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士大夫和文人最为幸福的一个朝代,皇帝和士大夫共治天下,文人阶层有了众多的优惠政策。比如读书人不交税,读书人不下跪,读书人不过堂等等。
    但有的时候越是宽容,就意味着越放纵。
    于是,一个很难得一见的现象在大明朝堂上就出现了。
    七品官逮着五品官往死里怼,五品官一旦抓住三品官的些许毛病,不吃不喝也要搞你。言官风闻奏事,普通官员也跟着闻鸡起舞,导致无论中央还是地方,一旦开会就有大半的时间浪费在内斗上。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最严重的是,这些官员不但打口水仗,还很黄很暴力,一言不合撸起袖子就干,管你是四品三品,二品大员照样被揍成猪头。
    远的来说,正统年间,撺掇着皇帝御驾亲征的王振死了之后,文官集团不依不饶,逼着景泰帝清理王振阉党。估计因为阉党和锦衣卫都是天子爪牙大家同气连枝的缘故,锦衣卫指挥使马顺就弱弱的在朝堂上替王振稍微说了一句好话。然后不得了了,奉天殿上,皇帝眼皮子底下,群臣一拥而上,不由分说就揍。
    结果很悲催,堂堂锦衣卫一把手,皇帝的左膀右臂,正三品的当朝大员,活活的被殴打致死。完了还没人替他喊冤抱屈,皇帝也只能瞠目结舌的看着。
    近的来说,嘉靖初年,大礼仪之争。
    明代三大才子之一且是之首的杨慎,就是那个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的状元郎,因为坚持礼仪,看不惯大学士张璁和桂萼二人抱着新皇大腿“胡作非为”的行径,专门在外金水桥前设卡拦路,一旦看到张璁二人就过去拼死了殴打,甚至跑到紫禁城,在皇帝眼皮子底下揍他的宠臣。
    这是何等的疯狂啊!
    所以,当袁枢告诉苏白衣,有很多文官集合起来埋伏在外城南门永定门外要揍他的时候,苏白衣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看不惯就揍,在大明来说太特么正常了。
    之前在英国公府里不就被堵了一次么?
    “你别逞能了,不行咱们就走西门吧?”袁枢目露愁容。
    苏白衣摆摆手:“西门绕一大圈子,我急着回家呢,无碍,有法子!”
    永定门是他回归德府最方便的大门,因为出了永定门之后,就有一条大道直通向南,如果在其他门出去的话,最终还是要绕到这条驿道上来。
    关键是,文官不是傻瓜,如果已经定好了地点设伏殴打,不可能只在永定门出口设伏,德胜门、西直门、朝阳门等几个大门口应该也有伏击地点。
    所以,无论从哪个门出去都是要被伏击,那还不如直接走永定门。
    “你真行?”袁枢不确定的问道。
    “没事,陛下给我派了几个大内高手,专门肃敌的。”苏白衣温和的笑了笑,撒了个慌。
    袁枢却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又低声道:“我听说锦衣卫里有个肃敌营,专事刺杀,莫非……”
    “这你就别问了,我也不知道。”苏白衣拍了拍袁枢的肩膀,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感谢他的,不管怎么样,提前知道消息总是好的,能够周全的应对:“伯应兄先回去吧,来日归德府见。”
    “好,如此甚好!”袁枢微笑着搓了搓手:“对了,老弟,咱俩这关系你看,那个,咳咳,能不能,嘿嘿,那个,画,能不能……”
    “打住!”苏白衣做了个禁止放屁的手势:“老夫已经封笔了,岂能言而无信。”
    又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将失望的袁枢送走。
    苏白衣的目光落在了大街上,透过身边稀稀拉拉的人群,一个狗肉摊子赫然在目。
    看着面前温润如玉面带微笑的贵公子,还有他手中的银锞子,狗肉铺子的主人瞪大了眼睛,然后恭恭敬敬的站起来,不三不四的行个礼,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公子是要狗肉?”
    “不……”苏白衣摇摇头,手中的银锞子在空中飞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在狗肉铺子主人面前:“本公子要活狗!”
    ……
    永定门外,东侧乱哄哄的站了三十四名官员,他们毫无忌讳,不但穿着绯红色的官袍,还一个个中气十足的立在寒风里,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手里还拿着棍棒。
    他们毫不忌讳是因为无所畏惧。
    今日出动的人有数十名,别说打了一个小小的钦天监中官正,就是打死一名当朝二品尚书也无所畏惧,法不责众,大不了大家一块被罚俸禄,除此之外,又能如何?
    “刘大人!”兵部左侍郎曲元斌走到刘文权身边,笑着道:“本官的意思,既然咱们大张旗鼓的出来一次,何不就斩草除根,咔……”曲元斌右手来了个落刀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不必了!”刘文权扭过头,看了一眼曲元斌,冷笑道:“苏白衣必须死,可现在毕竟颇受陛下垂青,我等的目的是夺取圣旨封还皇帝,不必要节外生枝。”
    “可,他这次可是在京师出尽风头,又被陛下赏识,一旦回到归德府,攀附尾随者不可估量,如此,当为我读书人大患也,今不除之,更待何时?”曲元斌忿忿不平。
    “放心吧,他会死的,天下读书人又不是咱们几个!”刘文权捻了捻胡须,露出笑意。
    白日越升越高,城门口的积雪一片刺目,却好似没有一丝的温度,闪闪之间散发出来的都是冷光。
    一辆红色盖黄顶的车子从永定门优哉游哉的出来,仿佛不知道此刻祸事已近。
    文官们一看到这辆车子,顿时眼睛齐齐冒光,一拥而上三十多人将那车子围的水泄不通。
    “就是这个车子!”车子好似在众人心中烙印下了看不见的牌照一般,被结结实实的拦了下来。
    “不错!”
    “苏白衣,出来受死!”
    “出来受死!”
    官员们或提着愤怒的拳头,或是提着水火棍,一点点的朝车子围拢过来。
    马车夫看到之后,吓得都要哭了,一头从前面跌倒在地,然后慌忙的爬起来,挤过人群撒腿就跑。官员们要围殴的是苏白衣,自然没有理会那马车夫。
    众人越围越近,可以清晰的听到马车车厢中躁动不安的声音,仿佛有人在颤抖,又仿佛是有人在紧张情况下发出的粗重呼吸。
    时不时传来两声指甲与车壁相互碰击的“滋滋”之音。
    曲元斌走在最前面,三步并作两步越过车身,一把将车子后面的帘布掀开,然后微微一愣。
    车子并没有像想象中的那样露出车厢的面貌,而是被一块挡板挡住了视线。
    “嗨……”曲元斌力气大,伸手用力一拉,堵着后门的挡板便被揭开,可当他看到车厢中的境况时,脸部肌肉猛地抽搐两下,大喊一声:“快跑”转身就走。
    在众人莫名其妙的目光里,曲元斌转身就跑,后面车厢中“嗖嗖嗖”窜出了十几条身躯强健的各色大狗,朝众人铺天盖地而来。
    “呜呜呜呜…”
    “汪汪汪~”
    “跑啊!”
    ……
    后面的狗也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刺激,只要看到身穿绯红色官袍的官员,一个个不要命的扑上去撕咬。
    曲元斌因为是始作俑者距离又最近,所以受到的伤害也最强烈,后面两条大狗咬住他的衣袍,发疯一样的撕咬。
    别的狗也陆续从车厢中跑出来,对着官员乱咬。
    其实也难怪。
    因为一众高官在永定门外阻截苏白衣,所以普通百姓民众早就跑的远远地了,此刻四十多只狗被从狭小的车厢中放出来,能逮到的也只有官员。
    永定门下一阵大乱,狗叫声,撕咬声,夹杂着痛苦的叫喊求救声,让周围的群众和守门的士兵看了一场大热闹。
    看完热闹,该救人还是要救人,不然明晨这些官员集体弹劾的话,附近的官兵皆有罪责。
    于是,南城守备和南城兵马司的人不一会全部赶到,武力将几十条狗驱散打死,混乱的场面才得以制止。
    狗死了,一众官员却满地哀鸿,一个个躺在湿漉漉硬邦邦的青石道砖上,或是抱着头,或是抱着腿痛哭流涕。
    而此时的苏白衣,则是笑吟吟的坐在另一辆更加宽敞的马车中,一边吃着零嘴,一边哈哈大笑。
    马车上不但有苏白衣,还有徐霞客、两名传旨太监和一名车夫。
    徐霞客摸着鼻子,道:“原本以为苏先生是个谦谦君子,没想到也能做出这等损事来?”
    苏白衣道:“事通则可,不拘手段耳,这也是我苏门治学的一个理念。用句通俗易懂的话来说,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的都是好猫。这帮子文臣想要置我于死地,我小惩大诫已算是很客气了。”
    “客气……”徐霞客一阵无语,呵呵一笑,又问道:“那之前苏先生给那些畜生吃的食物里放了什么东西?”
    “兴奋剂!”苏白衣笑了笑,“吃了之后会产生幻觉的那种!”
    “若是苏先生对那帮子文官不客气,又会怎样做?”徐霞客好奇的看着他。
    “若是不客气,除了往里面加兴奋剂之外,我还会加点狗狗专用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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