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希望阿茗能因此与姓李的断了,却也知道阿茗状态不好,假若真的让她知晓,只怕她会肝肠寸断。李洐曾跪地向他认错,承诺一年内给罗薇薇母子一笔钱,将她们送往国外,再不联系。是我多嘴,是我多嘴……”
    金静几次想端起杯子,都颤颤不能。林缘握住她手腕,替她说完。
    “王茗死后,王凯行和李洐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此事。他们虽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母亲的关系,可小静心中一直长存愧疚,夜夜从梦中惊醒,说梦见王茗与她哭诉,梦见李洐找她寻仇,梦见洛泽被人欺凌。在你三岁的时候,我劝她去国外生活一阵子。”
    金静惭愧:“在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也没人提醒我自己干过什么。习惯了那种安稳,我竟没勇气回来。”
    “所以,你们就一直和我说,我妈不要我了?”林轻觉得有点好笑,“三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第3章
    第九十章
    “三年前又是怎么回事?”
    林缘喝一口茶,捏了捏金静的手:“你母亲走后这么些年,李洐一直没放弃调查。其间他也怀疑过小静,只怪他从前对王茗关心太少,一直没找着证据。我怕他生疑,只能对外宣称我们感情破裂,你母亲已经在国外再婚。”
    林缘声音一向少起伏,听起来也听不出其中感情:“你性子太直,年纪又小,我和你母亲不想给你徒增烦恼,加上这些年小静渐渐习惯国外生活,并没有回来的打算,我们才一直没提起这段事。”
    林轻对这段没兴趣也不想听:“三年前。”
    金静的目光更黯,林缘的语调仍是万年不变:“王茗生了儿子以后,背着王凯行和李洐看过很多心理医生。这些人,李洐二十几年里还调查过部分,但苦于王茗行踪不定,她究竟去过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他也无从下手。巧的是四年前凯莱新进了一位老大夫,老大夫年轻时给王茗做过心里辅导。更巧的是老大夫一直有做记录的习惯,王茗当年的一些苦水都被他记下来,包括从小静那里听说了罗薇薇的事。”
    “王凯行立刻将此事通知了李洐,你的一位姐姐在莱茵工作,将这件事告诉了我。我知以李洐的性格,必然会拿捏了我们父女逼你母亲回国。所以先跑去他面前忏悔,说当年的事你母亲本不愿说,是我撺掇于她。后来引发惨剧,她一直心存愧疚,与我争吵,才会感情破裂。”
    “李洐让我入狱十年偿还王茗,又派人捏造证据陷害与我。李洛基应该是察觉出来,才故意弄出大声响,又叫明邗传话,提醒我注意。”
    林轻的呼吸有点急:“爸,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成么?”
    林缘叹气:“我们当时都想着不将你卷入此事,所以谁也没有开口和你解释,却不知这事早晚是瞒不住。”
    林轻去捡桌上硬币,捡了几次,桌上“叮叮”不绝:“你不要告诉我他和谢明邗把我送进去也是为我好,我很多年前就不过三岁生日。”
    林缘摇头:“这些年家里资产早就大多被我转到海外,除了留给你兄弟姐妹们的,能被冻结的已经没有多少。和李洐谈过以后,我本打算带你到国外找你母亲,我们一家也能团圆,所以对李洐的那些动作只是装作不知,却没想到……”
    林轻苦笑:“没想到我和李洛基杠起来了,我还和李洛凯、叶小倩联手把他送进去了?”
    林缘招来侍者给林轻倒了杯水,继续道:“倒也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明邗明知我要带你走,还会帮李洛基把你送进去。”
    杯中水面一斜,林轻一愣:“李洛基也知道您要带我走?”
    林缘沉思:“这件事明邗是告诉过他的。对于他的做法,爸爸也只有两种猜测。一是他为当年的事报复,把你送进去受苦;二是……”
    他叹一口气:“他要留你。毕竟这一走,除非你主动联系他,他再找你犹如大海捞针。”
    林轻低头不语,忽然很有兴致:“王凯行不找李洐算账,反而去找传话的金女士,这是个什么道理?”
    听到“金女士”三个字,金静眼睛又是一黯,很快又讽刺道:“养情妇这种事,王凯行自己干得少了?”
    林缘对她打了个手势,解释:“第一,王凯行和李洐是一类人,在他们眼里,在外面有女人不是错,错的是这件事让王茗发现了。第二,当年王凯行发现罗薇薇时,李洐曾保证过,三天内让罗薇薇母子消失,是王凯行一时心软,宽限他在半年内把人送出国。第三,王茗出事后,李洐多方周转,确实也尽心尽力,若不是王茗不配合,很可能会为她开出精神证明逃避坐牢。第四,当时洛泽年纪还还小,王凯行不忍让他变成父母双亡的孤儿。憋了这么些年,王凯行已经不能轻易撼动李洐,但是这气还要出,只能出在你母亲身上。”
    林轻有些心不在焉:“看来明邗哥没少和王凯行喝茶下棋。”
    林缘点头:“明邗是个知恩的人。当年我被李洐盯着,你我出国的事都是他一个人操办。后来李洛基要送你进去,他怕别人去做靠不住,万一你脾气上来,动起手来真出人命,宁可自己给自己一刀。我和你母亲这次能回来,也多靠明邗多方打点。”
    “所以您把凯莱都送给他了?”林轻抬头看向头顶一盏盏水晶吊灯,“所以我应该去感谢他?”
    “爸爸不求你一时半刻想通,但你这几个月把明邗折腾得不轻,好在最后及时收手,不然我们家欠他的真是还也还不清。”
    林轻捡起硬币,幽幽道:“爸爸,您从前和我说过,有什么不好选择的就扔硬币,等扔够十亿就不需要选择了。”
    她站起来,把硬币收进口袋:“我想你们敢回来,应该是有解决的办法了,今天不过是和我知会一声。你们能瞒我二十几年,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还瞒着我什么?”
    她喃喃自语:“我要回去扔硬币了,等扔够十亿个,可能就想通了。”
    十亿是没指望。
    林轻躺在床上,盯着黑咕隆咚的天花板。
    刚扔出去的硬币砸在鼻尖上,手机震了震,屏幕上是熟悉的“犬次郎”几个字:在做什么?
    林轻拿起电话,随手回:思考人生。
    很快,快能加入短信国家队的王小黑回复:人的生命,似洪水奔流,不遇着岛屿和暗礁,难以激起美丽的浪花。——奥斯特洛夫斯基
    林轻:给我十亿。
    这一次回复短信过了很久才进来:给我一个月。
    林轻:……
    第二天,林轻分别约见了陈衡、宋二百、燕宁。
    在咖啡厅里,林轻对陈衡说:“我有个有点本事的朋友,叫凤书,她最近又进去了。前几天她托人传话,说在里面遇见了冯淼……我那个朋友她吧,嗯,有点本事。她托人给我带了一封信,里面写了是谁指使冯淼给我下药,我认为那个人和害刘宗的是一个人。传话的人说,他会在明天中午把信放在凯莱门前的邮筒最下层,我身边李洛基和王信宏的眼线太多,所以托了二百和燕宁。今天和你说,就是觉得这事可能不会太顺利,如果二百和燕宁被人拦住了,还要靠你去帮我跑一趟。这事儿你别和他们提,听着像我不信他们似的。”
    陈衡略一沉思,保证道:“你放心。”
    告别陈衡,林轻见了宋二百,台词没变,只是把取信的地点变了变:“我有个有点本事的朋友,叫凤书,她最近又进去了。前几天她托人传话……”
    “传话的人说他会在明天中午,嗯,把信放在中央公园北门的邮筒最下层,我身边李洛基和王信宏的眼线太多,所以托了陈衡和燕宁。今天和你说,就是觉得这事可能不会太顺利,如果陈衡和燕宁被人拦住了,还要靠你去帮我拿一趟。这事儿你别和他们提,听着像我不信他们似的。
    宋二百缓了半天:“你说……是有人害你和刘宗?”他握了拳头,“我明天随时等你电话!”
    最后一个见的是燕宁,这段台词林轻已经背熟了:“我有个有点本事的朋友,叫凤书,她最近又进去了。前几天她托人传话……”
    “传话的人说他会在明天中午,把信放在滨海路和大元路交界的的邮筒最下层,我身边李洛基和王信宏的眼线太多,所以托了陈衡和二百。今天和你说,就是觉得这事可能不会太顺利,如果陈衡和二百被人拦住了,还要靠你去帮我拿一趟。这事儿你别和他们提,听着像我不信他们似的。
    燕宁看着和二百差不多迷糊:“姐,怎么回事?有人要害你?”
    第二天下午,林轻在三个地点都走了一遍。
    按照她的想法,这三个人中任何人心里有鬼,都会去自己听到的地点销毁那封信。
    她先去了凯莱。
    蹲下身去,早上放进去的信还在,不是陈衡。
    又去了中央公园。
    信还在,不是二百。
    最后去了滨海路。
    信也在,不是燕宁。
    拿着三封完好无损的信,脑子里有几个念头蹭蹭蹭往外冒。
    也许是对方已经不在乎会不会暴露,也许是她的谎话太明显,也许这三个人真的都和此事无关……
    还有一个念头一直在疯狂生长着:是两个人!
    如果要对付她的是两个人,他们互相交换了信息,发现她给的地点不同,立刻就会发现这是个套。
    林轻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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