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谢云书、云书哥,你走之后我最要好的朋友。对了,韩大哥你前几次怎么都不在苗疆,难道是故意躲着我?”
    “要好……”
    虽然李忆如说得是实话,但韩仲晰此刻耳畔,却只有“要好”两字不停回荡刺激,显得格外刺耳。
    诚然,前两年他与李忆如不过十岁出头,压根不存恋慕之情,充其量有些懵懂好感。但曾彼此陪伴的那段幼小时光,已是韩仲晰此生最为宝贵的一段记忆,随着年岁增长更见珍视。
    可也正因于此,韩仲晰深知自己与魔尊之子无法分离。伐天元神侵蚀日趋强烈,他越想要保护李忆如,就越不该继续接近,反而拉大了彼此的差距。
    就算李忆如不曾疏远,可韩仲晰的心已封闭。除非有朝一日,张狂乖张的伐天侵夺元神,代替“韩仲晰”出面,才有向李忆如抒发真情实感的机会。
    只是那种推李忆如掉火坑的情况,又不是出自韩仲晰的本意……
    默默念叨了两字片刻,韩仲晰干涩木讷地回答道:“我怎么会回避忆如你?只是师傅与师叔有许多事情交代,经常会离开苗疆,与你错身而过也不是我故意。”
    “真的?”
    “真的。你看这一次你来,我不也正在替师傅做事。”
    “那,好吧。”
    不去计较韩仲晰似真似假的回应,李忆如既见他无恙,此时也就没什么苛求,只当记忆中的韩大哥有什么心事,于是改口关切道:“爹爹他这两年有来看望过你吧?”
    “义父偶尔会来苗疆。我近来一切都好,谢谢忆如你的关心。”
    “这,韩大哥你客气了好多。”
    李忆如此时也发觉对方变得刻意陌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而一旁的谢云书更尬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虽说清楚林天南撮合的用意何在,可谢云书“自认为”他现在真没对李忆如动心,只是习惯了干什么都带着李忆如而已。
    这一点都不奇怪不是?
    另外,就算要阻止韩仲晰,谢云书自问也没必要此时多嘴,显得自己是个大恶人似的。平白恶了他的为人形象,反而得不偿失。
    不论怎么说,李忆如与韩仲晰都是童年好友,怎么能做得那么恶心人呢?
    所以,拆散韩仲晰和李忆如的工作可以继续干。
    但,此刻夹在他们中间对话,谢云书就格外难受了,索性找了个借口,说:“你们许久不见,还是多聊聊吧。正巧我有点话向阿奴……姐姐请教。之后我一个人找个地方练练功。等你们聊天结束,忆如你再来找我好了。”
    “练功?”
    李忆如不疑有他,歪着脑袋笑出声,下意识地拌嘴取笑道:“嘻嘻,云书哥你的御剑术还是偷偷练习,不然在大家面前丢人可就不好啦。”
    “要你多话,最起码飞起来了不是吗?”
    “那下次飞的话,我要做第一个乘客。不然你摔了,可没人救你。”
    “知道你体贴人。好了,你们聊。”
    “嗯,那我过一会儿来找云书哥你。”
    其实,韩仲晰眼见着李忆如与谢云书交流亲密无间,似乎已无他立足之地。而接下来谢云书的有意退让,给出时间由两人叙旧,也令韩仲晰从一开始的期待,变成为一种另类的煎熬。
    仿佛施舍……
    “不,不用了。”
    正因李忆如与谢云书毫无刻意,平常自若又默契自然的交谈,反让韩仲晰有种无从介入、不该介入的绝望。
    原本个性就较为寡言,韩仲晰无话可说,此刻用力攥紧了拳头,摇头回绝说:“忆如,难得你带客人来苗疆,哪里有先和我闲聊的道理。等晚饭的时候,大家一起随便聊聊就好。”
    “唔,好吧。”
    意识到韩仲晰心情有异,李忆如首先忧心忡忡地向阿奴望去,该是疑问韩仲晰是否身体开始魔化不愿与人亲近,随后左看看右瞧瞧,终究没让大家难堪,体谅地委婉道:“韩大哥你先忙,我和云书哥确实有些事请教阿奴姐姐,就不打扰你了。”
    “好。而且……也没什么打扰……”
    一开始,韩仲晰听到这样的答复,本以为他会心下十分难熬,此时却唯有一种从痛苦中解脱的放松。
    浑身少了点担子一样,韩仲晰嘴角一松,上去将盖罗娇的事情告知了阿奴,转身走下台阶同时长长舒了口气,心中的恶魔此刻却如催命一般,在他耳畔发出险恶的低语。
    【御剑术……嘿嘿,李逍遥果然只是可怜你。】
    【他能学得,谢云书能学,你不能学?什么狗屁体质不合,都是李逍遥骗你,故意不收你为徒的借口。苗疆的刀法再强,难道能和蜀山相提并论?】
    【说到底,是他李逍遥害怕我伐天。】
    【看看因为你的避让,忆如现在完全不在意你了。】
    【她怕他练习受伤,怕他孤单一人,都没过问候你现在是否还被魔气影响。】
    【韩仲晰,你真是个废物!换做是我伐天,早就讨得忆如欢心了!】
    脑海里漂浮着的呓语,使得韩仲晰加快了离去的脚步,宛若逃跑一般在心底嘶吼:够了,伐天你要找义父报仇,还妄想与忆如双宿双飞?你,痴人做梦,又凭什么指责我?!
    【……】
    【呵,呵呵呵……】
    【杀了李逍遥,再娶了他的女儿,不更是一大乐事吗?】
    被刺痛心思的魔头,沉寂了许久,突然故意发出丧心病狂的狂语。韩仲晰本就积郁不已,此刻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忍不住跪倒趴在了地上,痛苦地紧抱四肢蜷缩了起来,隐隐约约全身散出游离的红黑气息。
    “仲儿?!”
    “韩大哥?!”
    不曾想只是几句话的工夫,韩仲晰就神志不清地倒在了地上。阿奴制止了李忆如接近,三步并作两步把韩仲晰从地上背了起来,面色凝重地嘱咐道:“忆如,我带仲儿去静室医治,你先不要跟过来。”
    “可是,阿奴姐姐,我可以帮上忙了。”
    “不用,让你韩大哥静一静吧。”
    “啊……好。”
    人魔两别的鸿沟,第一次横亘在故人之间。从阿奴的叮嘱中,李忆如似乎明白过来,她已成为韩仲晰心中的魔障与执念。
    如果没有谢云书,平日远离纷争的李忆如,大概会尽己所能,无力而卑微地去维系这段注定悲剧的交集。
    但因这一段时日与谢云书的相处、以及潜移默化受到的影响,乃至此行来到苗疆的真正目的。李忆如此刻脑中首先冒出的念头,却不再是不能解决实质矛盾的语言安慰,而是当初谢云书的诚心提醒,不由心中默念:
    云书哥说得没错。
    如果,如果自己能像灵儿娘亲一样,能够拥有拯救韩大哥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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