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城头。
    乔家父女,还有七千吴卒,已经站在城门前,等了有半个时辰,却仍不见韩当下令出城,焦虑猜疑的气氛,开始在士卒中间弥漫。
    城头上,韩当的表情,却依旧淡定从容,但眼神之中,却不时的闪烁起几分担忧。
    “怎么回事,综儿只是去杀鲁肃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叛贼,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做完……”
    韩当心中狐疑之际,不时的抬头,向着城南方向瞄上一眼。
    “老将军,少将军他去了这么久还没来,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陈武也担心起来。
    韩当却冷哼一声,不以为然道:“那叛贼不过一文人,能有什么武艺,综儿杀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话音方落,一队人马从南门方向赶来,借着火光看去,当先那年轻之将,正是韩综。
    韩当松了口气,眼中流露出几分引以为傲,马鞭一指,笑道:“你看,老夫没有说错吧,综儿已经来了,叫将士们准备了城吧。”
    陈武也松了一口气,赶紧下城去传令,等候已久的吴军士卒们,精神顿时振奋起来。
    韩当也下了城头,准备会合了自己的儿子,一道出城突围,两父子在城门见碰面。
    一见到韩综受伤的样子,韩当便不由吃了一惊,奇道:“综儿,你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杀一个鲁肃,竟还为其所伤不成?”
    韩综脸上顿时掠过一丝惭愧之色,便忙拱手道:“回禀父帅,那鲁肃果然是奸诈,似乎看出了我们识破了他叛贼的身份,儿刚上城头,他便抢先对儿动手,偷袭了儿,还好儿反应的快,只是被他伤了肩膀,反手一剑便要了他的狗命。”
    韩综当然不敢说实话,生怕韩当知道他被鲁肃轻易欺骗之后,颜面无光,会被责备,只好撒了一个谎。
    “这个叛贼,果然是奸诈,死到临头,还要做垂死挣扎!”
    韩当信以为真,咬牙切齿的把鲁肃骂了一番,却又问道:“那叛贼的人头呢?”
    “这个……”韩综怔了一下,自然也不敢说自己没本事,连亲手杀掉鲁肃都没能做到,便道:“儿将他一剑斩杀之后,便将他的首级挂在了南门城头,以给那陶贼一个羞辱,所以没有带来。”
    “也好。”韩当点点头,嘴角钩起一抹冷笑,“老夫还真想看看,当他看到城头鲁贼的人头,知道他的诡计被老夫识破之后,是怎样一种气急败坏的表情,哈哈——”
    见得韩当没有怀疑,韩综这才长松了一口气,也跟着附合着笑了一会,方才提醒韩当,时间不早,该当出发了。
    “综儿,你的伤还行吗?”韩当重新注意到了他肩上的血迹,便有些担忧。
    韩综拍了拍胸膛,傲然道:“那叛贼能有多大力气,不过是小伤而已,儿还撑得住。”
    韩当这才放心,拍了拍韩综的肩膀,夸赞道:“很好,不愧是我韩当的儿子,你能撑住就好,我们走。”
    韩当翻身跃上战马,手中大枪一扬,高喝一声:“大开城门,放下吊桥!”
    号令传下,片刻后,紧闭的城门被轰然拉开,高悬的吊桥,也被吱吱呀呀的放了下来。
    韩当缓缓步入城门,立于吊桥之上,横刀立马,远望向夜色中的西面,那星星点点的魏军营盘,苍老的脸上,一种飞鸟将欲出笼的激动,正狂燃而起。
    “陶贼,你以为你拦得住老夫吗,老夫今天就从你的眼皮子底下杀出重围去,他日再找你复仇雪耻……”
    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韩当手中战刀抬起,向着西面狠狠一指,大喝道:“全军出城,随老夫杀出一条血路去!”
    喝罢,韩当纵马狂奔而去。
    韩综紧随其后,七千吴卒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怀着不安与兴奋,跟随着那两父子一道杀出。
    队伍当中,陈武则带着一千兵马,护送着乔氏父女所在的两辆马辆,也跟行而出。
    那一辆马车的车帘,悄悄被掀开,露出了两张国色天香的容颜。
    “唉,我长这么大,从来都没有脑开过皖,这次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啊……”望着身后渐渐远去的皖县,小乔秀眉暗凝,美眸中闪烁着依依不舍的神色。
    “我们未必就会离开呢……”大乔却幽幽一声叹,那叹息之中,暗含着某种深意。
    七千人的吴军,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悄的向着西面魏营逼近。
    ……
    皖县以西,魏营。
    灯火映照之下,只看到整座大营都处于沉睡之中,一如既往的只有一队队的值守士卒,巡视于营栅一线,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
    却无人能发现,那一座座的营帐阴影处,数以万计的魏军士卒,正如蓄势的洪流一般,随时随地,就将要卷涌而上。
    四万魏军,列阵已毕,就等着鱼儿上钩。
    此时的陶商,正身披玄甲,手提战刀,轻松的目光,瞟着皖县西门。
    身后,项羽、曹参、樊哙等诸员大将,肃然而立。
    就在他的身边,黄月英也骑着一匹小红马,陪伴在身边。
    陶商今晚叫她来,是叫她看热闹来的。
    此时的黄月英,刚刚得知了陶商跟张良,联手设计下的这一出离间之计,心中正还为陶商的手段而佩服呢。
    “大王,就算韩老贼中了你的离间计,为啥非要从西门出逃呢,北门和东门不好么,尤其是东门,那里离吴国最近,他凭啥就非要从最远的西门出逃呢?”
    樊哙哇哇的嚷嚷着,他知道了陶商的离间计,但却不知道,陶商为啥要选择率大军在西营设防。
    陶商笑而不语,看向了身边的黄月英,“黄小姐,你觉的本王为何选在西营设防?”
    黄月英微微抿嘴,秀眉暗凝,沉吟了半晌,方浅浅笑道:“月英不知道说的对不对啊,那韩当也不是一般的武夫,他还是有几分见识的,想来是他觉的,西门离吴国最远,我军的守备必然也最少,所以他觉的从西门出逃,最不易引起大王的提防,成功的机率反而更大,也不知月英猜的对也不对。”
    陶商笑了,心想这个女人还真是冰雪聪明,智慧和见识,与张春华不相上下。
    陶商微微点头,目光又瞪向了樊哙,“樊大胃,你听明白了没有,这么多年了,你的脑子怎么就还是那么点呢,本王看你以为要拜月英小姐为师了,好好补点谋略,省的整天糊里糊涂。”
    樊哙此时也恍然大悟,被陶商这么埋汰了一顿,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委屈,摸着后脑勺,苦着一张脸道:“我说大王啊,我樊哙就是一个大老粗,你要是非让我去学什么谋略,那不是要我的命啊,你干脆就老樊我去撞墙死了算了。”
    樊哙一番话,惹的黄月英“噗哧”一声又笑了。
    陶商也想笑,却故意板起脸,一本正经道:“既然是这样,那你就撞墙去死吧。”
    “啊?大王,你还真叫老樊我去死啊……”樊哙就傻了眼了,嘴巴张到老大,尴尬的立在那里。
    左右众将,又是一阵的哄笑,气氛一时变的轻松起来。
    正当此时,大将养由基飞奔而至,拱手叫道:“禀大王,我斥侯传来急报,吴军已经悉数出城,正向我大营潜近,不出一里之地。”
    此言一出,陶商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鹰目之中,杀机如烈火一般,狂燃而起。
    “你娘的,费了这么大的劲,终于把老鼠给引出窝了……”
    陶商那年轻英武的脸上,瞬间燃起狂烈的杀机,手中战刀一横,大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做好准备,鱼已上钩,该是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号令一层层的传将下去,隐藏于黑暗之中的数万魏军将士们,疲惫瞬间一扫而空,个个都精神振奋起火,握紧手中的兵器,狂烈的杀机,在每一张年轻脸上,疯狂的燃烧。
    每一名战士都知道,他们立功的时候,终于要到了!
    身后的樊哙,也惊喜万分,崇拜的目光望向陶商,拍着后脑勺惊叹道:“大王啊,你真是神了,韩当那条老狗,真的从西门出逃了啊,你也太真神了。”
    身边的黄月英,美眸中也流露奇叹之色,尽管她已猜到了陶商于西门设防的用意,但心中却仍存有怀疑,当她真正听到吴军由西门突围的消息时,心中仍难免受到震撼。
    “霸道却不失风雅,残暴中又有仁义,料事如神,勇武过人,看来他果然是天命之主啊……”黄月英心中暗自赞叹。
    面对众人的惊叹,陶商却只笑而不语,自信的鹰目,始终射向暗黑的那一头。
    他仿佛已经看到,韩当正率领着一帮子蒙在鼓里的吴卒,一头雾水的向前冲来,完全不知自己正往枪口上撞。
    黑暗的那一头,韩当确实全然不知道。
    他非但没有觉察,自己落入了陶商精心布设下的陷阱,苍老的脸上,反而还扬起了丝丝的兴奋得意。
    因为他看到,几百步外的魏营,依旧是一片安静,值守的魏卒们都还在打着哈欠,浑然不觉危险已经开临。
    转眼,韩当的七千兵马,已逼近至魏军四百步外。
    再往前,他的身影就要暴露于魏营的火光之中,这个距离,已到了该冲锋的距离。
    韩当苍老的脸上,涌动着深深的兴奋,回头看了韩综一眼,赞道:“综儿啊,你这一招将计就计之策,果然是妙计,陶商果然毫无防备。”
    得到了父亲的夸赞,韩综也是既兴奋,又是得意,嘿嘿笑道:“此时此刻,那陶贼想必还在被我们玩的团团转,还正傻乎乎率领着魏军主力,在南门之外等着咱们上钩呢,他作梦也想不到,咱们早识破了他的诡计,就要从西门杀将出去呢。”
    父子二人,豪气干天,得意忘形之下,齐声狂笑起来,笑声中是极尽的讽刺。
    麾下,那七千吴卒也都长松一口气,个个皆斗志昂扬,战意如狂,等着一场痛快的冲杀,杀出一条血路来。
    狂笑声骤然而止,韩当再无迟疑,手中战刀向着魏营狠狠一指,傲然大喝道:“大吴的将士们,魏狗想要困死我们,今天,我们就踏着魏人的尸体,杀出一条血路去,扬我大吴之威,给我杀——”
    “杀——”
    “杀——”
    七千吴卒齐声大吼,狂烈的杀声,撕碎了夜的沉寂,几欲将苍穹震碎。
    狂喝声中,韩当纵马舞刀,杀奔而出。
    身后,韩综和七千吴卒,也尽皆裂阵,挟着天崩地裂之势,从黑暗中奔涌而出,向着魏营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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