    这枚铜板,就是梁顾问在饭桌边送给我的。
    我还记得那次在饭桌边你对我们说的话,你说,网络调查科是为了保护国家安全和网络安全才诞生的机构,我们中国人不会像欧美人那么矫情,把隐私什么的看得太重,因为中国人知道如何去取舍,知道什么叫牺牲个人维护集体的安全。
    但,一些平衡,一些底线,其实是在我们心底。
    就像是这枚铜钱,边是圆的,但心,是方正不阿的。”
    梁川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喝了一口水。
    等到邢明说完后,他点了点头。
    “好了,我只是来看望您一下的,就不打扰您休息了。”邢明作势起身。
    梁川准备起身相送,背后的伤势在此时还在隐隐作痛,但梁川的心里,却开始涌现出些许的不安,这种不安,很淡,但却又有一种山雨欲来的趋势。
    走到门口时,邢明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梁川,
    脸上的笑容已经不见,
    变成了一抹深沉的严肃,
    同时,
    沉声道:
    “梁顾问,
    哦不,
    或许我该这么问,
    您,
    到底是谁?”
    邢明将手机拿在手里晃了晃,
    “当年,所有导师都参加了结业聚餐,就只有您这位年纪最小的导师没来。
    还有,
    这张图,
    是我p的,我的ps技术,不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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