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已不是本来的“他”。
    他的身体里,已被陶商召唤了一位名将英魂,奉命提前半日赶到延津城,来接管这里的一千守军。
    他的任务,就是用一千弱兵,抵挡住张合一万精锐的进攻,守住延津城。
    就在他今天中午刚刚赶到延津,刚刚巡视过城防,前脚才安排好守城部署时,斥候便飞奔来报,言是黄河冰面上有大股兵马来袭。
    他没有一丝惊异,从容的下令城中一千士卒,尽皆登城迎敌,同时把暗中备好的破敌利器,运往城头。
    登临城头,举目远望,果然城北数里外,已是雪尘遮天而起,向着延津袭来。
    他感觉到,脚下的大地在震动,仿佛城墙也在擅抖,敌人在飞速逼近。
    一片刻,一万袁军步骑,从雪雾狂尘中杀出,如从冰雪地狱中杀出的魔鬼一般,撞入了他的眼帘。
    一面“张”字大旗,傲然飞舞,一眼望去,敌军黑压压无边无际,至少也在万人左右。
    环视一眼左右,他却只有不到一千兵马,而且还皆是二线的弱兵。
    现在,他就要凭着这一千兵马,来抵挡十倍之敌的进攻。
    城头一线,匆匆上城的梁军士卒们,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强大敌人,无不面露慌张。
    这也难怪,这些守军皆是郡兵改编,只参加过一些小型参役,没有经历过官渡之战那样残酷大战血的洗礼,突然面对这么多的敌人,畏惧也是本能的反应。
    他的脸上,却仍没有一丝忌惮,只深吸过一口气,手中大戟一横,厉声喝道:“延津军将士们听着,今天就是你们扬名天下之时,梁公有令,只要你们能坚守住城池,必有重赏。”
    在他的激励下,还有陶商的重赏诱惑下,一千守军的士气,稍稍的振作。
    他大戟再一指城外,傲然道:“尔等只需听我彭越号令,敌军纵有百万又有何惧,都给我拿出男儿血性来,敢擅离城头者,杀无赦!”
    重赏之诱后,便是军法的威胁,众将士身形皆是一震,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刀枪。
    那个“彭越”的名字,却让他们当中不少人,心有惊疑。
    彭越,大名鼎鼎的汉初三将之一,与韩信英布齐名,古今从军者,谁人不知。
    当年楚汉相争,彭越归附刘邦,屡屡深入项羽后方袭扰,起到了重要作用。
    垓下之战,也正是彭越和韩信率领数十万主力大军,在战略决战中击败了项羽,成就了汉王朝。
    英布的武力值达到96,彭越的武力值93,虽不及英布,统帅值却达到了90。
    彭越拥有着超强的战力,却又是陶商亲召的英魂,声名未显,这正是陶商用来对付张合的一张王牌。
    延津城北方向,张合率领的发九大军,已冲于了两百步外。
    他遥看一眼延津城,看到城头高树着“彭”字的旗号时,眉宇间掠起一丝轻视,“陶贼军中并无一员彭姓大将,今天看谁能挡我张合成就此大功。”
    自信心更加豪烈,张合也不犹豫,扬枪大喝道:“河北勇士们,给我一鼓作气拿下延津,杀尽敌贼,一个不留——”
    “杀——”
    九千袁军轰然而动,如发狂的野兽一般,向着延津城涌去。
    转眼,敌军已冲至百步之内,两千弓弩手,开始向着城头密集的仰射,以压制着城头梁军。
    紧跟于后的六千步骑刀盾手,则将一枚枚的飞钩掷向城头,钩住女墙,向着城头爬去。
    袁军此来匆匆,为了轻装前进,并没有携带云梯等大型攻城器械,也只能用飞钩这种简单的器具来登城。
    若是正常情况下,袁军以这样简陋的器具,休想攻下城池,只是张合猖狂,仗着十倍的兵力优势,才敢硬攻延津。
    张合这一招果然有效,梁军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又被敌军弓弩手压制,根本不及阻挡沿城一线,密密麻麻的爬城之敌。
    北门西侧一线,甚至已有数名敌卒攻上了城池,砍入梁军丛中,展开了近身激战。
    面对如此不利的战势,彭越却依旧没有一丝忌惮。
    延津城有多少守军,战斗力有多强,敌军有多强大,他早就知道,眼前的困境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却不会坐以待毙,早就准备下了应对之策。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他大戟一招,喝道:“把烧开的水,给老子狠狠的泼向敌贼吧。”
    沿城一线,早就支起了十余口大锅,事先前雪水融化煮沸,就等着此时。
    号令传下后,梁军士卒们纷纷用各种器皿,将滚滚的开水,当头向着爬城的敌卒泼去。
    震天的惨叫声,立时此起彼伏。
    眼下是天寒地冻,这烧开的水往敌卒身上一泼水,立时烧得他们皮开肉绽,紧接着水一结冰,冰冷刺骨,又令他们再受冻伤之苦。
    转眼间,绳子上,城墙上已覆了厚厚一层冰,无比光滑,皮开肉绽的袁军士卒,成片成片的滑落下去,根本无法再爬城。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中,袁军坠城的坠城,下滑的下滑,原本汹汹的攻势,攻势就此被扼制。
    此刻,张合已然变色,眼中的轻视烟销云烟,已被惊异所取代,口中惊道:“敌贼竟能想出这等守城之策,这个姓彭的敌将,到底是谁?”
    攻势虽然受挫,张合却并未乱了阵脚,拨马上前,亲自喝斥将士们攻城。
    环扫一眼延津城墙,张合看准了破绽,即刻调来近百余弓弩手,集中射击东北角的梁军,利用箭矢的压制,令梁军无法再泼水,同时催督士卒趁机再向上爬城。
    张合这一招很快就见效,东北角一侧的梁军被压得抬不起头,无法再向城下泼水,数以百计的袁军刀盾手,趁机疯狂的向上爬去。
    片刻间,便有十余名敌卒爬上城头,跟梁军厮杀在了一团。
    彭越眉头一凝,只得挥舞大枪,亲自杀了上去,枪锋过去,将敌卒如蛟蚁般斩杀。
    他武力值有93,区区一群小卒,自然不是他对手,但袁军前赴后继的涌上城来,越杀越多,杀之不尽,就算他武力超绝,也难以一己之力,挽回不利的局面。
    “梁公,我已撑了这么久,你的援兵何在……”苦战中的彭越,表情越来越凝重。
    呜呜呜——
    空洞肃杀的号角声响声在耳边,彭越身形一震,急是向东北方向扫去。
    视野中,狂尘漫天飞舞,一支骑兵正沿着黄河南岸,踏着茫茫雪原,正向着延津北门狂扑而来。
    当先那面“项”字旗号,更是耀眼无比。
    霸王项羽杀到。
    这才是陶商的杀手锏。
    以彭越率一千弱军守城,只不过是诱饵,以诱使张合放心大胆的肆意攻城,项羽这支随后赶到的骑兵,才是他大破敌军终极利器。
    眼见援军杀到,彭越精神大作,一戟将两名敌卒斩碎,兴奋大叫道:“梁公援兵杀到了,弟兄们,给我杀啊,杀尽敌贼!”
    正苦战的延津守军们,看到己军奔腾而来,已快跌落谷底的士气,骤然间重燃起来,一个个如疯了一般,向着敌军斩杀。
    城前,张合已然变色。
    看着侧后方面,滚滚而来的敌骑,看着那面“项”字大旗,张合的豪烈和自信,顷刻间瓦胞姐一空。
    中计了!
    他的脑海里,瞬间惊雷一般,划过了这三个字。
    他此时才恍然惊悟,城中那员彭姓大将,定然是陶商从讲武堂中,新挖掘出来的大将,不然怎么能率一千弱兵,就能抵挡他九千大军狂攻,撑到了现在。
    原来,陶商早就识破了沮授之计,知道他率兵前来袭取延津,便以那彭越的引他上钩,然后待他狂攻城池之时,再以项羽突然杀到,攻他侧后。
    “沮授的妙计,竟然被陶贼……”
    张合骇然惊变时,为时已晚,项羽率三千铁骑,如狂风暴雨一般,踏雪杀至。
    “全军撤退,撤回北岸去。”惊醒的张合,急是沙哑的大叫,拨马便走。
    铛铛铛——
    急促的金声响起,沿城一线,正在狂攻城头的袁军刀盾手们,瞬间锐气丧尽,纷纷的向北溃退。
    城头的彭越则豪情大作,指挥着守军们,疯狂的反杀敌寇。
    伴随着轰天的巨响,凄凉之极的惨叫声冲天而起,飞溅的鲜血,转眼间将血原赤染,项羽如金甲神将一般,已率领着铁骑撞入敌丛。
    杀杀杀!
    枪锋过处,无人幸存,铁骑踏过,辗碎敌卒。
    敌军瓦解,如过街的老鼠般狂逃,那面“张”字大旗,也倒在了血染的雪地上,被滚滚而过的铁骑踏碎。
    ……
    黎阳以北四十里,袁军大营。
    中军大帐中,一场小宴正在进行,袁绍和他的心腹文武们,正围着火炉,谈笑风生,淡品着小酒。
    袁绍说笑从容,一身枭雄的气度,重新又回到了这个病躯初愈者的身上。
    “此时此刻,张将军恐怕应该已将主公的大旗,插在了延津城头了吧。”逢纪笑呵呵道,一脸的自信。
    袁绍哈哈大笑,笑的开怀,举杯看向沮授,“公与啊,此计能成,你当是击退陶贼的首功,来,老夫敬你一杯。”
    “主公言重了,授只是尽了本份而已。”沮授虽举杯,却不似他二人那般自信,“陶贼诡诈多端,此计成与未成,还不能枉下定论,授以为,现在还不是庆贺的时候。”
    袁绍却一扁嘴,笑道:“公与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凡事太过谨小慎微,就算那陶贼诡诈又如何,他之前能连破我计策,无非是仗着那个陈平出谋划策,如今那陈平已去了洛阳,他身边哪里还有什么绝顶谋士,就凭他自己,也想识破你的奇谋么。”
    “主公言之有理,没有那陈平相助,陶贼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而已。”逢纪也从旁附合。
    大帐中,气氛愉悦得意。
    正当这时,亲兵匆匆而入,惊道:“禀主公,南面急报,张将军在延津损兵四千,大败而归。”
    咣铛。
    袁绍举到嘴边的酒杯,跌落于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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