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杰与很多领导喜欢边聊边吃,或吃饭时听秘书汇报工作不同,他习惯独自坐在靠窗位置吃;平时说话做事雷厉风行的他,吃饭却特别慢,往往白钰风火火五分钟吃完都散步回到办公室休息,俞晨杰还在慢斯条理地喝汤。可能,吃饭对他而言就是放松,
    大家都掌握了他的习惯,知趣地从来不在吃饭时打扰。
    尤晓薇也知道,但今天必须打破惯例,因为深知这等大事必须争分夺秒,稍有松懈就错过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
    “俞书计,不好意思影响您的胃口,我说完就走,”尤晓薇主动拿了张椅子坐到他对面,不等他同意与否一口气道,“上午我跟岭南乡音周刊萧社长见了面,他同意中午立即撤稿,同意下午调查内部流程并商讨对撰稿人的处理……实不相瞒撰稿人就是我弟弟尤晓荫,事到如今不再多说一切按章办理,但希望市里尽快解除对周刊办公场所的关停程序,后续双方坐下来慢慢谈,该怎样就怎样。行不行俞书计?”
    俞晨杰慢慢搁下筷子,若有所思看了她会儿,道:“尤晓荫三十多了吧,做到周刊副总编辑想必应该知道行业规矩,‘沈仲文’这样带有明显官方色彩的署名能随便用吗?上次用在花坛区街道办主任选举事件,导致什么后果尤部长应该知道吧。”
    尤晓薇窝囊地承认道:“他孟浪了,毕业后一直很顺不晓得天高地厚……这件事了结后我要劝他换份工作,尽捅篓子,不能再做下去了。”
    “不是他个人问题!”
    俞晨杰道,“一篇评论员署名文章炮制出炉要经多道关卡,最后总编辑签发,远不是他一个人发泄心头不满,它代表岭南乡音以及幕后一大群人的意见!裹挟民意、抨击正府正策,这件事正治影响很坏,岭南乡音周刊要给说法,要认真整改,要公开认错!勋城旧城改造工作是提上京都大战略大方针的,得到申委省正府高度重视和支持,在这个大是大非问题上搞对抗、说风凉话简直自不量力!至于关停程序……”
    他停下来想了想,“我还真不清楚,或许是个巧合吧,具体情况尤部长找白市长了解看看。”
    “噢是吗?”尤晓薇脸上掩不住的失望,觉得俞晨杰这样踢皮球太低级了,但显然白钰中午没来食堂吃饭就是布好的局,隐隐有就不让你顺顺当当打招呼的意思。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只得低眉顺眼道,“谢谢俞书计指点,中午我继续对接岭南乡音……我去看看白市长在不在办公室……”
    俞晨杰淡淡道:“别光顾着工作忘了吃饭,今天番茄炒鸡蛋味道不错。”
    “谢谢,没胃口……”
    尤晓薇再度找小餐厅服务员确认白钰中午没来,又匆匆出门,出门瞬间听俞晨杰吩咐道:
    “帮我把饭菜热一下,注意小火……”
    这家伙在吃方面倒讲究得很!尤晓薇恨恨想道。
    接下来怎么办呢?站在小餐厅走廊外,尤晓薇一阵踌躇。休息时间,一般来说不便贸然打电话打扰副省级领导,刚刚趁俞晨杰吃饭汇报工作已经唐突了。况且她与白钰没交情没交集——
    场面上讲白钰上任后专程拜访过都建尹,也与都业淳有过良性互动,那些属于官场需要;任职湎泷市委书计期间跟周沐势同水火,在暨南不是秘密。
    这时候不能不服李璐璐那些骚货(尤晓薇认为是骚货),不管哪个新领导上任总有理由主动跑到人家办公室混个脸熟,然后有事没事一个电话甩过去:
    “在哪儿呢白市长?”
    弄得好像少男少女幽会似的,还别说,男人就吃这一套。平时看不出来,但到关键时刻往往发挥作用,所以俞晨杰发现“沈仲文”就是自己亲弟弟后第一个念头就想到李璐璐,完全下意识反应!
    琢磨片刻,尤晓薇拨通**的手机——正府这边女人也就**看得顺眼些别的诸如云歌吟、梅芳容在她眼里都是骚货,亲热地说:
    “高秘书长没在食堂吃饭啊……噢,又亲自到城中村督阵啦,辛苦辛苦……高秘书长是跟白市长一起吗……不是啊……哦……哦……好的高秘书长注意休息多涂防晒霜多喝水,拜拜。”
    原来白钰上午跑番云区、岚桥区最远的那条线,跟着的是刚从正法委借用过来、非常得宠的冼宏伟。
    按行程计算下午回来也不会早,起码四点以后,想来也是白钰故意为之,就想拖着消防大队查封岭南乡音不及时处理。
    怎么办呢?尤晓薇终于发现凭自己的能力无法应付眼前死局,必须要搬出大神干预了!
    掂量再三,她从手机里查到那个号码拨了过去……
    番云山位于勋城西南角,有条观光大道直达山谷口,然后全都是碎石铺就的逶迤曲折的石径往山峰高处曲折延伸。
    白钰一行原计划吃完饭直奔岚桥区,冼宏伟看出市长不象往常行程压得紧凑似有拖延回市府大院时间的意思,联想到那篇署名文章以及今天勋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岭南乡音周刊被查封事件,主动提议到山里转会儿权当避暑。
    “行啊,我到勋城还没领略过市区里的山景。”白钰欣然应允。
    沿着石径往山里走,山涧传来溪水欢快流淌的声音,间或夹杂山鹊等不知名鸟儿清脆的唧唧喳喳声,更凸显山里的幽静。
    纵目望去,林间有些枫叶已经红了,山风徐徐吹拂着树梢发出有节奏的唰唰的声音。冼宏伟以前在番云区工作过,对山里一草一木一景一物了如指掌,边走边介绍各处历史掌故,白钰听得入神且不时提问,在深幽中徜徉着小憩着格外惬意。
    出了小树林,迎面石壁上挂着面积不大的瀑布,大约十多米高,水势倒也不算湍急,水流欢快地跳跃到小水潭里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扑面而来山林间特有的清新空气让人精神焕发,喜欢拍照的财贸处长冯涛靠倚到一棵倾斜的树干上留了好几张照片,做出迷醉于一尘不染清幽世界的模样。
    “前面有位姓杨的居士擅长解梦,白市长有兴趣过去瞧瞧?”冼宏伟试探问道。
    “噢……”
    白钰无可无不可道。
    往深山高处爬了一百多米,树林里有幢古朴精致的木屋,屋檐下悬挂着四个椭圆形的红灯笼不知有何寓意;门前的圆形花圃里种的花草也奇奇怪怪说不出品种,只闻到隐隐的类似熏衣草的香味;屋后似有风铃,每当山风吹拂便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煞是好听。
    杨居士盘膝坐在禅室里,香炉里紫烟袅袅颇有几分仙气。来的路上冼宏伟介绍这位杨居士大有来头,心理学、生物学双博士,以前在京都开过心理诊所名气甚响,后因身体原因隐居山林,因此他解梦跟那些鬼鬼神神的封建迷信不同,都蕴含很深的道理。
    解梦收不收费?每次两百,收取的费用用于木屋后植树造林,回归自然。
    冼宏伟与杨居士比较熟悉,笑道:“今天陪朋友进山闲逛打扰居士清修,我先问——前夜我梦到自己吃虫子,说不出名字的虫子,醒来后感觉嗓子很不舒服,请问居士如何解读?”
    杨居士道:“冼先生请伸出舌苔……好,不管什么虫子,梦境重点其实是嗓子不舒服,按中医说法就是上火了,多喝点清热降火的茶、汤即可。”
    “哎,居士一说还真象,”冼宏伟转身笑道,“白老板说说?”
    白钰一迟疑,旁边晏越泽知主子还没完全信任杨居士,挺身而出道:
    “我连续好几天梦见自己一丝不挂在屋里跑步,请问隐喻着什么?”
    杨居士瞅了晏越泽两眼,道:“先生跟爱人两地分居吧?”
    “啊!”晏越泽暗想这也能看出来?遂含糊道,“也……也经常相聚……”
    杨居士道:“先生有出轨之意图但迫于道德束缚不敢为之,屋子代表着家庭,先生只敢在屋里跑来跑去属于有贼心而没贼胆啊。”
    众人哄笑,晏越泽深知的确说到点子上,说实话两地分居真的很考验人,当众出洋相也无所谓反正是替主子开路,便让到旁边道:
    “请白先生来。”
    白钰见晏越泽神色猜到有几分象,当下微微沉吟道:“昨晚梦见自己看到道路北侧大树被雷击中,走过去打量却安然无恙,请问居士如何解读?”
    杨居士阅历甚丰,从一行人进屋起就看出以白钰为核心且气场强大,当下言辞也格外含蓄客气,道:
    “树者,木也;南为阳北为阴;说明先生有木属女性朋友近日有劫难,幸好无恙……呃,树在路边而非院里,女性朋友应在外地,一家之言先生仅当游戏。”
    白钰心头一凛,双掌合什道:“多谢居士指点。”
    聪明如他者自然听出杨居士隐晦的意思,“树在路边而非院里”,说明女性朋友不是自家老婆,而是外地的情人!
    哪个情人?白钰的情人都在外地啊:温小艺陪同蓝依等去了港澳等地;尹冬梅在毕遵;穆安妮在碧海;浦滢滢则远在法国……
    若论木属性,尹冬梅的“梅”字是木旁;穆安妮的“穆”字通木,难道是她俩当中的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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