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黑眼角抽了抽。
    林轻干笑两声:“当然了,我们当时对话的语气还是比较严肃的,我这不是稍微加工一下让它更生动形象容易理解么。”
    “很生动。”他继续匀速打蛋,“请继续。”
    “我就去查啊,当时丁巾巾已经出院,整层就你一个。除了护士以外,只有四个人有卡。张超、霍及佳、我,还有一个王铭清。其他人上来都是张哥去接待的,根本不需要卡。”
    “当时前三个都在楼里,就只有一个王铭清。我去你们莱茵保安处查过刷卡记录,那个时间刷上来的确实是王铭清手里的卡。”
    “张紫婷要整我,你表妹要害你。她们俩凑一对儿,那叫什么来着,惊天动地?”
    “天造地设。”他往鸡蛋里加了过滤水,继续打起来。
    “对对,天造地设。”她捡了个橘子拨啊拨,“王铭清怎么样了?”
    “右腕骨折。”他把玻璃碗放在一旁,又用粉碎机打青菜。
    林轻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肠子横流的场面,不禁有点失望:“没了?”
    “有保镖在,不会出事,只是受些惊吓。”他把打好的青菜一层层撒进鸡蛋碗里。
    林轻忙去阻止他:“英雄!放开那几个鸡蛋!它们只想做一碗纯洁的鸡蛋糕!”
    “便秘,多吃蔬菜。”他淡淡说。
    林轻虎躯一震,心虚:“你、你、你!我读过书你别吓我!我怎、怎么可能便……”
    他好看的侧脸慢慢转过来,忽然展颜一笑:“我在开玩笑。”
    天崩了地裂了!王小黑会开玩笑了!
    她缓了缓,从便秘的阴影里滚出来,继续问:“她出门也带保镖?你们家人真金贵。”
    “是张超派去的,”他又切了些火腿丁铺上去,“行凶的两人已被拘捕。”
    林轻赶紧追问:“招了吗他们?”
    “已经供出中间人,指证了张紫婷。”他把玻璃碗放进蒸锅,又去挑虾肚子里的肠子。
    林轻松一口气,只是还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她确实想让张紫婷被揪出来,但这有点太容易了,容易得她后面的臭鸡蛋西红柿都来不及扔。
    五分钟后,她想明白了:“王小黑,你别扒虾了,咱们来聊聊人生。”
    他把抽筋剥皮过的虾整齐码好,洗了手乖乖坐在阳台门口的小板凳上,双手叠在膝头,仰脸等她说话。
    那模样无害得让林轻想抹一把黑泥上去。
    “王小黑,你给我说清楚,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他低头看了看脚尖,磕巴:“都、都知道。”
    林轻学着中年妇女叉了腰:“所以你派人跟着王铭清,关键时刻英雄救美?!”
    他羞愧地低了低头,又抬起:“卡的事,我知道。”
    林轻弯腰去扯他领带:“敢情是我多管闲事了!你们表哥表妹你一刀我一剑的搞情调,我这个不识相的来插一脚?”
    “没有。”他忙解释,“张超说,你查过刷卡记录,我才知道是她。”
    他自己配合地松了松领带:“我不关心王铭清,不需要报复她。我不想你以后,不开心。”
    “谢明邗会为张紫婷周旋,”他说,“他不会如愿。”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很坚定,让林轻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那一张张在背小学生行为规范的脸。
    “你难不成也不打算对付你舅舅了?”她觉得自己真有点拿不准,“你对得起肠子吗?”
    “我不用对付他。”他还是那句话,态度一如既往地淡,“舅舅从前转移信宏食品下资产,黄副总用信宏置业资金为他补漏。只要我收紧信宏置业,最多三月,他会有□□烦。”
    林轻一愣,忽然觉得不在一个重量级别的两人根本没法继续掰扯。
    “你外公……今年80多了吧?”她拉了小板凳坐在他边上。
    “88。”他偷偷看了一下,身子朝她靠了靠。
    林轻把他推回去,对称摆正:“我就是想,你也挺不容易的。除了张超和你表姐,就只有个上了年纪的外公管你。能长这么大也是本事。过得很苦哈?”
    “不……”话到一半,他改了主意,把比较好看的一边侧脸凑过去,“亲一下,就不苦。”
    原本以为又要被她正面三拳翻过来两拳揍一顿,没想到她擦了擦手,扳过另一边脸,“吧嗒”亲了一口。
    原本只是去找抽的王小黑呆住了,原本只是去找抽的王小黑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
    林轻又擦擦手,站起来去捡菜刀剁菜,边剁边哼哼:“看什么看什么?我从小就立志做个放荡不羁的浪子,结果长这么大连个男人都没调戏过,想想就觉得自己真是失败到家了。”
    王小黑端正地坐在小板凳上缓了半天,才摸着半边脸站起来,蹭到她身边,又伸出另外半边来:“给你调戏……嘛。”
    三天后,林轻在看守所见到了张紫婷。
    张紫婷的父母和未婚夫使了不少力气,但不管她怎么否认自己买凶的对象不是王铭清,王家人也没松口。
    无论她要对付的到底是谁,这个雇凶伤人罪已经敲定在板上,以故意伤人罪定罪的话,大概会被处以三年左右的有期徒刑。
    林轻进了房间,坐下:“紫婷,你好啊。”
    张紫婷脸色一如既往地阴沉,半天开口:“林轻,你还是很本事。”
    林轻往椅背上一靠:“我们认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了?”
    “十一年零五个月。”桌子对面的人说。
    “十一年零五个月……”林轻跟着重复了一遍,“你忍了这么久了?”
    张紫婷目光有点涣散,并没回答。
    好在林轻的绝技就是自说自话:“从前鸟姐提醒过我几句,我一直没当回事。这几年下来,我一直也没想明白,你长得好、父母都在、成绩一直不错、性格比我强、你喜欢的人也喜欢你,这么一比,我身上有什么好让你看不顺眼的?一个长相一般、高中辍学、从小没妈、只能暗恋的人,到底有啥值得你嫉妒?”
    张紫婷不说话,“哗啦”一声,是她伸手理了理头发。
    半晌,她摇头:“我喜欢的人也喜欢我?你这么觉得?”她嗤了一声,“这么多年,你一直都这么想?”
    林轻一愣:“不是都要结婚了?”
    “结婚?”张紫婷苦笑,“他那个情况,不管结婚对象是谁,他都无所谓的。”
    林轻再愣,想起谢明邗不能人道的事,有点尴尬:“就算不能那个啥,感情还在呢,平时用点小道具,也挺有情趣……”
    “感情?”张紫婷又是苦笑,“他的真心在谁身上,你还不知道?”说罢又笑,“暗恋?你觉得你对李洛基是暗恋?”
    林轻第三次愣:“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紫婷摇头:“我就是想说,林轻,你简直蠢得可怜。”
    林轻一向不太在意别人怎么评价自己,这时候倒也没气,只是摆摆手:“你别泄气,我马上送他进来陪你。哦,不行,男女监是分开的。”
    一直抱着“无所谓,我无所谓”态度的张紫婷终于有所松动,向前倾了身子:“你还是不肯放过明邗哥?”
    林轻表示不明白:“当年他没放过我,我现在为什么要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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