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炅洙怎么也想不到,国庆节第一个来他们家的外人,是纪建桥。
    男人穿得光鲜亮丽,身后跟着管家和律师,那排场让纪炅洙合理怀疑他是来让他签订断绝父子关系书的,不过很遗憾他96年8月的生日,现在还不属于完全成年的范畴,不然他绝对第一个不承认他是他老邢家的儿子。
    来的只有他,没有他出生证上的母亲邢敏,那么这件事要么不涉及邢家利益所以邢敏懒得敷衍他,要么就是纪建桥的个人私事。
    纪炅洙有点头疼,他熟悉这种感觉,他大概是要犯病了。
    丁叔出门迎接纪建桥,他早年是呆在邢家的,记得纪建桥的爱好,周全了礼数才上楼叫纪炅洙,有点无奈地:“小纪,还是下来一趟吧。”
    纪炅洙跟父母关系不好,每次见面都是要劝上许久,意外这次纪炅洙开了门,少年倚在门口,烦躁地捏着眉心,他终究还是得懂事:“让他早说完早走。”
    纪建桥不会无缘无故来看他,但他父亲的身份让他做不出直接压榨儿子的举动,况且他身上的确流着他的血,因此笑着问他最近过得怎样,缺不缺钱之类毫无用处的问题。
    纪炅洙难得没发脾气,但也没给好脸色,平平淡淡地答完了,低着头截话:“直说吧,不必绕弯子。”
    纪建桥哂笑一声,他还是摸得清少年的性格,知道他跟他们这些搞钱的不是一道,但也没有难堪,反而依旧带着商人谈判的自得:“你马上就要高叁了,没想过将来要做什么吗?”
    “不是高考吗?”纪炅洙自觉荒唐,“我又不是邢家的继承人,没义务去你们公司磨练吧?”
    “你是我家的儿子,怎么就不是继承人了?我跟你妈只是觉得该给你更高的自由度。”纪建桥说着自己都不信的漂亮话,他脑子有千万个拉拢纪炅洙的办法,“你要是没主意……你想不想去学医?”
    纪炅洙是斗不过他爸爸的,可他到底有他的基因。
    少年往沙发上一靠:“为什么?”
    “学医有很多好处啊,医生待遇不错,济世救人,也等于有一技之长,再说学医稳定,你将来直接进医院……”
    “我问的是,为什么专门劝我学医。”纪炅洙不太耐烦,他没纪建桥算计人的歪脑筋,“打直球吧,说不定我还会考虑。”
    “我们家就是学医的,你爷爷最近总念叨着要找个人传承衣钵。”纪建桥态度温和,带点试探,带点感慨,“要不是突然有病人,你爷爷就跟着我一起来看你了。”
    这句话是真的,但纪炅洙对父亲的印象都寥寥,更不要说爷爷了,因为压根就不信,他在邢家始终是个备用的棋子,有万一就拿来用,没有就放弃。
    纪建桥家往上数叁代内都有学医的,他属于中产阶级,他们家还专门有家训教后代为医者的品德,算养出了自以为然的清高,只是断在了纪建桥这,因此纪廷谦非常瞧不起下海经商的纪建桥,但再瞧不起又怎样,他就纪建桥一个儿子。
    年轻时还能靠着自己在手术台上恪守家训,老了就越发忧虑,一会儿担心自己职业生涯终结,一会儿担心自己老眼昏花驾鹤西去,直怪自己教子无方,辱没了家里传下来的规矩,找一个继承人成为他最要紧的事。
    为此他一个长辈肯放下脸面主动联系多年不见的纪建桥,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纪建桥是被长辈放逐的不孝子,他本就愧对父母,如今关系破冰,高兴还来不及,哪有膝下不尽孝的道理。
    但邢家的继承人他是不能动的,思来想去——他不还有一个儿子吗?
    纪建桥当然不会对纪炅洙和盘托出,但纪炅洙会猜不到?
    他眼里浮出些不会掩饰的冷嘲和轻蔑,纪建桥装看不见,依旧在笑:“说起你爷爷,那可了不得,早些年他是北京协和骨科的主任医师,现在快退休了,就专心带博士生,你要是考上医科院,说不定还是你爷爷当你导师呢。”
    “……”纪炅洙敏锐地察觉到危险,“医科院?学医都不行,还要考医科院?”
    “你爷爷想亲自带你,毕竟你半道入门,要学的东西很多,他老人家也是怕你吃不透。”
    所以其实说那么多,“你就是想要我考上医科院,报临床八年制,来继承你们家老爷子的……遗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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