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清晨,仿佛是雨过天晴般,阳光异常的明媚。
    然而,在邙山的上空,却总有一片化不开的黑云,从始至终压邙山群峰上空。
    无极门,似乎是被阴影笼罩,连空气都有些凝重起来,透着一股沉重的压抑感。
    这时候,位于无极峰山腰的传送阵,忽然迸射出耀眼的光芒来,两道人影在上面显现而出,一男一女在光华里走出来,可不正是赶回门派的莫问天。
    “弟子,拜见掌门!”
    刹那间,守卫传送阵的弟子,纷纷的跪倒在地上。
    然而,莫问天神色凝重万分,显然是无暇理会,掠身便朝着厚土峰赶去。
    便就在他的身后,那位白衣女子亦步亦趋,却是寸步不离的紧跟其后,这场面落在在场弟子眼里,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起来。
    这白衣少女,当真是好美,虽说是有些残疾。
    她天仙般的容貌,让人是自渐形秽,似乎世间万物都不在例外。
    可是,以前却是从未见过,她到底是谁呢?
    在大难过后,劫后余生,总有弟子会生出好奇之心。
    莫问天只是掠空而去,那张脸却凝重的快要滴出水来,虽然有弟子在沿途躬身施礼,可是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回应。
    在半时辰以前,他便已经接到音屏台传来的消息,门派已经击败来犯强敌,在万胜侯以生命为代价下,摧毁玄阴公的肉身,此獠元婴却是逃的不知去向。
    然而,其中非常不好的消息是,他的双修道侣郑羽儿,却被玄阴灭魂功所伤,浑身被天下极寒的玄阴冰封,至此都是生死未知的。
    这消息,宛若是晴天霹雳般,让莫问天实在是难以接受,所以在他匆匆赶回门派时,便就朝着厚土峰赶去。
    那是因为,郑羽儿的临时寝宫,便就坐落在厚土峰顶,在他的神识的感应下,此刻爱妻也在那里。
    这时候,厚土峰上,寝宫大殿前,不少人聚集于此,都是黯然叹息不已。
    “掌门师兄,都怪师弟护驾不力!”
    雷万山满脸悔恨的迎上前来,那眼神里透露出的愧疚,可能对于他这位师弟而言,此刻最不愿意看到的便是掌门师兄。
    “掌门师兄,君上她……”
    谷傲雪有些担心的迎上前来,本来想说两句安慰的话,可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师兄,你可回来了!”
    牧雨宣梨花带雨的扑上前来,那双眼睛却是通红一片,显然在刚刚早就哭过,连她此时说话的语气,都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
    此刻在他们身后,有夜无影、唐景香、金临风等人,当然也包括定军侯在内,可是脸色都不好看,低着头都是默然不语。
    莫问天的心渐渐沉下去,他伸手轻轻推开寝宫大门,却没有人胆敢跟上前来,也只有那位白衣少女寸步不离,也没人敢去阻挡她。
    殿门缓缓打开,金色阳光倾泻而进,照在里面那座冰雕上,也映亮冰封在里面的人。
    “羽儿!”
    莫问天的心忍不住一颤,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扑身上前拥住那座冰雕。
    可是,没有任何的回应,此刻在他怀里的,只有彻骨其寒的冰冷,就像是他此刻的心一样,已经没有任何的温度。
    “羽儿,为夫来晚了!”
    莫问天发出痛苦的嘶吼,他放出神识去感应,可却察觉不到任何生命的气息。
    “不可能,这不可能!”
    莫问天满脸的不信,他浑身化为熊熊火焰,想要融合怀里的那块玄冰,可却只能传出滋滋作响,火焰在寒冷里尽数熄灭,可却没有融化掉半点冰渣。
    “羽儿,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
    莫问天脸色变得痛苦起来,泪水从眼角涌现而出,此刻他心里全然的雪亮,这是极阴极寒的玄阴寒冰,玄阴公修炼到极致的法决,根本不是他可以破解开的。
    玄阴灭魂功!
    这一门神通所修炼的,便是极阴极寒的玄阴冰气,并且借此封住人的七魂六魄,可以说是极为厉害歹毒的神通。
    可以说,郑羽儿已经死了。
    因为,失去七魂六魄的她,已经完全丧失认知,将永久躺在玄阴寒冰里,就像是躺在一座千年冰棺里。
    然而,郑羽儿也没有死。
    因为,她的生命机能尚且在,等到七魂六魄归位以后,未必没有复活的可能性。
    “羽儿,你放心,为夫一定会救你的。”
    莫问天心如刀绞,似是被利刃切过一般,开始止不住的滴血,他伸手轻轻的拂过那冰雕,望着那美丽如昔的容颜,凝视着那有些苍白的脸颊。
    熟悉的明眸中,似乎倒映着自己的影子?
    二三十年的岁月,整个尘世的风霜,却彷佛根本不曾沾染她丝毫。
    过往岁月,慢慢浮现,悠悠而过。
    依稀记得,在二十年前,在升仙门相遇以后,便彼此心中挂念。
    大兴城的蛟毒,似是上天安排的姻缘,就此缘定三生,享受花前月下的美好。
    在五六年前,得到老国公郑天源的赐婚,就此名正言顺,再也分不出彼此来,她不但是郑国的女国君,也是无极门的掌门夫人。
    没有山盟海誓,也没有甜言蜜语,只有修真道路的互相扶持,就好像自己的亲人一般,早已成为生命中不可分割的存在。
    “羽儿,没有人可以夺走你,包括这老天也不行。”
    莫问天目光中透着哀伤,他紧紧的怀抱着这座冰雕,从里面透出的刺骨寒意,让他浑身覆盖厚重的冰霜,似乎要跟那块玄冰融为一体。
    双眼朦胧,泪水滴落,化为一滴滴冰晶落下。
    那彻骨奇寒,冻得他牙齿打颤,骨头都开始僵硬,可却就在这时候,忽然在那玄冰的深处,传来一抹微弱的动静,可很快便转瞬即逝,倘若是不注意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
    “这是……”
    在悲伤之余,莫问天心中不由一跳,顿时间浑身一震,将所有神识凝结成一条线,去捕捉那一抹悸动。
    良久,在郑羽儿的腹部里,又传来一抹微弱动静,就好像毛毛虫在爬,又想是缓缓的流水,也像是小鱼吐着泡泡,是那般的微不可查。
    胎动?
    这是胎动?
    莫问天顿时间泪流满脸,他完全可以感受的到,此时就在郑羽儿的腹部,还有一个微弱的生命,发出微不可查的求救信号。
    “问天,你想要的一个孩子吗?”
    在此恍然间,让他想起当日在宋国康城,郑羽儿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
    这是……是我的孩子啊!
    莫问天心都在抽搐,他很想放声的大哭,这可是他和羽儿的孩子,尚且还没有出生,便就要遭此大罪。
    我的孩子,是那般的脆弱,也是那般的无助,就像是茫茫大海里的浮萍,只需要一个浪花,便就会万劫不复的局面。
    若非是郑羽儿用金丹护住,那绝对是不可能活下来的,然而她的金丹也黯然失色,在玄阴寒气下渐渐失去光彩。
    若要到那时候,那绝对会胎死腹中,这尚且没有出生的孩子,将会永远的失去性命。
    “不行,这是我的孩子,即便拼命也要救他。”
    莫问天满脸的惊恐失措,他实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忽然间脑海里念头一动,张开嘴来吐出一团火焰,像是白色的精灵跳动起来,落在那块玄冰上,居然缓缓的沉在里面。
    祝融冰焰!
    这是天下最寒冷的火焰,碰到同样极阴极寒的玄冰,居然可以轻松的融在里面。
    “孩子,不要怕!”
    莫问天神色紧张到极点,他小心的控制着那团焰火,护在郑羽儿的腹部丹田。
    也不知道是以毒攻毒,亦或是同性相斥,祝融冰焰散发的无尽寒气,在遇到那极阴极寒的玄冰气体,居然就此的中和起来,化为拳头大的暖流,护住那即将消逝的生命。
    胎动声,继续传来。
    而且,渐渐变得有力起来,似乎是充满生命力。
    这让莫问天如释重负,可是很快便沉重起来,这胎儿即便保住一时,可是羽儿已经沉眠在玄阴寒冰里,不知可否顺利诞生出来?
    孩子,你可要挺住啊!
    莫问天抬头望向窗外,看着笼罩邙山的那片黑云,在心里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烈日沉沦,夕阳落下,余晖洒落大地。
    此时,在位于云州的边界,千里以外的荒岭里,传来玄阴公愤怒的嘶吼声。
    “可恶,老夫修道上千年,居然阴沟里翻船,竟然被无极门的杂鱼毁掉肉身,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若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尖锐刺耳的声音的响彻而出,在深山里不断传出回响,惊得四周的飞鸟簌簌而飞。
    一尊元婴在山林里掠空而出,他的头上戴着赤色的布袋,鲜血沿着脖颈不断留下来,似乎是在腐蚀他的脑袋,看起来是甚是可怕。
    “可恶,若非是这化血魔袋,老夫有足够的时间实施夺舍,甚至在大秦国的王城里,都有合适的夺舍目标,到时候未必不能重新修到元婴境界?”
    这一尊元婴似是气愤不已,他伸手的要扯掉那布袋,可却始终是不得其法,反倒是疼得他疼痛难当,那顺着脖颈流下的鲜血,似乎更为的恐怖起来,很快浑身上下都被鲜血染红。
    “什么人?”
    可在这时,山林里走出三四位猎户,肩膀上扛着獐子等猎物,手里抓着短刀长弓,满脸紧张的循声摸过来。
    “这时……什么怪物?”
    然而,可当他们看到眼前元婴时,都是满脸惊骇欲绝的神色,当即扔下肩上的猎物,连滚带爬的转身逃去,只能爹娘少给两条腿。
    “啊啊啊!”
    连续三声惨叫声传来,三道寒冰利箭倏忽而来,同时带走三位老猎户的性命,让年纪较小的那位麻子脸猎户吓得魂飞魄散,当即便是腿脚发软,从山坡上滚落下来。
    ‘哗啦!’
    这麻子脸猎户掉在坡下河水里,他正待想要挣扎逃生,忽然有道黑影掠空而来,似乎是钻在他身体里,浑身瞬间便被冻结,就此完全的失去知觉。
    落日余晖洒落而下,在那滚滚的河流里,一块巨大的寒冰缓缓飘走,里面的隐约似有一道人影,可却很快被潮水般黑暗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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