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接完了电话,想了想,若有所思地回头:“简总?恭先生拒绝您的好意,小姐也不要月嫂。”
    简知明睁开眼睛,问:“孩子的生父查到没?”
    “程礼那边没动静。”助理道。
    “查个人也这么慢!”简知明不满地拧着眉头:“告诉他,我只给他一个礼拜的时间。”
    助理点开手机:“好的简总,我现在就发消息通知他。”
    “慢着。”简知明其实很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主意:“叫他也不必再找了,生父是谁无所谓。”
    “您的意思是?”助理愣了愣。
    “恭律有句话说得很对,逼他主动离开的确太蠢。”简父说。
    助理嘴角抽了抽。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还要浪费心思在恭先生身上啊?
    先不说恭先生对三小姐的感情从来都一心一意,就是三年前两方斗法,恭先生也心计满分。
    排除恭先生是简总情人儿子的身份,倘若有这样足智多谋又内敛隐忍的女婿,简总该骄傲的。
    想必简总心里也一直清楚,当年夫人发生意外,和恭先生没有丝毫关系。正是因为如此,在简总得知夫人的指甲里有简二小姐的皮肤纤维时,他选择了退让,顺理成章地让恭先生带走了三小姐。
    当时,简总很震惊,不过肯定心虚更多吧。
    毕竟二小姐自小就有故意给三小姐吃兽药的前科。
    如此就算二小姐换了夫人的救命药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茶庄的婶子说过,夫人当天有给二小姐挠后背痒痒,但不知为什么二小姐离开的时候很生气。
    “简总,”助理想了想,“我好想问您一个问题。”
    简知明:“说。”
    助理咽了口唾沫:“既然您要的只是一个拥有简家血脉的孩子,那其他两位小姐的孩子都……”
    “你懂什么。”简知明摸了一根雪茄出来。
    助理立刻解开安全带,掏出打火机往后递火。
    简知明深深吸了一口,脸上的神色像是回到了多年前。
    “我们一直以为,第三胎会是个臭小子。”简知明说:“甚至想好未来将云山集团交给他。不久后一言出世,我在第一时间失望过,不过还是很快调整好了心态。她在月子里都在安慰我,说会有的。我告诉她没关系,女儿一样。一言小时候被我们养成了男孩儿的样子,虽然我们并不是刻意那样……”
    简知明沉默了一会儿。
    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见他在揉按额角。
    “听说三小姐小时候很皮,夫人很头痛。”助理笑说。
    “她小时候何止皮?”简知明立刻缓和情绪,哈哈笑说:“小小年纪仗着自己高,胆儿又肥,嚣张到把邻居家一年级的小学生干倒。我那时候见了鬼地还引以为荣!心想就算男孩子也比不上她!”
    助理:“哈哈,一年级的小朋友有七岁了吧,三小姐几岁啊?”
    简知明:“四岁半,那时候长得比她二姐姐个儿还高。”
    “三小姐现在还是比二小姐个头高一点儿。”助理说。
    细观简总的三个女儿,大小姐优雅端庄,秀外慧中,由内而外挑不出半分毛病。
    听说,二小姐自小也是照着大小姐的样子来培养的,但可能因为大小姐的优秀给她带来了压力,以至于结果却不尽人意。
    助理算了算,他跟了简总目前刚好六年。
    茶庄的管家提过,上任助理被辞退的原因,正是三小姐和恭先生谈恋爱没有上报一茬儿。
    在助理的初印象中,这位三小姐非常有主张。
    行事做派都和她的名字很像。
    一言即定。
    简总有一次隐晦地说过:“云山集团会是她的。”
    一开始还以为,简总不待见恭先生的原因,是因为“迷惑”了三小姐的感情。吃了一段时间隐晦的瓜之后才知道,简总出轨了。
    为了拒绝恭先生,简总甚至明确地动过将程礼当作一个入赘女婿来培养的念头。
    但这个念头最后无疾而终了。
    都说爱而不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或许这就是简总执着让三小姐继承云山集团的原因吧。
    不过令助理想不明白的是:三小姐那样一个性子,怎么可能会背着恭先生在外头乱搞呢?
    要搞,也是正大光明地搞。
    “恭律!”简一言烦躁道:“我头发又打绺了!”
    回来大半个月,即便这满头长发编得好好地,过了两天之后,也难免打绺;一梳不到底不说,头发还会大把大把地往下掉。
    再这么掉下去,会不会月子没出就得秃了啊?
    “梳不通了?”恭律来到了浴室门口小声说:“我帮你梳。”
    “不梳了!”简一言把梳子丢进洗脸槽里:“剪光不要了!”
    卧室里的孩子仍在熟睡,恭律回头看了一眼。
    怕吵醒孩子,进去半掩上门。
    她的头发很长,以前都是顺顺滑滑的,就算染了烫卷,发质还是很健康;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都没有洗头的原因,很爱打结;尤其是生完孩子,断发掉发都很多。
    恭律拿起了洗脸槽里的那把桃木梳子,清理掉上面缠着的头发。
    他看着她,道:“听说生气掉得会更多更快……”
    简一言把眼一瞪:“掉呗,青年秃顶我就戴假发!”
    “假发闷得慌,”恭律笑说,“天热得馊了都。”
    “不戴假发也馊了!”简一言随意薅了把头发闻了闻,一副几欲作呕的模样,仿佛被熏着了似的闭了闭眼睛,往他面前送:“你闻!我不相信你天天你闻不到!”
    恭律人不动,表情不变,还真的闻了一下:“嗯。”
    简一言脸臭了:“我不管,要么痛快点儿给我剪了,要么就让我好好地洗个头洗个澡!”
    她把头发一下甩到后面去,觉得手上有馊味儿又去洗手。
    “剪了你会不会后悔?”恭律忽然问道。
    在医院的那两天,她还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表示过:一个月很容易就熬过去了,不洗头没事儿。
    简一言挤了点儿洗手液搓,没吭声儿。
    “我等等出去准备点儿东西再洗澡洗头,行么?”恭律说。
    他知道她喜欢长头发,他知道但凡剪了她肯定会后悔,他本来就准备今天帮她洗澡洗头。
    “准备什么?”简一言把手用水冲洗干净。
    “艾草、艾草汁,可能还会有其他什么吧。”恭律帮她梳头发。
    “什么时候洗?今天太阳好就下午洗行不行?这馊味儿我夜里闻着根本睡不着觉。”简一言说。
    “好,今天下午。”恭律问:“我梳得疼么?”
    简一言:“……不疼。”
    奇了怪了。
    她一个女人都没耐心梳,他怎么就有本事梳得好还不疼?
    午饭吃完,恭律出去了。
    简一言在卧室里来回走动,怀里抱着孩子,嘴里哼着摇篮曲儿。
    哼着哼着,小家伙睡着了。
    准备把孩子放下的时候,小家伙又哭了,她只好抱起来继续哄。
    这回没有那么容易乖,小手招啊招的要抓她胸口。
    简一言坐到床沿,低头解钮扣的时候犹豫了下,轻声细雨地对小家伙说:“妈妈都馊了你忘了?早上还恶心得吐了奶来着,让妈妈洗香香再吃好不好哈?”
    小家伙哪里听得懂呀。
    啼哭不止。
    恭律回来的时候,看见她臂弯里躺着小家伙,另一只手拿着奶瓶面色平静地闭着眼。
    听到他回来的动静了,眼也不睁问:“能不能洗?”
    恭律觉得,倘若现在回答“不能”的话,她立马就能原地炸毛。
    “嗯,等你喂完奶的。”恭律拎着袋子往浴室走,半途中脚步顿了顿:“你,不胀么?”
    简一言睁开眼睛。
    她先是低头看了一眼小家伙。
    嗯,吃得很香。
    然后才看向他说:“我馊啊,他吃了不更容易吐?”
    恭律:“……”馊的是头发,和吃奶有什么关系。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睡着了。
    简一言进了浴室,看了看地上整齐摆着一溜烟儿的东西,跟搞什么仪式似的。
    “这些都是啥啊?”她随手关上浴室门:“怎么用啊?”
    “我帮你洗。”恭律没有多说,试了水温:“衣服脱掉进来吧。”
    “先洗头么?”她迅速把自己剥了个干净,走到浴缸前笑道:“我这一进去,水都得馊了吧?”
    “有艾草汁,馊不了。”恭律扶她迈进去:“小心点。”
    话说自从大了肚子之后,就没有使用过浴缸,简一言躺下就舒服地叹谓了一声:“好爽。”
    她不禁闭上眼睛,忽然听到后头有水声,回了头,睁开眼看见他拿了个盆,蹲在淋浴间接水。
    “我站着洗吧?”她说。
    “嗯?为什么?”恭律关掉水龙头,又往盆里倒半瓶艾草汁。
    简一言往身上撩着水:“这样洗还挺麻烦的。”
    恭律低低地笑了一下,并没有说麻烦不麻烦,指挥道:“来,头往这边侧一点。”
    “哦。”她听话地侧了身,想了想,头部后仰。
    “哎等等。”恭律在她后颈的浴缸边缘垫了块干爽的毛巾,然后扶着她的头枕下来。
    “太凉了,会落下月子病。”他解释说。
    简一言倏地弯了唇角。
    这种被人珍爱,和疼惜的感觉实在不要太棒。
    如果……
    如果能永远留在这里就好了。
    洗了澡,吹干了头发,身上香喷喷的,衣服也香喷喷的,感觉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好了起来。
    “我活过来了!”
    简一言张开双臂往床上倒,床铺的弹性吓醒了小家伙。
    “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恭律听到动静:“摸一下!你之前有给他换尿片吗?”
    这半个月大多都是他在照顾,日日夜夜的,她基本没有插过手。
    “小家伙拉臭臭了!”
    “我来。”恭律擦干手快步出了洗浴间。
    她退到二线默默学着。
    忽然听到旁边“嗡”地震了声,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短信。
    +87陌生号码:【小姐,有件事很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得到简总指示。恭先生不育,请问你的孩子从哪里来的?】
    简一言:“……”
    身旁传来“咚”地物体落地的声响,恭律暂停手上动作偏了头,是她的手机掉在了地板上。
    恭律快速把尿片弄好,系上了垃圾袋,捡起地上的手机递给她:“怎么了?”
    她还保持着手机从手中滑落的姿势。
    “言言?”恭律皱了一下眉,发现她眼睫微颤,眸中水光浮动,像是受了什么极大的委屈似的。
    他低头解了手机锁。
    当看到内容时,一下子锁紧了眉头。
    简一言缓缓把手垂下来:“程礼的话什么意思?”
    恭律:“你信他?”同时淡定地删除这条消息,顺便将号码拉了黑。
    “你在做什么?”她看在眼里。
    “言言,我忍他很久了。”恭律把手机放到床上,看着她说:“一个蓄意伤害我家庭的人,不该删了他?不该阻止我妻子和他继续联系?”
    “我没有。”简一言否定道。
    “对不起,我说错了。”恭律抱了抱她:“是他一直在纠缠你,我应该早点表达自己的意见。”
    “重点不是这个。”简一言推开他,问:“你不育这件事是真的?”
    恭律哑口无言。
    “你一直都知道?”简一言想起来什么:“难怪、难怪做之前你跟我说不会怀上。”
    “言言,这些都不重要。”恭律低声说:“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
    “你以为我出轨啊?!”她突然大声道。
    吓得小家伙立马哭了起来。
    恭律快速看了眼小家伙,一时左右两难,拉了一下的她垂在身侧的手:“先不说这个……”
    简一言条件反射甩开,心头火一下子蹿到最高峰,本能给了他一巴掌。
    恭律被这巴掌打偏了头。
    他愣了一秒,转过脸来看着她,语速温和:“这样吵架会吓到孩子。”
    简一言眼神慌乱,下意识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他微红的侧脸,固执地抿着嘴角,攥紧了发麻的手掌,心里确有不甘,闷得喘不上气,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升天。
    “你就是猪!”
    她用力地跺在他的脚面上,还撞了他的手臂离去。
    “言言!”
    恭律跳了跳脚,追出卧室,看到她甩上了书房门,只能咬牙叹了口气,回头抱起哭泣的小家伙。
    先哄小的,再哄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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