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盒打开,共上中下三层,全是一寸大小的饺子,每一层的形状和馅儿都不同,精致的像玉雕。
    一安道:“这是我们大爷特地叫人包的状元及第饺子,帮解元讨个彩头,望解元明日下场一举夺魁!”
    梁心铭微笑道:“请转告恩师:学生定不负恩师厚望。”
    一安笑嘻嘻道:“小的也祝梁解元高中榜首。到时候,小的可是要向解元讨赏的。解元可要提前准备了。”
    梁心铭道:“若中了,必少不了你的赏。”
    李惠娘不喜王亨,对他这番心意却很感激。
    一安走后,她忙拿了饺子去煮,让梁心铭吃。
    在她看来,王亨是前科状元,他送的饺子,梁心铭吃了定能沾上他的才气和运气,一定要吃!
    于是,这饺子她和朝云一个没吃,全给梁心铭吃了。
    梁心铭咀嚼着饺子,眼前浮现王亨含情带笑的目光,说“不管什么人,都抵不上青云你。”
    这一个多月,王亨都没和她见面。
    她以为,他已经将她抛在脑后了。
    今日送饺子来,可见他依然惦记她。
    那为什么一直不见她呢?
    她隐隐觉得,他在躲避她。
    她微笑着,吃了两碗饺子。晚上她不准备再苦读了,活动活动,等消化得差不多了,就去睡觉。
    明早,她要精神抖擞地下场!
    筷子一丢,李惠娘过来收拾。
    梁心铭对小朝云拍手道:“朝云,跟爹爹散步去。”
    朝云笑得眉眼弯弯,道:“好!”
    梁心铭刚要下炕,忽然捂住腹部。
    朝云等了一会,见她还不下来,上前推她,奇怪道:“爹爹,下来。怎不下来?”
    梁心铭咬牙道:“等会……爹爹去如厕。”
    她忽然腹痛如绞,想要大解。连纸也没来得及拿,冲出屋飞一般跑向茅厕,留下话,让朝云喊娘给她送去。
    到厕所,她呼啦啦猛泄了一通,泄完并未感到舒服些,她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这腹泻来得太突然,恐怕不妙。
    难道是吃饺子吃的?
    她不敢相信。
    那饺子可是王亨送来的!
    她等不及回去再发作,在茅厕尚未起身,跟着就拉了第二通,肚子里依然如奔雷跑马,呼啸不止。
    李惠娘收拾完,听了朝云的话,急忙拿纸赶来。
    见梁心铭这样,惊得脸都白了,问道:“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不就吃了饺子吗!”
    复又惊慌道:“难道他认出你了,故意害你?”
    梁心铭腹痛不止,脑子又乱,根本无法回她。
    李惠娘就站在茅厕门口,低声咒骂“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没安好心”云云。
    梁心铭咬牙道:“别说了!”
    惠娘一下子收声,望着她红了眼睛。
    梁心铭又拉了半天,方在惠娘搀扶下起身。
    因为蹲得太久了,起来时一阵头昏眼花。
    回屋后,在炕上屁股还没坐稳,又要拉。
    惠娘见不好,也不让她去茅厕了,就扶她去卧房床后的马桶内解决,并且以防万一,将另一只马桶装了灶灰预备着。
    灶灰可防止粪便飞溅,还能掩盖气味。
    梁心铭解完后,她将那马桶拎出去,刷洗干净,也装上半桶灶灰,连同另一只一起预备着。
    此后半个时辰,梁心铭拉了不下七八次。
    只这一会工夫,她便浑身虚软,捂着腹部直不起腰,原本红润的脸颊没了颜色,精神萎靡。
    惠娘站在炕边,随时准备扶她下炕。
    小朝云也瘪着嘴,过一会就用小手摸摸爹爹额头看烫不烫,因为她生病时,娘就是这样摸她的。
    数次后,李惠娘再也忍不住了。
    她霍然转身道:“我去王府,找他算账!”
    梁心铭一把扣住她手腕,喝道:“站住!”
    惠娘道:“为什么不去?明明就是他的饺子坏事!”
    梁心铭道:“那又怎样!”
    惠娘道:“我要告他!”
    梁心铭道:“且不说王家不是你能告下来的,就算告,饺子我已经吃了,谁能证明是饺子的问题?”
    惠娘愣住了。
    她们一家子都知道梁心铭晚上只吃了王亨送来的饺子,别的什么都没吃,外人怎肯相信?谁又能证明?
    她不可置信地问:“这个亏你就认了?”
    梁心铭道:“不然呢,还能如何!”
    李惠娘不知道该如何。
    说到底还是王家势力大,她们无权无势,所以才任人宰割,若要报仇,梁心铭这一科必须考上。
    可是,梁心铭这副情形,明天还能下场吗?
    焦急之下,惠娘犯了糊涂,又转身往外跑,口里道:“你等着,我去医馆请大夫来,赶紧开副药吃。”
    连夜诊治,也许明天还能撑着下场。
    梁心铭反应更大,厉声道:“别去!”
    李惠娘疑惑道:“你都拉成这样,不治怎么下场?”
    梁心铭颤声道:“你糊涂!这能治吗?”
    李惠娘脑子“嗡”一声,反应过来——
    梁心铭是女人,大夫一号脉,什么都暴露了!
    一直以来,她最大的困难不是如何改装,而是保证自己的身体绝不生病,绝不能让大夫靠近她!
    因此,研究医术成了她的业余课题。
    因为她要保养好自己,争取不生病。
    惠娘终于绝望,哭道:“那你明天不下场了?你为了这一天,熬了多少年,就这么完了?”
    小朝云也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不敢哭大声,怕爹和娘更烦。
    梁心铭笑道:“下场!当然要下场!”
    这一笑,简直如花灿烂,李惠娘却看得毛骨悚然,忘记了哭,也忘记了怒,只想道:“馨儿生气了!”
    她呐呐地问:“你这样子怎么下场?”
    梁心铭收了笑,目光坚定决然,吩咐道:“去,煮一锅粳米粥,要稀淡些,像米汤一样。不,要煮两大锅!那一锅我明天带去。再用炭炉子烧水,我要喝水!”
    李惠娘紧张道:“我知道了!”
    急忙奔出房间。
    跑到门口,又回头吩咐朝云:“好好陪着你爹!”
    小朝云忙道:“知道了,娘。”说完“跐溜”一下滑下炕,仰面问梁心铭:“爹要去如厕吗?我扶爹去。”
    梁心铭看着矮不叮咚的小人儿,心一下子就柔软了,身上也有了力量,温声道:“等会儿再去。”
    小朝云就站在炕边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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