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帝都。
    宰相与龙将项武是朝堂中出了名的不合。所以如果有人见到这军与政的最高指挥
    此刻在这府邸里静心坐下品茶,恐怕会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项武,宰相,此刻确实是在喝茶。
    实际上二人也的确非常不合。
    但是作为皇下之臣,帝国如果真的有了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他们还是能坐在一
    起商议,这便是帝国如今还强大的原因。
    “宫演图的丢失,陛下并不知道。”先开口的是宰相。
    “哼,此等要物本该有我军方保管,你总说你这组建的天机阁是最为无懈可击的
    组织。然而却被一个飞贼盗取了如此重要之物。”
    “项叔叔这话不对,纵然项叔叔认为将军府比天机阁更安全,然而数月前,那个
    贼也曾在将军府出现过,也不见项叔叔您抓到他。”说话的人扮相宛如一名普通书生,能
    在龙将与宰相的会面了出现的书生自然是一点也不普通。
    他是宰相的儿子。
    项武说道:“此图关系到宫中布防,若要临时改变,牵动的人力物力巨大,若此
    图被敌国得到,纵然陛下有那位高人保护,其他人却没有。”
    宰相说道:“我自然知道这图的重要性,可偷此图的人,即便天机阁也没人可以
    抓到他。”
    项武说道:“天机阁曾经招揽了第一刺客的阿卡司不是么。”
    宰相却摇头道:“非我族内其心必异,这阿卡司本是银月国的皇子,虽然因其才
    被天机阁选为九玉之一,却并不受控制。甚至暗杀过我朝中官员。”
    项武说道:“意思便是若是要他去抓贼,他未必肯去。”
    宰相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但宰相之子却说道:“项叔叔与父亲其实不必着急,
    这天机阁倒也有关于这贼的情报,此人好胜心强,又贪爱钱财,既然阿卡司难以驯服不便
    驾驭,倒不如让这贼主动找上阿卡司。”
    项武会意,说道:“江湖中近来确实是有传言,出现了能在速度上与阿卡司一较
    长短的人,这阿卡司或许不在意,但风展其人,却必然有较量之意,好的入手点。”
    “既然你们父子已有对策,那么这宫演图的事,就由你们解决。”
    宰相冷笑说道:“项将军日理万机,铁黎国和万藏部落如今对帝国虎视眈眈,还
    得全仰仗项将军与你那名足智多谋的沈先生,我们这些人才有安稳日子可过。”
    项武目光中有杀意闪过,没有说话,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那书生是
    个奇才,在我看来,他比十万云骑兵更恐怖。”
    说完这话项武便走了,并无后续。
    待到项武走远,宰相之子说道:“我本以为项武是父亲的敌人,拥有一身恐怖的
    武艺和军略,即便不喜权术之道,却也是比朝中许多官员精明十倍。”
    宰相同意。
    “只是,即便我已经给他这样的评价了,却依然在低估他。”
    宰相问到:“何解。”
    宰相之子沉声道:“项武对国家是真正的忠心,如今宫演图丢失了,意味着除了
    被那位高人保护着的陛下,其他人都有了性命之危,项武表现的非常重视,甚至与父亲交
    谈了这么久,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够重视。”
    宰相忽然明白了。项武一直不信任自己,却偏偏让自己去找回如此重要的东西。
    他也笑道:“看来我这个对手,也是不简单呐。”
    宰相之子点头,说道:“不过好棋总是下得比较久才有意思。项武仰仗的智囊便
    是沈家那个书生,他虽然为天机九玉中的灰玉,但是并没有真正为父亲献过多少计策,而
    且,他站错了阵营,选择了帮项武,武林大会将近,也该除掉他了。”
    ……
    银月国里因为阿卡司的地位超然,所以他有自己的宫殿,虽然这样的小国里宫殿
    并不是太奢华,却也是有着银月国的特色,在高大的林木间,流水洗过山岩,偶尔会见到
    南蛮象骑兵走过,巡视着宫殿,阿卡司坐着兽皮座椅,白发的阿卡司其实很年轻,只是生
    来不久发质便是雪白色,与南蛮神话中的月神一般,所以被誉为天赐之子。
    阿卡司的武艺很高,因为他所有的武功近乎看一遍就会。但博览群书后,关于南
    蛮古人们留下的智慧,他只对两样东西感兴趣,暗杀,轻功。
    暗杀之道他一直认为是种艺术,它可以让原本武艺远远不如对方的一个人轻易的
    杀死这个人,轻功则可以让自己在实力远胜于自己的对手前拥有周旋的资本。
    天下有各色各样的人,各色各样的武功,他本就是天底下最具天赋的人之一,但
    他只专研这两种功夫,所以在如今,阿卡司已经如死神一般了。
    似乎也是真的由命运在缔造一个死神,不同于别的刺客,喜欢用直长的匕首,阿
    卡司用的武器名为浊月,如新月一般的匕首,却似镰刀。
    死神的镰刀。
    即便高手如云的中原武林,龙潭虎穴的帝国宫殿,面对阿卡司的暗杀,都没有任
    何人有自信活下来,甚至说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自己必死无疑。
    如往日一般阿卡司在宫殿里看着银月国皇帝差人送来的密函。
    银月国的政治很简单,因为占据了南蛮天险,易守难攻,偏僻神秘的南蛮秘境对
    于绝大多数国家来说都非常头疼,远征总是耗费人力物力的,而银月国又拥有代表着死神
    之刃的阿卡司,所谓政治,就是杀掉那些对银月国有害的人。而杀人,似乎对阿卡司来说
    ,真的很简单,无论那个人在很近的南蛮秘境,亦或和南蛮秘境相隔最远的极北之地,只
    要阿卡司想去,便很快能去。所以大概阿卡司出现之前,这个大陆没有任何一个武者,能
    以一人之力,威胁着整个大陆所有国家的官员高层。
    阿卡司办到了。
    今日的密函与往日不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浊月的刀背,在看完密函后,原本漠
    然的神情里,却有一丝期待。
    为这一战他得做些准备。他往宫中深处走去,看了一眼附近的守卫,知道没有危
    险。仅仅一眼,他便知道守卫们没有被替换。还有空气中的声音波动,气味的细微变化。
    常年暗杀,他知道一点,所谓杀手,刺客,是活在杀与被杀中的,习惯了杀人的
    阿卡司,是决不允许自己被杀的。因此,精通暗杀之道的他,自然精通反暗杀之道。
    酒是南蛮秘境独有的一种酒,口感很好,而且不醉人。阿卡司品着酒,想着密函
    里的内容。
    光明正大的来找自己么?
    很有趣的人。
    江湖中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开始把风展的名字与阿卡司的名字一起做比较。阿
    卡司并没有所谓王者的傲气,他反而有些喜悦,有人能跟自己想到一块去,便是专研速度
    之道。他其实一直很想见见这个风展。
    这次的任务很好,或者不是任务,他是被任务的人,而风展才是执行任务的人。
    只是阿卡司名誉上是天机阁的人,却是根本不受天机阁管控,所以他没想到,宫
    演图丢失这样的重大情报,会让自己知道,如果真的在风展手上,那么从风展手上夺过来
    ,岂不是便能威胁这个大陆最强大的国家了。
    什么时候来呢?阿卡司有些期待那个叫风展的人来找自己了。
    “银发人呐,很少见,而且在这个地方,看来,你就是阿卡司咯?”
    瞳孔骤缩。
    阿卡司没想到,明明已经确认了没有异常的情况下,居然还有人潜入了。
    黑色的头发,古铜色的皮肤,手指修长,眼神锐利,带着不羁的笑容,有些流气
    有些痞意。
    刺绝与盗圣的相遇便是这么突兀的到来。
    阿卡司只是惊了很短的一瞬间,就平静了,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风展。
    风展倒悬在阿卡司屋内的横梁上,也在打量这个大陆最快的传说。
    风展的脸很平常很普通,放在人堆里不会让人看第二眼,远不如阿卡司那般俊绝
    。
    但阿卡司说道:“你有一张适合当刺客的脸。”
    风展打量着阿卡司,看到那双手,修长白嫩如女人的手指,笑道:“你也有一双
    很适合当贼的手。”
    然后二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的脚。
    他们要比的本就是脚下的功夫。
    “如果你做一个刺客,成就或许仅在我之下。”
    “如果你做一个贼,除了大爷我的东西,万物尽可偷去。”
    盗贼与刺客的对决,其实在阿卡司与风展的推演中,很枯燥,然而他们很期待。
    风展落地,仔细的看着阿卡司,阿卡司亦如是。
    他们果然很相像,虽然阿卡司看起来很优雅慵懒,风展看起来放荡不羁,二人却
    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丝玩世不恭。
    阿卡司把玩着匕首,姿态从容,如一个贵公子,他说到:“宫演图你偷了么。”
    风展摇头:“那玩意儿又没人敢买,大爷我对不能换成钱的东西不感兴趣。”
    阿卡司点了点头说道:“我本来不信,见到你人过后,我信了。帝国的政治斗争
    果然都喜欢兜圈子,无聊。”
    风展直奔主题说道:“怎么比。”
    尽管对于自己似乎可以称之为宿敌的这个风展,阿卡司很满意,但他并不觉得对
    方可以跟自己全速状态下相较量。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一道寒意忽然出现在了风展脖前。
    浊月,已经到了风展的脖子上,二人之间原本距离在两丈左右,比一眨眼还快的
    速度,阿卡司已经把刀架在了对方脖子上。
    语调从容的说道:“你确定要跟我……”
    话音没有结束,风展消失了,并没有消失多远,只是忽然出现在了阿卡司的背后
    ,风展没有武器,只用手指顶着阿卡司的太阳穴,笑嘻嘻的说道:“你刚刚打算说什么?
    ”
    阿卡司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看样子,这个长得普普通通的家伙,还真有可能就
    是自己宿命中的敌人。
    “偏偏是你跑得这么快。”
    原本风展指尖的一丝触感瞬间消失。阿卡司已经重新优雅的坐在了兽皮椅上,仔
    细的看着这个闯进来的人。
    “三天之后,你我对决。虽然速度上或许值得我期待,不过,你的武功真的很差
    。如果你要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不妨来找我。”
    风展笑道:“啧啧,我可算是见着比我还脸皮厚的人了,纵然你暗杀之道宛若鬼
    神,可是,如果你碰不到我,一切都是空谈。”
    阿卡司摇了摇头,眼中逐渐有了寒意,说道:“终有一天,你会感觉到仅仅拥有
    速度的无奈,我并不想你太快死去,不然你已经死了。”
    风展也收敛笑意,说道:“如果真有一天,出现我了全速之下也躲不掉的危机,
    那只能说明一点,不是我的武功太差,而是……”
    他看着阿卡司,缓慢说道:“我还不够快。”
    阿卡司忽然觉得,也许在对于快这一字的追求上,风展比自己还纯粹。只不过,
    这个世界可能会出现比自己快的人么?
    不苟言笑的阿卡司笑了,很开心:“三天之后,你便会知道你要的答案了。”
    ……
    一月前,顾三秋接到了一封信。
    他为天下商首,自然与宫中有几分关系,算是皇商,因此那信上印章他才认得。
    实际上他的财神阁一直在与信上印章的组织打交道。
    信的内容是一个请求,亦或者其实是一个阴谋,财神阁是天机阁在江湖势力中的
    一个暗线,即便是九大派也不知道财神阁其实隶属于帝国朝廷。
    这是一个靠财力强行打造出的一个江湖豪门势力。顾三秋曾经发布过许多求贤令
    ,用重金请来了许多各个领域的高手。
    而这次,帝国需要财神阁再发布一个求贤令。
    内容很简单,武林大会在即,财神阁虽然有无数高手,但顶尖高手一直稀缺,故
    而财神阁愿用重金求一个稀世高手。
    但若要证明自己的绝世之才,须得在速度上超过银月死神阿卡司。只要能办到此
    事者,财神阁愿意奉上高额赏金。
    赏金,黄金百万。
    顾三秋发布这一消息后,便引起了江湖震动。震惊于顾三秋到底有少钱,即便是
    江湖赏金最高的宁无邪,也才值十万黄金。顾三秋此举,未免有些亏本。黄金百万,这笔
    钱如果拿去投资银月国,恐怕阿卡司本尊都愿意在武林大会上帮助财神阁了。
    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顾三秋就算把赏金改成千万也没有意义,所以有人在
    想,或许这就是一个财神阁的宣传。
    因为没有人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在速度上超过阿卡司。
    百万令发布了半个月,顾三秋硬是没有看到一个人前来接令,不禁有些好笑。钱
    再多,也无法无中生有的创造出一名比阿卡司还快的人。
    可就在顾三秋决心忘掉这事儿的时候,令被人接了。
    接令的人自然便是风展。顾三秋脑子灵光,猛然间想到一种可能。于是他未将此
    事声张。
    但风展的令有效。顾三秋说道,如果能在速度上胜过阿卡司,百万黄金等值的银
    票命人送上,财神会的钱庄可以说是天底下最信得过的钱庄,且交易量巨大,银票便是银钱
    ,因此,倒也没啥不妥。风展答应了。
    不过顾三秋叮嘱此事不可外泄,怕会给财神庄招来麻烦事,并且武林看客太多,
    恐怕也会影响比试。
    只是带了庄中好手与风展前往南蛮秘境寻找阿卡司,算是个公证人。原本顾千秋
    觉得似阿卡司这般的人物必然不会接受这种比试,可风展却很自信对方看到了自己的速度
    后会有较量的心思。
    于是,有了风展的南蛮之行。也因此才有了上面的,刺绝与盗圣的初见面。
    三天的时间,随风展前来的财神会人员已经动身前往霜川,回去禀告即将到来的
    速度对决。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一场长跑,谁先达到终点,谁便算赢,也便是,夺得天下第
    一快之名。
    只不过所谓长跑,形容还是有些过于秀气了。
    从极南之地的南蛮秘境,到极北之地的冰盔山脉附近的雪莫镇。穿越了整个帝国
    南北的一场比试即将到来。
    宫殿内,阿卡司品着酒,在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计划着比试期间,银月国可能
    出现的麻烦。神态从容。
    也许的确有人能够资格挑战自己,但也仅仅是够格而已,真正要赢的话,还早得
    很。他不觉得自己会输。与霜白的月光一色的头发,天生完美似乎没有极限的身躯,阿卡
    司自信,自己便是神落人间。
    旁人需要数十年努力才能拥有的境界,他却可以很短时间数月甚至数日领悟到。
    整个世界都低估了阿卡司,真正的绝世天才。
    有密探回报阿卡司风展在购置一些干粮,倒是让阿卡司也有些意外。这么出名的
    大盗,似乎显得极为穷酸。没多想,阿卡司准备的东西不多,只有些钱,他倒有些担心风
    展的粮食带太多影响速度。
    “只希望,这场比试你不要输的太多,至少要能有超过我的可能性,只有拥有可
    能性,你才配活着。”
    ……
    密林夜晚,银月国的夜里极为凉爽,这样的凉爽倒是因为白日里的炎热给衬出来
    的。鼻息间全是树木的味道,风展嘴里叼着根草儿,人卧在树枝上,粮食行李也挂在树枝
    上,眼睛望着高空中的月亮,心思复杂。
    很多人都以为大盗风展是个极为有钱的贼,确实也是如此。只是那些钱他却从未
    动过。
    风展想到了很多人,儿时的伙伴,乡亲,还有亲人,和那个一直等着她的姑娘。
    拿到这笔钱,就可以实现那个承诺了吧。
    很多年前,他对他们许下了承诺,为了那个承诺,他不惜堕落为贼。即便他只偷
    一些该偷之人,依然掩盖不了是个贼的事实。
    他需要的钱实在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这么些年,根本偷不够。
    风展深吸了一口气。想着那个神态从容的刺绝阿卡司,心中其实倒无太多把握。
    但只有这一次,一定要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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