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庆阳撩开营帐,昏暗中,他能看到简陋的行军床上鼓起的小小一个包。
    人在眼前,他反而近乡情怯。
    他缓缓走过去,轻轻掀开被子,露出一张熟悉的侧脸。
    她的黑发凌乱的散落,他伸手抓起一缕,低头轻闻。
    是她的味道。
    那颗焦躁不安的心,咚的一声落到了实处。
    砰砰,砰砰砰,持续有力的继续跳动起来。
    从他得知消息到现在,整整十二个小时,他仿佛置身于某种迷障中,拼命想要拨开,又无力抵抗,一次次的绝望如同凶猛的浪潮扑面打来,他什么都不说,只一味咬牙坚持……总算让他做到了。
    他一下下用手缓缓抚摸着她的头,她的脸。
    是温热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好好的活着。
    江暖猛地惊醒,一只大手正在她的脸侧不停的抚动。
    惊!
    她猛地一颤,只听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是我。”
    庄庆阳?
    她猛地起身,睡眼朦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果然是他!
    “是我,你男人,别怕。”
    庄庆阳看到她鲜活的脸,俏生生的模样,心里什么阴霾都没了,忍不住再次提醒她。
    心中纳闷儿,按照她的行为方式,不是应该感动的大叫,然后扑过来,在他怀里紧紧的抱他么。
    她怎么还不动?
    “疼……”江暖突然捂着头,扭身过去不看他。
    嗯?
    庄庆阳心下着急,伸手去拽她,“怎么了,哪儿疼,他们打你了?”
    说道最后一句,他的声音带着不可遏制的怒意。
    江暖被他掰过来脸,仔细看,终于看到了头上鼓的包。
    “还有哪疼,身上呢?”
    他这会儿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影响不好了,直接三下五除二剥了她的衣服,把她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
    身上倒没有其他伤,检查着检查着,眼睛就不自觉的落到别的地方去了。
    真白啊。
    庄庆阳心中生出了感叹。
    简直像是刚出锅的大馒头,又白又宣软。
    “你这会儿也不假正经了?谁在外面都不和我一块走的,哼,虚伪!”
    江暖伸手顺从的让他替自己穿好衣服,没好气的说他。
    庄庆阳不吭声,江暖不依不饶,一下下刺他。
    弄的他没办法,低头说道。
    “早晚是我媳妇儿。”
    什么意思,早晚是他媳妇儿,现在就提前看了呗?
    美得他,江暖冷哼一声,背过身不理人。
    庄庆阳脱下大衣裹着她,一把抱起来大踏步走出去,把人放到车里。
    回身重重的踹了一脚车门,冲着那群恭候他来的人吼道。
    “人是谁打的?谁动的手,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庄庆阳更加凶,一个个点过去,最后提醒道:“头上的伤!”
    小王低着头出列。
    “你他妈——”
    有人从后面猛地抱住庄庆阳,“不是,不是,真的没人动手,小王停车的时候刹车踩得急,一不小心给人家姑娘撞上了,头上磕了个包……”
    “冷静,冷静,真没人动手……”
    “不是故意的……”
    小王吓得也连连道歉,保证以后开车一定注意踩刹车的力度。
    实际上被搞出了心理阴影,以后还能不能开车都不一定。
    看着自己搞的乌龙,庄庆阳脸色阴沉,胸前的气憋闷的厉害。
    “我警告你们,不管谁下的令,动我的人,想想后果。”
    随后他冷着脸上车,哐的一声摔上车门,一脚油门,车子就冲了出去。
    仿佛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副驾驶窝着只露了个头的人,困顿不堪,头一点一点的往下,那小模样真是让人无奈又心疼。
    他不自觉放缓了速度,走到半山腰,他把车停在了一片空地上。
    山林掩映间,一轮红日在云层中暗暗酝酿,云彩从幽蓝变成橘粉,颜色越来越亮,光线也柔和起来。
    旭日初升。
    他把人抱过来坐在自己身上,捏了捏她睡得红扑扑的脸,“看。”
    “唔……”江暖费力的睁开眼,“什么啊。”
    这是哪里,她努力的辨别着,缩在他怀里动了动,还要继续睡。
    “江暖,日出来了。睁开眼,看。”
    庄庆阳一副给老子看的语气,激怒了江暖。
    她倒是睁眼了,也看到了努力往外蹦的太阳,的确美,山间的日出格外恢弘大气,美得惊心动魄。
    可这也挡不住她教训男人!
    “庄庆阳你有病——唔。”
    第一缕阳光铺天盖地照射下来,耀的人眼睛都要花了的时候,庄庆阳突然拉着江暖亲了起来。
    依然是他的风格,重重的,狠狠地,亲的她像是缺了水分的向日葵,蔫儿哒哒的,再也不敢生出反抗之力。
    江暖用手打他,抓他,没有用。
    最后只能听之任之,闭着眼睛由着他。
    一阵阵山风吹过,林间哗啦啦的叶子响起,这种极其符合香艳的鬼怪故事的场景,突然给了江暖灵感。
    他不是喜欢欺负人么,仗着自己人高马大说亲就亲?
    还不让她挣扎,那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欺负人。
    庄庆阳的紧绷彻底被释放了,他心间拉起的警戒线,一寸寸的腐蚀他的理智和神经的过往,在这个浓烈的吻里,都逐渐的一一消散掉。
    就在他打算放开江暖的时候,一只小手伸到了他的衣服里,先是在背上轻轻抚着,然后便顺着脊柱往上爬。
    身体瞬间紧绷,比之之前所要受到的折磨更甚!
    就像是美妙的地狱一般,他只觉得犹如置身于山间的悬崖边,一边享受着绝妙的美景,一边是如落深渊的刺激!
    思绪混乱间,嘴巴也被她不轻不重的咬住。
    刚才那个无精打采的姑娘,此刻眼神儿诱惑的仿若山中的精魅,化身成人,正在肆无忌惮的打算如何吞吃掉偶遇的行人。
    而他,就是那个行人。
    他或许是书生,或许是打柴的樵夫,又或许只是一个行脚商人。
    一口一口,连皮带肉,筋骨不留。
    是何等的销魂蚀骨,庄庆阳想起了很小的时候偷偷去书房翻看大人的书。
    聊斋志怪里的一幕幕,那是一本有插图的书。
    什么是我,什么是她,我又身在何处,将去往何方,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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