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酒!”
    耿仲明大吼一声,丫鬟们将桌子上个人的碗盛满了酒。
    李应元端起一碗一饮而尽,朝毛承禄道:“大叔远道而来,投我大军,小侄先干为敬,喝了这杯酒之后,咱们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届时收拢军卒,一举攻下山东。我听说陕西、山西二地反了二年,高迎祥之流都敢称王,我自然也要学学朱元璋,还不趁着乱世割据一方?”
    “自然,成大事当其时也!”耿仲明跟上,一饮而尽。
    毛承禄没有动杯子的意思,脸色有些阴沉的道:“两位贤侄,毛某人现在心里乱的很,心心念念都在家小身上。日后王侯不敢多想,只要大元帅将黄龙那厮抓到,给我报了仇,某家就再次多谢大元帅了。”
    说话间朝东方拱拱手。
    耿仲明道:“大叔放心,你的仇就是小侄们的仇,等山东大定之后,咱们就扬帆出海,东江镇必是囊中之物。”
    苏白衣淡淡的抬起头,看了看耿仲明和李应元,平静的道:“我家将军今日心绪烦乱,做下属的只有替他操心了,既然是共同举事,有几个问题还请耿先生和李大公子分说清楚。”
    李应元一愣!
    耿仲明也一愣!
    虽说明面上苏白衣是个参将,也占据了上首的一个位子,可说到底这桌子上没有他说话的份。
    所以二人的目光都很不友善。
    看了苏白衣之后,又都转到了毛承禄身上,可毛承禄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是盯着桌子上的饭菜发呆。
    “要问什么?”李应元的目光一冷,对苏白衣态度便不怎么客气了。
    “事情机密,请驱散下人!”苏白衣看着耿仲明。
    李应元又道:“这些都是心腹之人,不必避讳!”
    “也可!”苏白衣道:“耿先生先前跟随毛帅,便以多智为毛帅所喜,那耿先生不妨给兄弟们交个底,此次李帅带兵攻打莱州,何时能克?”
    如今叛军在整个山东作乱,对于半岛的百姓来说是个噩梦,但是总体看,他们占据的城池并不是太多,州府级别的只有一个登州,县级以下的城池不到十个。
    而现在攻打的莱州,和登州一样是州府级别,不过莱州却不是好打的,后世历史书上记载,孔有德、李九成乱山东一年有余,从头至尾都没有攻克莱州。毕竟除了登州之外,莱州也是重火器聚集地,城头大炮不比登州少,而且山东人恨死了辽东人,城内军民官兵一体守城的决心异常强大。
    “这个嘛!”耿仲明黑色的脸稍加思索,对苏白衣半遮半掩的道:“若是顺利的话,三五日便能破城,便是慢一些,最迟一个月可破。”
    “呵呵……”苏白衣摇摇头:“我说两件事,第一,山东人素来仇视辽东之人,此次兵变你们祸害山东不浅,莱州府来百姓定然会协助徐从治竭力守城,所以,一个月内并无攻克的可能,除非城里的人都是傻子。第二,当初袁可立在登莱练兵,一应粮饷均是从天津卫调配,或者从南方海运而来,登州府内并无一月之粮可以支撑。”
    “苏将军想说什么?”李应元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按着腰间的佩刀。
    “嘿!”苏白衣丝毫不惧:“我想说,若是一个月之内破不了莱州的话,内外交困,我大军何以生存?”
    “抢不行么?”李应元厉声道:“山东有的是富家大户,一个个挨着宰了,总够咱们吃上个一年半载。”
    “自然可以!”苏白衣看着李应元笑了笑:“照李大公子这么干,咱们半个月之内就将整个山东的人全部得罪干干净净。可别忘了,如果你想做皇太子,山东可是咱们的根基,没了根基,和流寇有什么区别,人数再多早晚有一日也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
    耿仲明无语。
    李应元脸色黑了又黑,有种立即将刀拔出来一刀把苏白衣的狗头剁掉的冲动。不过,人家说的也是事实,总不能因为人家说句话就杀人吧?
    咱是好汉,要招抚天下好汉一起起事的,未来可是要做皇太子的,不能一言不合就杀人。
    所以,李应元很快改变了一副姿容,变得彬彬有礼礼贤下士,朝苏白衣深深地躬身道:“苏将军果然是读书人,眼光就是比咱们这些大老粗长远。苏将军既然能一眼看透我等的虚实,不知道有什么好的法子?”
    “本将是向诸位讨教的,不是出谋划策的!”苏白衣又道:“看来很让苏某人失望了,那好,还有更坏的消息等着咱们。
    我听说朝廷一改之前招抚之策,兵部尚书熊明遇已被革职,老尚书张凤翼力主围剿山东,此刻已经厉兵秣马,开始十面埋伏了。”
    “什,什么埋伏?”李应元问道。
    “第一,坚壁清野!”苏白衣翘着二郎腿伸出一个手指:“密令登莱以南各州府加重守备,恐李大公子此刻就是想要大掠山东也不可得了。第二,断其根源,天津港所有船只禁止下海,福建水师游弋于东海之上,阻断南北海上粮道,单凭登莱一隅之地,咱们如何养得起三万大军?”
    “这确实麻烦!”耿仲明终于开口了,深深的看了一眼苏白衣,又坚决的道:“不过那又如何?我军士气高涨,只要攻下莱州,然后一鼓作气席卷山东,届时西结高迎祥,北连洪台吉,虽一时之间无法进军朝廷,但屯垦结合,足以割据山东自保。”
    “很难!”苏白衣道:“且不说能不能交接到高迎祥和洪台吉,即便交接上又如何,鞭长莫及远水难解近渴啊。恐怕大都督还不知道,川军已经在来的路上,天津卫蠢蠢欲动,京师腾骧四卫营已经驻扎到了吴桥,还有,内阁已经调集宁夏和榆林两镇重兵前来,最迟月余,五路大军齐聚,加上山东百姓潮涌相护,咱们又能撑多久,我猜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了。”
    “依照苏将军的意思,咱们这次是九死一生了!”李应元问道。
    “错!”苏白衣突然站起来,冷哼一声:“是十死无生。”
    耿仲明脸色阴沉,狭长的眼睛中目光闪烁,皮下肉不笑的道:“苏将军太过危言耸听了。”
    “哼,就是!”李应元不服气:“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即便正如你所说又如何,咱们手里控着数十艘大船,最不济退到海上,北上建州投了洪台吉也不至于十死无生!”
    苏白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李应元眼中射出两道杀意。
    看起来,这帮家伙也早就知道要玩完,历史上投降满清也不是事实所迫,而是早有预谋啊,那就更不能放他们走了。
    “黄龙已然整合了东江诸岛,二万水师严阵以待,封锁了渤海和东海,你如何到的了建虏的地盘?”苏白衣反问。
    “若真是如此,恐怕大事难成了。”耿仲明深深的舒了一口气,颇有深意的看了看苏白衣和毛承禄,狠狠地道:“老贼,你干的好事。”
    多智如耿仲明,到如今如果还看不出点道道,那他真是白活了。
    “唉!”毛承禄终于叹了一口气开口:“云台,义父一世英名,作为儿子我不能坏了他的名头,我毛承禄食明之禄忠于君事,安能与尔等为伍?”又无力的看了看耿仲明:“云台,苏先生答应过我,若是降了的话,可保我等性命。”
    “好哇,原来你们,你们……”李应元终于明白了过来:“逆贼,逆贼,来人呐,有刺客,有刺客!”
    “啪啪!”锦衣卫起身将整个大厅封死。
    黑暗之中烛光摇曳,耿仲明的脸上青红不定。
    苏白衣淡然道:“不错,苏某人今时今日近在咫尺,你等的胜算又少了一成。”突然转身从旁边锦衣卫怀里抽搐一把刀放在耿仲明面前,冷冷的道:“给你两条路。”
    “第一,你自裁谢罪,省的苏某人将你送往京师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好!”耿仲明白皙的手掌微微颤抖,将明晃晃的刀子拿起来,问道:“敢问苏将军大名,耿某人从军三十余载,却是没有听说过将军的名头!”
    “云台,你眼拙了!”毛承禄瞥了一眼苏白衣:“此乃归德府苏白衣苏大人。”
    “什么?”耿仲明即便是再怎么眼瘸也听说过苏白衣的名头,微微一愣之后随即哈哈大笑,道:“苏白衣啊苏白衣,原来竟有这等缘分,服了,我耿仲明服了。”
    “客气了!”苏白衣淡淡的说了一句,又道:“第二条路……”
    “先生不用多说了!”
    耿仲明在众人迟疑的档口,手中的刀子突然抬起,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捅进了旁边瞪大眼睛的李应元后腰。
    “你,你,你!”李应元满脸不可思议和灰白之色,浑身颤抖的不像话。
    耿仲明却视而不见一般,抽出刀子手提刀落,第二刀便砍下了李应元的头颅,然后朝苏白衣跪倒在地道:“云台纳此投名状,愿供大人驱策效犬马之劳,成就苏子惊世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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