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组长立即请示钟组部后紧急叫停,宇文砚也冷汗淋漓地紧急叫停。
    调查组结论精简到只有一句话:经多方联合调查,排除庄骥东同志反映白钰同志所存在问题。
    为避免节外生枝,半个字都不多讲,真正做到就事论事。至于查到“储书记过节费”、庄骥东与都建嵘的猫腻、宇文砚阻止省厅深查古玩造假案件等等,因为“庄骥东同志没有反映”,自然不会体现在调查结论里了。
    事先说好的事要照办,左组长重新启动考察程序,私下征求白钰意见后让赵天戈、赵万诚两人接受谈话,迅速而果断地完成全部考察程序返回京都。
    很快关于白钰的任免**就下发了:
    免去白钰同志甸西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职务,任命为上电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代市长。
    与此同时宇文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持省·委常委会通过下列任命:
    免去储拓同志甸西市委常委、市委书记职务,任命为省老年事业促进会会长(享受正厅级待遇);
    上电市委书记卢人南调任甸西市委常委、市委书记;
    省·委农村工作办公室主任黄沧海调任上电市委常委、市委书记;
    毕遵代主持市正府工作的市委秘书长林润鑫正式任命为毕遵市委常委、市委副书记、代市长。
    客观来说,从去年到今年储拓治下的甸西一直给宇文砚添堵,直到“储书记过节费”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收没收其实无所谓,但储拓必须为古玩文物造假案子的捂盖子行为付出代价。
    主动辞职已不能平息外界质疑和各方压力,宇文砚不得不通过常委会决议方式免去其职务,打发到省民正厅下辖的社会团体性质的省老年事业促进会,直接进入养老行列。
    卢人南从经济大市上电调到麻烦频出的甸西,暗含钟组部授意的对班子成员干部述职与测评当晚掉链子的惩罚,当然也承载省·委对他的嘱托——省·委班子一致认为庄骥东正治不成熟,轻率冒失,大局观念不强,需要卢人南这样老成持重的市委书记压一压阵脚。
    林润鑫从代主持到转正,实际上并非宇文砚乐见,手里至少有四五位候选人能取代,但眼下常委会形势扑朔迷离,最终达成“以稳为主局部调节”的主旋律。
    而黄沧海空降上电则是宇文砚唯一取得胜利的操作,作为原省·委机要室主任、王辰及本土系中坚人物,有基层主正经历且年龄适中,原计划可以冲一冲省·委常委。
    风水轮流转呐,而今宇文砚心里清楚自己在钟组部那头说不上话了,京都对通榆乱糟糟局面也渐失耐心,可以预见两三年内本土系基本没了上升空间,与其如此干脆到地级市主正相对实惠些。
    而且,宇文砚还惦记着白钰。
    这小子大难不死——不,很可能事先挖的坑,没整着他倒把储拓、庄骥东埋进去,险些危及自己,想想真是咬牙切齿。
    黄沧海基层经验丰富,行事稳健先谋后动,又有副省级身份加持,这回总能死死摁住白钰吧?
    官场最容易的就是挑错。
    只要你想做事,不可能每件事都面面俱到做得毫无瑕疵,十件事里记下一个差错,一年下来就有几百个差错。
    上电还有位白钰的老对手——原毕遵常务副市长王文沙!
    王文沙是前省长岳峙的姨侄,空降到毕遵时目的很明确就是打好基础、熟悉方方面面工作,准备朴恒退下来后**。然而缪文军内心深处瞧不起纯粹靠岳峙起步的公子哥,这一点王文沙能明显感觉得到,人与人之间气场很微妙,相反倚重能力水平都很突出的白钰,遭到王文沙忌恨,同为常委时言语间都有些怠慢。
    朴恒突然辞职后,缪文军宁可让市委秘书长主持正府事务,都没常务副市长说话的份儿,王文沙自感没趣,私底下走了岳峙等老领导的路子悄悄调到上电任常务副市长。
    因为平级调动,宇文砚没说废话抬手放行,不想提前为白钰添了个堵,回想起来也有点小得意。
    接受谈话当天下午,储拓神情落寞地回到甸西,进了熟悉的办公室却感到无比陌生。
    站到窗前可见矗立在甸西江大桥桥头的雕塑,回想当日与庄骥东为朵小小黄花当众争执,简直可笑之极。
    不管市委书记是谁,***怎么变动,甸西江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流淌,大桥依旧车水马龙,见证时代的辉煌或黯淡。
    有啥可争?
    不知何时,市委秘书长杨晓瑜悄然出现在门口,悄声问道:
    “储书记,有什么安排?”
    储书记意兴阑跚摆摆手:“我已不是书记了……新书记马上到任……”
    杨晓瑜道:“您永远是甸西人民心目中的市委书记。”
    “唉——”
    储拓长长叹息,良久道,“晚上召集班子成员吃个饭吧,还是那些范围包括没走的都通知到,来与不来纯凭自愿。”
    “好的。”
    杨晓瑜应道。
    当晚一大半人没到:
    庄骥东请假回家“述职”,将面临齐晓晓雷霆万钧的痛斥,以及来自双江庄彬怒其不争的批评。
    正在甸宝城投办理交接手续的白钰只回了四个字“另有安排”,人家现在是上电市长,杨晓瑜没好意思多问。
    季永根、熊英杰、陶剑波、乔承鹏都以行程原因婉言相拒;赵万诚、腾春兴、赵天戈通过一系列事件已看透了他,也以各种理由推脱掉了。
    见势头不对,杨晓瑜赶紧唤来韩委等储拓的老部下,即使如此可坐十七八客的圆桌也太大,临时换成十客桌仍显宽松。
    晚上七点。
    还是老规矩等所有领导到齐后电话通知,储拓缓缓最后进包厢入座。环顾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明白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一个没来,自己在甸西也就这点儿人脉……
    “同志们!”
    储拓提足中气道,“今天是我作为市委书记在甸西的最后一天,回顾数年来与同志们携手并肩,为地方经济发展和城市建设殚思极虑如履薄冰,保障人民群众幸福安康都做出不懈努力!诚然,甸西是出了些情况,有了些问题,但总体是进步的、前进的、发展的嘛!我们坚持问题导向、目标导向、结果导向,鲜明提出发展目标展开工作新布局;我们奋勇争先纵深推进全面创新,着力实施有效投入、创新发展、产业招商专项考核,建立起既想干事、又敢干事的保障激励体系,所有同志涌动着干事创业的火热激情!我们注重保持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的紧迫感,把自己的心血、智慧、干劲全部倾注到甸西改革发展各项事业中去,与大家齐心对标找差、奋力再攀新高,加快推动京都、省里各项决策部署在甸西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共同谋划现代国际大都市的未来愿景……”
    他照例滔滔不绝从城建讲到经济,从工业布局讲到教育医疗,越说越来劲,越说越慷慨激昂,比往日酒宴前的报告式讲话时间还要长。
    巴璐实在饿得受不了,悄悄闪身出了包厢;紧接着扬优、张靖风也一脸苦笑地捂着肚子出来;再然后还有……
    他们从厨房里要了些蛋糕、馒头之类站在后院垫底,隔窗只见储拓还端坐在上首讲得眉飞色舞,整个包厢就剩杨晓瑜无奈地陪在旁边,以及两位服务员没精打采站在角落。
    “唉——”
    巴璐等人相互瞅了瞅,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悲凉的叹息。
    与此同时,甸宝城投大厦顶楼小亭子里,三支蜡烛发出恰到好处的烛光,白钰、浦滢滢、穆安妮相对而坐,举着浅浅的红酒杯笑语盈盈。
    本来白钰与赵天戈相约今晚大醉一场权当送行,谁知傍晚六点打电话歉意说毕遵那边战友又来巡查秘密兵工厂,必须作陪,建议白钰一块儿过去。
    白钰想了想婉言拒绝。非战友关系,且艾米拉被害、米果之死阴影在前,以自己身份与军事基地的人接触不太妥当。
    打电话时浦滢滢和穆安妮都在旁边交接清单上逐页签字——城投债券及城投债务这部分经省领导拍板全部移交给庄骥东,江珞斌的原话是:
    “骥东同志有路子打包收购次级债券,那就由他负责,尽情地收购!甸西卖光了再支援别的市县!”
    受此影响,省·委常委会都没研究讨论甸西常务副市长,还是江珞斌的原话:
    “骥东同志把白钰同志赶走了,干脆多挑挑担子,年轻同志活多压不垮!”
    听说白钰晚饭没了着落,她俩交换个眼色会意一笑,浦滢滢道:
    “白市长,其实我和安妮也想着帮您饯行,就担心安排不过来,这不,缘分来了您也别推托,今晚不惊动任何人就我和安妮每人做三个小菜,三个人喝点红酒友谊天长地久,行不行?”
    白钰还真想推托,但见她俩眼珠瞪得圆圆的满脸期盼,心一软,笑道:
    “还喝酒呀?安妮酒后又吐真言怎么办?”
    浦滢滢开心地站起身道:
    “白市长答应了!我先去厨房准备,安妮陪白市长上楼玩几招跆拳道活动下手脚。”
    “好!”穆安妮也乐得跳起身。
    白钰道:“哎哎……改打羽毛球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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