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南风吹不到北海。所以,当别的地方都已经泛起了绿色,北海之上依旧雪花飞舞,彤云密布。空桑山上下都笼罩在冰雪之中。
    这是熊垣第二次来到空桑山上,第一次来的时候,他的实力尚浅,在阵法上几乎没什么见识,也就只看到了空桑山美丽的风景,赞叹造物的神奇。
    可这次却截然不同了!
    不论是进入空桑山的方法,还是上空桑山的小路,都令他耳目一新。原本他以为这是帝颛顼用大法力捏造出来的,可当他真正去认真探究的时候,才发现这竟然完全是由一座座阵法相互嵌套而成。
    大阵中套着小阵,小阵勾连着大阵,如同齿轮一样,精准,精密!
    “这阵法造诣之高,人间难得!”熊垣走上山顶时,不禁赞叹道。
    “小哥儿果然如我家小弟所说,在阵法上有着独特的实力,今日一见,名不虚传。”穷蝉笑着从大殿内走了出来,道:“来,来,来,快快请坐。”
    “见过空桑山主!”
    “我家小弟和你称兄道弟,也就是我和你称兄道弟,何必如此见外,叫我一声穷蝉大哥就行。”穷蝉摆摆手,不悦道:“还是说觉得我在这大荒之中,寂寂无名,不配上你称呼我为一声大哥?”
    “岂敢,岂敢,如此,我就不客气了!”
    熊垣客气两句,坐在石凳上,笑问道:“穷蝉大哥,当初我还外时,苍舒就曾说帝颛顼招我来空桑山,之前诸多事情繁忙,抽不开身。不知道帝颛顼召唤我来,是为了……?”
    穷蝉拿起果盘里一个果子,随意的仍进了嘴里,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问道:“图腾之道,你是走的博杂之路吧?我曾得到消息说,你的诸多图腾尽皆不是凡物,堪称是人族第一人。现在你已经是第七重了,不知道你这第八重修炼可有头绪?”
    熊垣摇了摇头,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穷蝉,道:“别提了,如果我想修普通图腾,第八重境界,相当容易。可要是想要和我前七个图腾搭配起来修炼,就千难万难了。帝都曾给我传来消息说,那边可以给我提供神血三滴,供我修炼,被我拒绝了。
    因为我的图腾修炼,修的不单单是图腾,还有八卦之道。八大图腾与八卦一一对应,前面七卦,坤,兑,离,坎,巽,艮,震,无不和神明有关。虽然我可以以己身代乾卦,可我终究尚未成为神明,只能代替一时,不能稳固长久。
    可是,事关乾卦的神明,比巽卦都稀少,巽卦的在大荒之中,尚且可以听闻。乾卦?雷泽的卦主都是空缺的,实在是难以寻。”
    说起这个,熊垣就忍不住要大吐苦水,只有到了第七重之后,修炼乾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多大的坑。整个大荒之中,他都没有见过有乾卦的兽族,这让他去哪里找,怎么修炼?
    整整半年多的时间,他都在不断的和自己认识的大佬一一问询,结果这些大佬不是让他等等,就是直接告诉他,要不用其他的神血凑活凑活,先顶着,等以后强大了,再重新弥补回来。
    这能凑活吗?
    一旦凑活了,那他这八卦修炼之中乾卦就会成为最弱的一环,也会成为他功法中的破绽,随着他实力的越发强大,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强,争斗的层次也越来越高,微小的破绽就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而且,他是修炼神龙功法的,这破绽不光是会体现在他身上,那些一直跟着他修炼的人,学了神龙功法理念的人,也会受到他的影响,不自觉的把这个破绽给带上。
    这将成为神龙之道的弱点,破绽!
    一旦有了这样的破绽,弱点,神龙之道再怎么强,也注定不会成为主流。因为,越是推广,这个弱点就越会被针对,最终导致整个神龙之道的崩溃。
    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也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你看,这不是巧了吗?”穷蝉笑着说道:“我父之所以让你来我空桑山,就是因为我空桑山有乾卦的线索。”
    “真的?”熊垣猛然站起来,惊喜的问道:“这线索在哪里?不知道我付出什么代价,可以得到这样的线索?”
    “坐下,坐下。”穷蝉道:“我父亲当年砍伐建木,绝地天通之时,就已经想过,一旦天地隔绝,人族八卦必然不全,所以在空桑山下立下了阵法,设立了一段问道考验,能过问道考验者,就能感悟到乾卦,至于能领悟多少,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这也是我父要你来我空桑山的目的。
    只是,有一点我要先给你说明。”
    “哪一点?”
    “问道考验并不是一帆风顺,平平安安的,而是一步一问,一步一杀机。我空桑山想要修乾卦的,三万五千人,敢去问道路上走上一遭的,三百人,回来的,仅仅半个人!知道为什么半个人吗?”
    穷蝉盯着熊垣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是因为他的下半身全部被斩断,那是伤及到灵性的伤口,纵然是我父都无法为他强行治好的伤口。
    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懂得取舍,知道吗?”
    取舍?
    这个词在熊垣心里稍微闪了一下,就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乾卦是他必须要得到的东西,除了这之外,没什么不能商量的。
    看着他一脸坚毅的样子,穷蝉就知道熊垣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当下也不再劝说,不经历过乾卦的考验,他是不会对这种事情有太多深刻的认识的。
    “跟我来吧!”
    穷蝉站起身,向着外面走去,熊垣急忙跟上去。
    穷蝉所在的大殿是在空桑山的山腰处,可以俯瞰整个空桑山,再往上,冰雪渐多,寒气渐中,道路两旁的大树上挂着一块块的雾凇,隐隐之间,有异果的芳香传来,深吸一口,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头脑为之一轻。
    终于,熊垣跟着穷蝉的脚步来到了空桑山的最高处的一座平台上,平台上一个失去了双腿的老人直愣愣的看着他们两个,在这老人身后,平台之上,九九八十一根石柱子根根耸立,雕刻着无数的奇异的图腾,图腾之上蕴含着让人心惊的力量。
    “穷蝉少主人又来了啊,这次又是送谁去死呢?”老人阴阳怪气的问道。
    “这位就是当初在这问道考验上逃回来的那个人,当年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被吓破了胆,整日里疯疯癫癫的坐在这里,看着这些石柱子,你不用理会他。”穷蝉解释了一句,再度认真的看了看熊垣,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确定要走入这里了,一旦进去,你就回不了头。”
    那老人发出一声嗤笑!
    熊垣的脚步顿住,扭头看向了空桑山下,北号山的方向,他很想亲眼去看看那边的景象,那边有着他这一世的父母,这一世的朋友,这一世的根基,然后又微不可查的看向了帝都方向,那里有着他牵挂着的人儿,可入眼处只有白云聚散无常。
    纵千万思绪,终究要压抑在心里,这一步他不能不走。从他离开大力熊部落开始,一路上承担了太多人的期盼,他不能停下脚步,也停不下脚步。
    虽万千险阻,我一力担之!
    熊垣抬起头,看向了石柱,双眼微红,坚定道:“我准备好了,你送我进去吧。”
    穷蝉不再言语,径直上前,一步一石柱,将整个高台上的石柱点亮,一道垂拱形的光门自石柱中升起,落在了熊垣身前。那老人见到光门,猛然抱着头,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趴在了地上,瑟瑟发抖着。
    熊垣诧异的看向了光门,光门内昏昏暗暗,隐约之间有影子闪动,侧耳细听之下,哀嚎厮杀之声不绝。如果这是通往战争之地的,每一个正常成长起来的强者都经历过不少厮杀,完全不至于让人如此害怕。
    这一刻,熊垣心里反而有些激动,一半是好奇,一半是对战斗的渴望。历年的大荒生活,让熊垣的鲜血里也充斥了好斗的属性,杀戮在他的眼睛里,早已经是寻常了。
    如果这就是乾卦的考验,那对他来说,反而容易了!
    熊垣紧了紧斧子,整理了一下衣衫,一步迈出,踏入到了光门之内,八十一根石柱颤动,将光门收回。
    “哈哈哈哈,嘻嘻嘻,又进去了一个,又进去了一个……哈哈哈哈……又进去了一个……”老人咬着手指,咬出血了还不停止。
    “乾卦啊,乾卦!”穷蝉看着重新归于寂静的石柱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的扫过老人,叹息不已。
    八卦之中,乾卦是最难以琢磨的一卦,空桑山为了这一卦,死伤的不知凡几,无数人因此而沉沦。他不知道熊垣还有没有机会出来,也不知道他的父亲这么做究竟是对也不对。
    “欲上九天,先下九幽!”
    这真的是一条生死路啊。
    九幽之下,阴山之间,一片片荧光的花草盛开着,布满了整座山谷,让整座山峰看起来如同一块莹莹玉石一般。
    山峰之前,有两个丑陋至极的人背着各自背着一病长刀,无聊的靠在石头上,嘴里咀嚼着不知名的植物,偶尔把残渣吐出来,喷在了旁边的石块上。经历了无数年的喷吐,那石块中间竟然形成了一个个小小的窟窿,当残渣砸在上面的时候,还会发出倥侗的声音。
    “多少年了啊,我们究竟在这里驻扎了多少年了啊!”其中一个人无聊的抱怨着,发疯似的拔出长刀到处劈砍着,将一颗颗植物砍倒在地,不大一会儿就砍平了一大片地方:“老祖,我也想去战场厮杀啊,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吗?
    我的实力在这里不单单没有退步,还成为了通天境界,老祖,你看到了吗?”
    另一个人靠在墙壁上闭上了眼睛,无数年驻扎在这里,他们早就心烦了,不闹出点动静出来,这种环境能把他们给逼疯。
    更何况,对方还说出了他们真正的心思。
    阿修罗族是一个崇尚战斗的种族,是一个宁愿战死沙场,血不流干,死不修战的种族。他们竟然被族里给安置到这里守卫一个屁都没有的山谷,说什么关系重大,简直是不可理喻。
    一定是哪个杂种在老祖面前说了他们的坏话,老祖在有意惩罚他们,不然的话,以他波旬,大梵天两个人的天分,这个时候应该在和幽女之国的杂碎战斗才是,哪里会在这里无所事事,看守什么狗屁山谷。
    “是婆母?还是色欲天?还是因陀罗?千万别让我知道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搞事,不然的话老子一定要弄死他,割掉他的心肝下酒不可!”波旬靠在石头上,气的胸膛迭起,恨得牙痒痒。
    突然,波旬脚下的石头开始颤动起来,波旬急忙抬头,看向了大梵天,怒道:“你能不能消停会,别来惹我!”
    大梵天抬头,挠挠头,决定不搭理莫名其妙的波旬,别看他到处砍东西像个疯子一样,可他这疯的只是表面,而波旬早就疯在心里了。
    一言呵斥罢了,波旬发现脚下的石头竟然还在颤抖,而且越来越厉害,就连他靠着的石头都不安稳了起来:“大梵天,你闹够了没有?是不是三天不挨打,浑身就不舒服了是吧,这次我一定要让你躺在这里半个月才行!”
    “不是我啊!我什么都没干啊!”
    “什么都没干?”
    “还敢顶嘴了是吧?不是你还是谁?你要是什么都没干,这石头怎么会动?”波旬气急而笑,伸出手指头指着大梵天,眼睛渐渐通红了起来。
    “真不是我啊!”大梵天叫屈,突然他眼前一亮,惊呼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们一直等的东西到了?”
    “我们一直等的东西?你是说那个?”
    大梵天和波旬怪叫一声,拔腿就往山里冲去。
    老祖在上,这等了无数年,这里终于有了动静了,太不容易了!
    石柱颤动,光门大开,熊垣晕乎乎的从里面踏步而出,就见到了两个丑啦吧唧的人一脸欣喜的看着自己。
    “这就是自己的第一个考验?”熊垣有些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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