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以全然不同的冰酿释放浓郁毫香,芽头肥壮于白玉茶盏里恣意舒展与明显的毫毛共舞,甫入口便能感知毫香蜜韵。
    因茶山覆灭而再无所踪的白毫银针再现也不过如此,如今晓夷山所产半点不逊于当年芳菲!
    种植采收都与早年相似,仅烘焙与冲泡截然不同,竟能媲美贡茶?
    若非归武山那几处庄子已种成了那漫山遍野的西域种子,今日指不定亦是诧异得瞠目结舌。
    她家姑娘真是着实为看顾山林而生?
    能得老夫人如此看重的姊姊,又怎可能是个简单角色?
    思及此,立秋不由得勾起欣慰浅笑问道:“主子可想好如何命名了?”
    “她本就有个娇媚华贵的名字,不需要我伤脑筋。”颜娧本想取下狼毫笔书写,顿了顿,又将笔杆放回去,缓缓沉着说道,“白—牡—丹。”
    “好个雍容华贵的名字,衬得起这香馥雅香气。”捻着胡髯,舒赫醉于茶香又念上了好几回,如他这等飘忽于世道的方外之人,都忍不住动了欢喜念想啊!
    欢喜不过一盏茶,立秋怔愣地看向主子,蹙起了娴雅眉宇,质疑问道:“主子莫不是动了进京的心思?”
    被厉煊来这么一番闹腾,居然差点忘了斗茗这事儿!
    来晓夷大泽都过份了,难道还要上京城?
    落坐书案前,颜娧茫然问道:“去不得?”
    “主子可有与王爷商谈过?”一时间立秋还真找不着人来制约。
    自是清楚安危为上的立秋绝不可能放行,颜娧抿了抿唇瓣,苦笑问道:“来到晓夷山所为之事不正是这白牡丹?不参与斗茗如何广为之人知?”
    没打算回答问题,立秋再次提问:“如此说来,王爷并不知情?”
    颜娧被问得嘴角抽了抽,扶着发疼额际无奈叹息。
    斗茗在即,叫她如何甘心错过?
    ……
    无月星夜,凉夜料峭。
    落坐在龙窑屋脊,承昀轻啜着冰镇于白玉瓶里香气淡雅的茶汤,不得不说小妮子又再次叫他出乎意料。
    虽从未怀疑颜娧手底下的所有安排,当结果真正摆在面前那刻,仍是叫他啧啧称奇,不禁想问还有什么是她办不到的?
    似乎只稍与山野有关之事,没有她不在行之事。
    再次啜饮毫香甜爽的茶汤,承昀忍不住地闭上双眼,感受胸臆间那少有的蜜甘香气。
    “真这么好喝?”厉耀看着那陶醉模样,一颗心都快被好奇虫给踏破了。
    闻言,承昀祭祀天地般诚恳恭敬地将茶汤洒落在厉耀脚边,举杯邀饮说道:“皇祖父尝尝。”
    厉耀:......
    心塞得无言以对,不禁咕哝说道:“总觉得有天定会被你俩给气死透了。”
    一个叫他看,一个遥祭他,上辈子是怎么得罪这俩人了?
    全都这么用尽心思作弄于他?
    承昀抿去取笑意,佯装正经地说道:“戏秘盒养着定不会有什么意外,皇祖父大可放心。”
    “你个没安好心眼的臭小子,若不是瞧着你俩全在为百姓奔波劳苦,这么不待见我戏秘盒的所在之处,铁定饶不了你俩!”
    厉耀说得叫一个锥心刺骨的心疼啊!
    本以为俩人看在他贵为东越帝王份上,定会尽心尽力寻找躯体所在,未曾想俩人根本就没打算寻找戏秘盒所在。
    整日忙进忙出全为各郡县百姓之事,在位时都未见得有他俩这番用心,光是亲力亲为地应付庐县那些染疫居民便叫他刮目相看。
    疫病自他初登大宝至今,多雨多涝的东越还少了?即便那三个早已各自掌管封地的王爷,也未曾将这些事儿放在心上。
    不由得叫他高看了俩人几分,原先对于颜娧提及这世间不需神后之事,心里总想着日久见人心。
    这世上怎可能有不对权势起贪念之人?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不得不说真是他小人心了!
    在那丫头宁静娴雅的性子底下,有着最不屈不挠坚强心性,尤其在她身边焙茶那几日,实话说没点毅力如何做得来?
    本想再次举起玉瓶遥敬又做了罢,承昀举起玉瓶轻嗅着茶香,闭眼陶醉说道:“我家丫头在意的从来都是宝贵性命,定不会将戏秘盒之事抛诸脑后,皇祖父大可放心。”
    “你又知道?”厉耀心里虽已信了八分,嘴上仍怀疑泰半。
    “如若天谕真出自皇祖父手笔,那么可曾想过为何竟有了出入?”星眸里的高深莫测一闪而逝,承昀扬着意欲未明的浅笑问道,“皇祖父可记得,归武山那场水涝有多少人枉死?”
    由厉耀口中得知归武山之事,承昀更加心知肚明,为何当年颜娧会选择在归武山落脚,天性使然在前,不忍百姓遭难在后。
    以她的性子而言,即便没有裴家相助改变归武山,也定会想尽办法将灾患损失降至最低。
    这点他看得十分透测!
    打从接收百烈后,许多先前没想明白之事,如今已豁然开朗。
    而他十分乐意陪她实践,改变目前东越百态的鸿图大愿。
    如她所言,如若百姓安居乐业,还需要神后作甚?
    唯有解决了东越的污糟事儿,他们方能有安宁可言。
    回望如遇少年眼眸里那抹神采,厉耀实在看不过眼,想浇盆冷水的冲动不停捣鼓,讪笑提醒说道:“这世上绝无完人。”
    “这点孙儿十分认同,不过丫头自小便陪着黎后生长在北雍皇宫里,如若真贪恋了大可选择久居宫廷,根本无须亲自帷幄归武山事务,更不用来到东越吃苦受罪。”承昀也不是没看清厉耀眼里的恶趣味,心里没忍住打报不平一番。
    “你倒是清楚她。”厉耀没好气睨了眼,人不在都能表心思?不由得气哼哼问道,“我就不信了,那丫头真这么好?没贪点什么东西?”
    沉吟了许久,承昀思忖许久,也不清楚该不该算?
    “说不出来了?我就说!”厉耀嗤之以鼻地哼声。
    “也不是说不出来,只是取之于我,用于西尧百姓,这样能算贪?”
    “怎么取之于你?”
    “从军数年所有的朝廷赏赐与军饷,全在丫头手上。”
    厉耀:......
    这话还真难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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