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是多情剑,
    刀是柔情刀。
    三十年仿佛一瞬,
    我们就这样,
    相忘于江湖。
    三十年前,我家住在桃源坡上的桃园林。
    每日我爹在外耕田劳作,我娘在家养蚕纺织,我则独自玩耍嬉戏,偶尔也读书识字——这就是十岁的我十年的生活。朝朝如此,夜夜如斯,那时的我以为,那就是世界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连续多日的梅雨终于过去,天空刚刚放晴,在家闷了好久的我就迫不及待地跑去山下的小河边钓鱼。不知为何,这日的鱼特别少,垂钓了大半个下午,也只是收获了几条体型很小的鲫鱼而已。
    在我即将放弃,扫兴而归的时候,忽见河水荡漾,鱼漂猛烈浮动,我知道有大鱼上钩了——这果然是条大鱼,它的身体几乎与我一般大小,且银光闪闪,宛若一条肥龙。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条不知名姓的大鱼钓上岸,又费了二牛九虎之力把它拖回了家。拖回家时它依然“活蹦乱跳”,似乎要用尽生命的余力来进行顽强抵抗。虽然我觉得它可怜,可毕竟它是鱼,我是人,所以当我爹挥刀砍下鱼头时,我也仅仅是掉了几滴眼泪而已。
    然而,挥刀砍鱼——这只是故事的开始。
    鱼头被砍掉后,鱼终于安静下来。父亲拿刀切开了鱼的肚皮,鱼腹中突然放出强烈的白光,白光持续了几分钟之久才渐渐退去,我和父亲得以恢复视力,看清眼前。那鱼腹中竟然有一个人类模样的女婴!我爹脸色煞白,生怕这是得罪了江河中的鱼神,慌忙跪倒在地,向鱼尸连连叩首。
    那女婴在半开的鱼腹中啼哭起来。我对父亲说:“也许是这条大鱼吞吃了这个婴儿,而我们救出了她啊!”
    爹一想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从地上站起身,不禁为刚才的行为感到一些尴尬。
    不过,桃源坡附近素无人烟,那么河鱼腹中的婴儿又是谁家的骨肉呢?我们也为之困惑。由于找不到她的亲生父母,我爹我娘就把她暂收为女儿养育起来,并取名为“玉儿”,因为“玉”是“鱼”的谐音。
    玉儿从小就不吃奶,不吃粮食,不吃蔬果,她只吃鱼虾,只喝清水。更为惊奇的是,她长得特别快,到第二年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小萝莉了,第三年的时候也就是我十二岁的时候,她已经和我一般高了。爹娘看着玉儿长得又高又快而且聪明伶俐,高兴得不得了。我爹还说,等玉儿和我再长大几岁,就让玉儿做我的媳妇,然后为他抱孙子。
    我听后高兴极了,虽然十二岁的我还是个孩子,但已经可以感受到异性间的那奇妙的吸引力。更何况玉儿的确长得很漂亮。当我把这件事告诉给玉儿时,玉儿只是浅浅地一笑。
    那一年的冬天大雪封山,山下的河水结了厚厚的冰,再也钓不到鱼了。只吃鱼虾的玉儿没了食物,她越饿越瘦,我看了着急,爹娘看了心疼。
    我给她端上一碗热粥,告诉说:“玉儿,今年的冬天太寒冷,实在钓不到鱼了,你就勉强喝一碗粥吧。”
    玉儿却说:“你们家的粮存也不多,还是你喝吧。这粥我喝不得。”
    爹说:“要不,我去山南的星罗湖瞅瞅,兴许那里能钓到鱼。”
    可是,星罗湖实在太遥远,况且雪厚冰滑,道路险阻,父亲这一去,恐怕危险重重,令人担忧啊。于是我又劝玉儿还是喝一碗粥吧,同样是食物,同样是人,又怎么喝不得?玉儿再一次把碗推开,望一望我,又望了望我爹,然后低头,不语。
    也许玉儿真的喝不得粥,可是那一瞬,我却更多地感到玉儿的冷漠和绝情。又也许,她真的是饿昏了头吧!
    父亲还是上路了,冒着大雪和严寒,捎了几口干粮,便向山南的星罗湖出发了。如果是在春夏季节,从我家至星罗湖五天时间可以往返,而这是冬季,又逢严冬,大概需要七八天时间吧。可到了第九天,还不见我爹回来,我和我娘都着急了,我对娘说:“我去山南看看吧,也许能与归来的爹爹碰见。”我娘满眼泪花,不放心地拉着我的手。
    玉儿从里屋走出来:“还是我去吧,爹是为了我才走失的,理应我把他找回来。”
    “可是玉儿,你的身体已经饿得这般瘦弱,哪有力气去寻找咱爹呢?”我怜悯地问道。
    “我了解自己,我还有力气,我去就是了。”玉儿淡淡地说。
    最终,我和玉儿一起踏上了行程,沿着去山南星罗湖的方向进了白雪皑皑的大山深处。
    当我越走越累的时候,玉儿却越来越有精神。第二天夜晚,狂风呼啸,大雪骤降,我累倒在了山腰。玉儿跪坐在我身旁,抚摸着我的额头,轻声问我:“冷么?”我哆嗦着被冻的身体,点了点头。
    玉儿站起身,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我身上。我感动之余也有些惊讶:“玉儿,你这是……”
    “还冷么?”不等我说完,她继续问道。
    又不等我回答,她又将自己里面的衣服层层脱下,覆盖在我身上。虽然那时我只有十二岁,但当看到一个同龄模样的女孩在面前脱衣时,还是忍不住脸红起来。
    我感到玉儿的衣服是如此之多,一层之下又是一层,虽然越来越薄,却总是不见脱完。在这一层层的朦胧和幻想中,我渐渐地昏睡过去。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家中的木床上。床头的桌子上烛光摇曳,映出了母亲和玉儿的面容。
    “我爹呢?他回来了么?”我问。
    母亲只是擦着眼泪。玉儿默默地低头不语。
    我知道,我爹再也回不来了……
    第二年,第三年……我渐渐地长大了,渐渐地成长为家中唯一的男人。而玉儿也不像之前长得那么快了,变成了正常人的成长速度,面容和身材都基本与我保持在同龄。
    看着越来越漂亮的玉儿,我心想,也许她真的是上天赐予我的妻子。
    当我十八岁的时候,我娘告诉我,我已经成人了,可以与玉儿成亲了。我把娘的话转告给玉儿——当然那更是我的心里话。我早就盼着与玉儿共享洞房花烛的那一刻了。然而,玉儿却摇着头说道:“不行,我们不能成亲。”
    “为什么?”我从未想过玉儿会是这样的答复。
    “不行,就是不行。”玉儿说罢便起身走出了屋子。
    我跪倒在地,那一刻竟伤心地哭出声来。
    事后,我娘对我说:“也许是玉儿一直把你当成哥哥。她不答应也罢,山外的山外有一个更大的世界,那里的女子数不胜数,你也该出去见识见识了,重新找一个妻子就是了……”
    “不,别的女子我不要,我只想要玉儿!”我苦苦地哀求着母亲。
    母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曾多次去过外面的世界——那都是因为少年爱探险的天性。当然,那里的女子我也见过,他们有的肥胖慵懒,有的妖艳俗媚,皆远远不如玉儿美貌的十分之一。
    玉儿虽不再像刚出生时那样活泼可爱,但她的另一种美越来越凸显——她沉默着就像一个冰清玉洁的天仙。
    又过了两年,这两年间,她越来越冷漠,经常独自望着南面的天空默默沉吟,心事重重的样子。而我对她的爱,却越来越火热……
    我二十岁那年夏天,梯田的稻子闹了旱灾,我不得不去更远的地方打水,挑回来浇灌。玉儿每天也都来帮忙,起初只是帮着浇水,后来又陪我一起打水。看着她柔弱的身体肩负着如此繁重的农活,我心中感到一阵阵酸楚。
    通过我们的努力,在那个灾荒的年份,稻田总算是有了一些收成——至少够维持我们下半年的生计。说到这里,还有一事也值得一提,玉儿也开始吃少量的粮食了,当然她的主食还是鱼虾,为此我们家专门制造了一个大型的木桶,里面养了很多小鱼小虾。
    又一年,八月份的一个傍晚,月亮初挂上天空,地面微风徐徐。我和玉儿漫步在山下的小河边。那时我又问起玉儿:“为什么不愿做我的妻子?”
    玉儿低头不语。
    我看着那缓缓向南流淌的河水,说道:“十年前,我就是在这条河里钓起了那条大鱼,后来在鱼腹中发现了还是婴儿的你,又后来我看着你长大,再后来我们一起长大,我是如此的喜欢你……我一度都这样想,你就是上天赐予我的结发妻子啊!”
    “你只知道我是从鱼中来,却不知那鱼是从何处来……”玉儿看着远方说道。
    “玉儿……你永远都不会答应做我的妻子,是么?”
    玉儿别过头,向前走了两步:“那也不一定……”
    我仿佛听见了什么,心加速跳了几下。我立刻跟上前去:“你……愿意……?”
    “愿意什么……”玉儿一边做着娇羞的表情一边又加快了脚步。
    我则紧紧地追随。
    后来我们的脚步由急促变得越来越轻盈,甚至是越来越欢快,像小时候那样蹦蹦跳跳起来——如一曲优美欢快的旋律,那旋律从柔和走向高昂……
    玉儿突然停下脚步,微笑着看向我,说道:“我要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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