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外头围了长枪短炮的记者一二百人,简直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丁巾巾倒下了,丁巾巾吃药了,丁巾巾要不行了。
    林轻在医院走廊里等着,对面坐着丁巾巾的父母。两人穿着很朴素,坐在那里,背微微弓着,根本看不出来是一线大明星的家人。
    林轻记得丁巾巾出道前,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出道那年父母下岗,才上初二的丁巾巾开始接戏养家。
    这么多年看过来,丁巾巾其实算不上一个任性的人,唯一任意而为的一件事,估计就是眼下这件。
    相对无言地坐了半天,丁巾巾的父亲几次想站起来,都坐了回去,最后还是她母亲一咬牙走过来:“林轻是吧?是今今朋友吧?以前总听今今提你,说她可羡慕你了。”
    林轻一愣,让她愣的词还不止一个:“朋友?羡慕我?”
    丁巾巾的母亲是个实在人,也不会察言观色,只继续说:“小林啊,你要是有空儿也帮叔叔阿姨劝劝今今。咱不是那窝里出来的,再怎么的也攀不上凤凰枝儿。她小时候欢喜李老板,至少还知道是没谱的事儿,这些年唉……也是被那些个记者啊粉丝啊捧昏头了,还真卯了劲儿往人身边凑,也不想想啊,那种高门大宅里头出来的,要什么没有?哪儿能真把她放心上呐?”
    林轻不知道丁巾巾到底和她父母有多少交流,只能随口乱接:“是哈,他能把谁真放心上呐?”
    这位阿姨一说起来就有点停不住,拉着林轻的手直叹气:“今今这孩子要强,我和她爸也是没本事的,不能帮上她什么。这回出了这个事儿,都这样了,还求着我和他爸去找李老板,唉……咱们也是不好意思啊,也是真希望李老板能绝了她这点念头。其实我和他爸老早就不想让她拍戏了,一进了那圈子,什么都不是自己的,连个名字都留不住。咱们盘个门面,做个买卖,还能落个自由……”
    林轻这才想起,丁巾巾其实原本有个挺文雅的名字——今今,是兰台有个副导演,开始想把她往谐星包装,就给改成了巾巾。没想到谐星能变玉女,这巾巾却变不回今今了。
    丁巾巾的母亲还要再接再厉地聊,林轻的手机响了,又是一条新短信。
    “路边有个雪人很像你。两只番茄过马路,一辆汽车飞驰而过,其中一只闪避不及被压扁,另一个番茄指着被压扁的番茄大笑道:挖哈哈哈,番茄酱……”
    就在这时,电梯那边轰隆隆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听着像是外星人入侵莱茵了。
    丁巾巾住的是贵宾病房,这一层本来没什么人,听这动静,估计是有什么大人物倒霉了。
    丁巾巾的父母一起站起来看热闹,丁巾巾的父亲个子高一点,瞅了半天,汇报:“是个小伙子,应该是被人捅了肚子,一身血,看着怪吓人的。”叹一口气,“世道不太平啊,希望能抢救过来。”
    林轻对这类事没什么兴趣,每天被捅的人多了去了,什么世道都有人卖西瓜刀。
    刚坐下,却听到一个略耳熟的声音:“王总,您相信我,黄昱行这个儿子,我一定不能让他好过!少爷已经到医院了,刚才车上医生给查了一下,肯定能救回来!您不要急,张超保证每十分钟和您汇报一次。”
    林轻把这段话在脑子里过了三遍,然后也不顾丁巾巾母亲还拽着她的手,从椅子上弹了出去。
    张超那边电话才挂,就被林轻抓负心汉似的一把揪住前襟:“张哥,谁被捅了?!”
    张超略推了推她:“小林子?你怎么在这儿?那位告诉你的?”
    林轻直接把手机摔到张超脸上:“他告诉我什么了?他告诉我两只番茄过马路一只被t的压成番茄酱了!”
    张超接过手机看了看那条短信,一拍脑门:“我就说了,人都上救护车了怎么死撑着,死活要玩手机!我还吓得以为他是要打遗言!敢情是记着给你发短信!”
    林轻急:“到底怎么回事?”
    张超哼了一声,磨牙:“还不是跳楼那个黄昱行的儿子,在外头混了几年就以为自己是土皇帝了,这听说他爸死了,非认定他爸是被咱们害死的。今天带了一帮混混埋伏在新厂区,趁我们哥儿几个去停车的工夫就掏刀了。要不是那位功夫好,别说抓着一个,现在人都不知道成几块儿了。那荒山野地的,连个目击者都没有,姓黄的小子是想砍了就跑……”
    话没说完,面前人影一闪,林轻已经顺着走廊,往抢救室追了过去。
    林轻在走廊上百米赛跑,差点撞上才下电梯的王铭清。
    两人打了个照面,林轻也没管她,留王铭清在后面冷哼:“那是我表哥,你献什么殷勤?”
    没跑去几步,从身后病房传出一声女人的尖叫。
    接着是踢门声,和张秘书那富有特点的高音:“李总!”
    莱茵,真是兵家必争之地。
    ☆、第六十七章
    两人都因为那一声“李总”停了停,两秒后,王铭清转身。
    在那一天的那一刻,林轻没有跟着王铭清过去,以至于在很多年后她还在问自己,为什么?
    也许当时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不相信以丁巾巾的本事能把李洛基怎么样的,除非丁巾巾在床底下藏了把机关枪,或者直接藏个男人。
    总之,从那一步起,蝴蝶在巴西扇动了翅膀。
    走廊里到处都是人,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和穿西装的男人们有条不紊地挤成一堆。
    在这么一大帮颜色单一的人里头,那个穿着明黄套裙的女人就特别显眼。
    不得不说,能把黄色穿好不比能把黄色写好容易,而这个女人她很不容易地做到了。
    她高,她白,她美,她气质好,她站在刚赶到的王凯行养子王意身后,简直就等于一面写着“白富美”的广告牌。
    王意到了后,很快安排非莱茵工作人员排排坐,走廊里一下子宽敞了不少。
    大家一坐下,目光有的没的朝黄裙子的女人飘过去,一是看美女,二是看美女,三是猜测美女的身份。
    林轻就是在这个时候阻断他们视线的。
    她跑得比较急,压根没注意周边环境,更没注意那只伸出来的高跟鞋。
    于是“噗”的一声,林轻在溜冰场似的地面上滑出去好远。
    她爬起来的时候,那女人刚收了脚,半托着下巴,眼神鄙视地:“这里是医院。”
    简直是一秒钟从大家闺秀变恶毒妇人。
    王意尴尬地咳了一声。
    林轻撕掉手腕上一块蹭破的皮,只看了她一眼,就又朝着手术室追过去。
    抢救室外头,护士正在劝:“王先生,您就把手机给我吧。马上就要打麻药了,您这……这也有点太上瘾了。”
    床上的那个根本听不着,只眼神涣散地用一根手指一下下按着屏幕,每动一下,面部肌肉就会因为疼痛抽搐一下。
    好在他人长得好,不然此刻一定是一脸狰狞。
    关键时候护士长走过来,直接一针管下去,“啪”,手机掉了。
    林轻表演的,刚好就是这个接手机的特技。
    护士长认出她来:“林小姐啊?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这手机看着挺贵的,你可给攥好了。前面就是无菌区,你去后头等等啊。”
    林轻捧着手机,就一个问题:“姐,他死不了吧?”
    护士长麻利给人挂上吊瓶,医务工作者生死看多了,凡事看得比较开,什么时候都能开开玩笑:“没伤着脾脏、肝脏、或者腹主动脉就死不了。”末了加一句宽慰,“看这玩手机的精神头,应该没伤着。就是得小心着别伤着那个功能,你知道的,男人嘛。”
    手术室的大门在身后关上,林轻再一次从众人面前走过。
    “你手里的电话,”绊了她一脚的人伸伸手,“给我。”
    林轻瞥了她一眼。
    这个女人,从刚才起就给她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不管是动作、语言、神态还是那找抽劲儿,都让她觉得似曾相识。
    但她现在没空认亲,才走出一步,被对方拦住了。
    她居高临下看了眼林轻,再伸手:“我脾气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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