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师伯让我把石头移开,他有话要问。
    我摇摇头:“我只会把石头丢出来,但不会把石头弄开。”
    这石头就是我用地爆天星弄出来的,我已经能凝出最大直径一丈的巨石,但太大的石头我不能控制它的飞行,后来想了一个办法,直接凝聚在上方,让它垂直落下来砸人。
    我能凭空在十丈方圆的范围制造巨石。
    赵师伯说:“那你让开。”
    我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
    然后,赵师伯过去一脚踢在大石头上,动作随意。
    我以为赵师伯会把石头踢得粉碎。心想,赵师伯真是太酷了。
    然后,大石头没有动也没有碎。
    此时,赵师伯的脚还贴在大石头上,似乎巨石震颤了一下,被压的小受露在外面的手一抽搐。
    赵师伯收回了脚,轻轻咳嗽:“这石头,挺硬的。”
    我点头:“是啊。”
    接着,赵师伯开始捏动法诀,几秒后手指轻轻点在石头上。这一次他没有失手,大石头在他的手指点的位置为中心,瞬间布满裂纹,最终化为块块碎石,散落下来。
    石灰飞扬。
    石头稀里哗啦地落下,赵师伯随手从碎石堆里把要死不活的小受拎起来,丢到一旁,自己则不沾一缕灰尘。
    这时,那个被赵师伯留下的强盗也老老实实地过来了,噗通一下子跪下,指着小受,嘴里不住喊:“我们是被他逼迫的!”
    赵师伯把长剑插在地上,问小受:“谁派你来的?”
    小受自知活不成了,只是冷冷地看赵师伯,又看我和端午师兄,不说一句。
    我退了一步,站在端午师兄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问:“他是无极门的吗?”
    端午师兄摇摇头:“无极门如果这么蠢,就不会成为我们最大也是唯一的对手了。”
    赵师伯说:“你不说我也能猜到,你大约是某个灭门的小门派的余孽。”
    我想起来,师父曾说过以前大唐不止我们和无极门,还有很多修仙门派,但大多数门派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有的是他们自己作死了,有的是被无极门残忍地灭门了,还有的是被我们除魔卫道了。
    赵师伯又说:“可惜,你连金丹期都不到,也敢对我们的人出手。哪怕我这个师侄,也不是你能战胜的。”
    赵师伯指了指我。
    小受看了我一眼,就像看一个死人。
    但分明快要死的人是他。
    赵师伯见他不说话,也问不出个什么东西,便一脚踩在他的脖子上,结束了他的生命。
    这时,那个强盗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不住磕头求饶。
    我看了一眼端午师兄,他表情十分平静。
    赵师伯对我们说:“除了我们和无极门,大唐有不少跟我们交恶的散修、那些灭门的门派余孽,都得知了我们此次招收新弟子的事,所以便纷纷跳出来捣乱。”
    端午师兄说:“所以,这次不会太平。”
    赵师伯说:“其实每次招人都不太平,但问题不大。经历一次,你们大概就明白了。”
    我问:“不会是无极门的人干的吗?”
    赵师伯已经朝那个强盗走过去,摇摇头:“不知道。”
    强盗说:“仙长饶命。”
    赵师伯说:“我不能饶你。因为哪怕你没有对我们出手,但也是强盗,我们要匡扶正义。”
    强盗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谁不想做个好人啊,我也是被逼无奈了才选择做了强盗。我父母病危,家中尚有一个小弟……”
    赵师伯一脚踢在他脸上,让他住嘴。一面说:“不要卖惨,这里不是争花魁的现场。”
    我拉了拉端午师兄的衣服:“什么是争花魁?”
    端午师兄说:“争花魁就是一些青楼名妓,才艺比拼,最终决出最棒的那个。”
    我问:“争花魁为什么要卖惨?”
    端午师兄沉默了片刻,想了想:“这也不是必须的,但是观众喜欢有故事的名妓,那些名妓讲出来的自身经历越凄惨,赚取的眼泪越多,就越有可能竞选花魁。”
    是观众决定的。
    我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不是比拼才艺吗?那为什么观众喜欢有故事的花魁呢?直接去找说书的选花魁不是更好?
    我又想到,端午师兄去竞选花魁一定很有优势,他最会讲故事了。他说自己想让听众哭就哭,想让听众笑就笑。
    我的思绪再度回到现实,强盗见卖惨不行,又说:“仙长,既然你要匡扶正义,那么总该有人把你们的事情宣传出去吧?不然又有谁知道潜崀宗的仙侠大发神威,绞杀了一众强盗、一个邪恶的修真者,还让一个穷凶极恶的强盗迷途知返?”
    我跳上前,瞪着强盗说:“放屁,我们匡扶正义是为了名声吗?”
    赵师伯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们当然是为了名声。”
    赵师伯又对强盗说:“你说的对,我放你走,但我要你一个月之内都在这片区域不留余力地宣传今日之事。”
    强盗感恩涕零,又磕了几个头,跑了。
    我呆呆地看着强盗跑远,才看赵师伯,忍不住问:“师伯,我们怎么能这样做?”
    赵师伯敲了敲我的头,问:“我们今天杀的人该不该死?”
    我想了想,点点头。
    赵师伯又问:“我们今天做的事算不算匡扶正义?”
    我想了想,好像也对,点点头。
    赵师伯说:“那你说我们做的对不对?”
    我觉得不对,又想不出理由,但还是说:“我觉得不该放走那个强盗,也不该让他做虚假宣传。”
    赵师伯笑笑走开了。
    我又看端午师兄,很多时候只有端午师兄才能说服我。
    端午师兄摇摇头:“强盗的宣传哪里虚假?”
    我张张口,说不出一句话。
    端午师兄笑笑:“你只是觉得不公平。”
    “是,其他强盗都死了偏偏他活着。”
    “他运气好。但他活着确实比死了好,他到处宣传今天的事,不仅是在给潜崀宗赚取名望,也是在告诫那些想要为恶的人三思后行,同时又让百姓有了希望,坏人总有天收。你还不知道吧,乱世已经来了,百姓需要念想。总而言之,这是一件对谁都好的事。”
    端午师兄又说服了我。
    彼时,我对这个世界并不太了解,很多道理想来想去总是与直觉相悖,很多时候,我不知道该听他们的话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从这一次过后,每当我即将生气时,都会冷静地思考一番,逐渐发现很多气其实是没必要生的。于是生气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大概,是自己出的门太少了。
    他们两个已经走在了前面,我看了一地狼藉,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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