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流云簪
    醉月楼楼高七层,飞檐挂星,楼台有致,外型玲珑,左倚莫愁湖,右傍腾王府。游人泛舟湖上,远看醉月楼,有如伊人在水一方,特别湖上雾起之时,月色蒙胧之下,醉月楼更是引人入胜。
    传说曾有一书生名落孙山,行自莫愁湖本欲投水自尽,遇上一白须老渔翁,对书生道:
    邀君湖上游,
    笑句君莫愁,
    金榜小登科,
    不如醉月楼。
    书生听后,阔然开朗,再三拜谢老人,从此舍弃功名,一心经商,终富甲一方,此诗后来刻于莫愁湖旁烟波亭中。虽然书生一事已然真假难辨,但醉月楼的确也就成了富家公子,文人雅仕寻欢作乐,风花雪月的代名词了。
    醉月楼中,是纸醉金迷的世界,霓裳舞衣,酒池肉林,丝竹管弦,无一不全,妩媚的歌姬,诱人的舞姿,让人血脉喷张,迷失心神。慕容雪不敢停留,紧紧尾随红衣小奴步上阁楼去,但遇有路过厢房,传来阵阵不堪入耳之声,仍是弄得脸上一阵霞红腥热,一把烟雨扇扇得越发起劲。红衣小奴见状,忍不住作笑,慕容雪甚是无奈。
    尴尬之馀,不知不觉已来到醉月楼的天玄阁,醉月楼中最高的一层,怕是经过一翻特别设计,此阁竟然很是幽境,好像与世隔绝般,与楼下六阁相比,有如桃源仙境。推开朱红榉木门,更是让人拍案叫绝,步入厢房,映入眼帘的便是东晋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桃木桌上一盏汉代长信宫灯,宫灯旁是一秦朝白玉龙壶,壶里正燃著西域贡品千里香,房内所望之物,无不是价值连城,这醉月楼主的真正身分可不是那么简单。
    而房中种种,最让慕容雪猜不透的是,紫砂壶中泡的不是扬州绿扬春或魁龙珠,反而是杭州名茶西湖龙井。需知道金陵地属扬州治府,金陵人士又一向以扬州茶叶为傲,因此金陵城里绝少有贩卖其他州郡的茶叶。慕容雪好生疑云,这位醉月楼主难道并非金陵人士。
    正当慕容雪看得出神,红衣小奴乾咳一声,笑道:「慕容公子,我家小姐正在等候公子你呢。」
    慕容雪这才回过神来道:「小生失礼了,有劳姑娘引见。」
    慕容雪尾随红衣小奴步入内堂,但见红衣小奴敲了敲一道雕刻著宫女侍浴图的精致大门道:「小姐,慕容公子已到门前了。」
    听不得有人应答,红衣小奴却服一服身,眼中似笑非笑地道:「慕容公子,我家小姐有请,奴家还有些琐事要打点,先告退了,公子快请进吧,不然又要小姐久候了。」
    慕容雪缉手道:「有劳姑娘了。」
    红衣小奴退出了内堂,只留下慕容雪。只待把烟雨扇藏进怀中,便轻轻推门。门方漫开一细缝,便觉一阵幽香扑鼻,更听得水声荡漾,一股热气接踵而来,待门全开,只见室里白烟飘飘,暖意四溢,地上铺满了粉红花瓣。一副巨大屏风档在了离门十馀步的地方,屏风上一仙女貌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正正是顾恺之的洛神赋图,屏风后依稀可见一华清浴池。让人惊叹在楼阁上建浴池是如何一番功夫啊,说这楼主是奇女子,一点也不为过。
    「慕容公子一直呆在门口,小女子只好过来相请了。」话语间,已听得水波一阵涟漪,诱人玉体屏风中隐约可见。
    慕容雪见状,早已面红耳热,当即拱手道:「不知姑娘正沐浴更衣,多有得罪,今夜之会,小生不胜荣幸,谢过姑娘此翻相邀,小生尚有急务,在此先行告辞了。」
    慕容雪转身欲走,谁知道门不知何时已然锁上。正当想著当如何是好,却眼见倩影快要步出屏风了,急忙间只得闭起眼睛,倚在门前,让心绪平静,再谋他算。闭目之中,脸前只感一股温存,飘漾在空气中的不再是花香,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女子体香。
    女子笑道:「花径不曾缘客扫,缝门今始为君开,慕容公子可不要空辜负锦堂风月,良辰美景。春xiao一刻值千金不就是公子自己写的吗?」
    听得此话,慕容雪正色道:「春xiao一刻,自当是父母之命,媒约之言,大红花轿,名门正娶,那容得姑娘儿戏。」
    只听得此话确实发自慕容雪肺腑,底气十足,馀音竟在宽倘室中回荡不休。
    话音落下半饷,却仍不见女子再有应答,只隐隐传来悲泣之声,慕容雪一听,甚是焦急道:「小生方才话说重了,请姑娘不要界意,小生...小生绝无羞辱姑娘之意。」
    过了片刻,听得女子梨花带雨道:「古往今来,多少女子果真嫁得如意郎君;多少良缘终落得有缘无份;多少情人恨不相逢未嫁时,世道无情,何不能寄意风尘,纵然身无彩凤,至少能与君朝朝幕幕。」
    闻得女子声音已渐远,慕容雪张眼一看,果真已回屏风之后,华清池内,于是道:「天下间岂能尽如人意,但美事佳话也历有所闻,如昔日崔郊情人作他人嫁,崔郊悲痛欲绝,写诗赠情人云:
    公子王孙逐后尘,
    绿珠垂泪滴罗巾,
    侯门一入深似海,
    从此萧郎是路人。
    情人许配之君吏看了,感动不已,完璧送还,成全了一桩美事。所以姑娘也不必太忧伤,为善自有良缘。」
    话说完,女子却又沉默,慕容雪只好摇头道:「小生言辞乏味,扫了姑娘雅兴,正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小生也不作久留,望姑娘心中烦恼早日解脱。」
    「庭门深锁,慕容公子如何出得去?」女子闻言道。
    「姑娘门外那把金锁,只怕是大有名堂,不然小生这一把流云簪也不至于弄得如斯田地,才开到金锁放蛟龙。」慕容雪手中摇晃著已然扭曲的发簪,摇头苦笑。
    女子道:「不过是把南诏国的断魂锁罢了。」
    慕容雪闻言道:「魂没断,倒是把我的流云簪给毁了。」
    女子故意道:「公子开锁功夫如此了得,可会窃玉偷香?」
    慕容雪道:「天底下的锁,要说可能让小生穷一生也开不了的,只怕也就只有女儿家心中那把心锁,若是哪天小生参透个中精妙,必定首先来为姑娘解开心中烦忧,不至于让姑娘落得今夜如此闷闷不乐。」
    女子听得慕容雪的话,心中一动,眼眸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
    慕容雪言毕,正待离开,却闻女子幽幽道:「多少人为了见小女子一面,花尽心思,公子难道就对小女子一点兴趣也没有;难道就连小女子的名字也不想知道吗?」
    慕容雪一听,稍微一怔,但随即信步而出道:「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今日相思苦,何如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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