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数什么数,每天都要数一遍,你也不嫌烦,就大嫂比老鼠还要小的胆子,难道你还怕她吞了你的银子不成!”这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说着从桌上将刚煮熟的花生米扔进嘴里,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活脱就是像市面上的地痞。
    这人就是惠娘的小叔子,风长柱,说着还不忘将眼神落在惠娘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一遍,看的惠娘背脊生寒。
    嘭――
    风婆子将手里的铜板一个个仔细数了三遍,肥厚的手掌狠狠敲打在桌子上,那破败的桌子,承受不住她手掌的力气,桌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听着刺耳的声音,惠娘心肝都跟着在颤三颤,脸色蜡黄中透出一股死白。
    “你这个贱人,真是好大的狗胆,居然敢私藏老娘的银子,是不是想把银子藏起来,等着跟哪个野男人私奔呢?说,今天你要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今天就把你这个狐狸精给打死,省的到时候败坏了我风家的门风。”
    惠娘看着风婆子手中的藤条,吓的更是花容失色,整张脸都透着死灰,身体本能的害怕的轻颤。
    “大嫂,不是我说你,没想到你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连娘的银子你都敢算计,看来,你果然对风家有二心,啧啧!娘,这次你可不能轻易放过她,前几天,我还看到大嫂跟咱们村里的货郎眉来眼去,那热乎劲,也不嫌臊的慌!”风长柱更是在风婆子面前煽风点火,说的绘声绘色,眼中更是含着幸灾乐祸。
    风婆子脸色都变成酱紫色,双手掐着肥硕的像水桶一样的腰身,手中的藤条在空中放了一个响。
    啪――
    凄厉的响声像是已经打在惠娘身上,吓的她身后的巧儿直往惠娘怀里钻。
    娘俩跪在地上抱成团,可怜兮兮的像是等待审判的犯人。
    惠娘已经哭成了泪人,听见风长柱的话,急忙出声辩驳,道:“娘,我跟刘大哥之间可是清清白白的,根本就不像二弟说的那样,上次,上次是向刘大哥买做活用的针线,所以才,才――”
    啪――
    没等惠娘说完,身上结结实实挨了一鞭子,拇指粗的藤条在惠娘单薄的后背上留下一个大红的血印,引的她瘦弱的身子,颤抖不停。
    “娘,娘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求您要相信我,我每天天刚亮就要做做工,怎么可能有时候跟刘大哥有什么关系,而且,而且之前每天发的银子,我都交给您了,哪里还有私房钱,求您了,别打了。”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惠娘身上已经被抽了十几下,每一下,都能听见藤条中夹杂着劲风,听的人头皮发麻,更能感受到惠娘身上的抽痛。
    风婆子听见惠娘嘴里的辩解,就像一头发疯的母狗,手中的藤条挥的更生猛。
    边打嘴里边说道:?“好你个小贱人,你到现在都还想蒙我老婆子,真当老婆子我是傻子呢!今天梁婶可是早就说过了,你那个新东家可是说了给你加银子,可你今天还只给了我六十文钱,那剩下的铜钱呢?不是你存起来还能有假?竟然还敢嘴硬,今天我不打死你,你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手中的藤条再次被高高举起,重重的抽在惠娘身上,将惠娘抽的滚倒在地,眼泪像开闸的洪水,四肢蜷缩成一团。
    一直待在她怀里的巧儿跟着她滚出来,藤条的末端,直直打在巧儿身上,顿时在她脖子上留下一个血红的痕迹,殷红的血珠不断的往外冒。
    “娘,娘,奶奶,巧儿疼,别打了,别打我娘,巧儿以后都不敢了,我再也不会让娘买面人了,求您了,别打我娘。”
    巧儿瘦弱的小身子紧靠在惠娘身上,眼中闪着恐惧的光,畏缩的看着站在面前的风婆子,像是在躲避洪水猛兽。
    “好你个赔钱货,原来是拿着我的银子贴补这个小贱种,难怪整天都吵着跟着你一起去,原来是在外面偷吃。”风婆子拿的唾液横飞,手中的藤条更是挥的震天响,巧儿吓的小脸泛白,一双湿漉漉的小眼布满恐惧。
    “你这个小赔钱货,跟你娘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风家养你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风家的种,说不定是你娘跟哪个野男人生下的贱种,硬赖在我儿子身上,今天看我不打死你们。”手中的鞭子正打算落下,惠娘立刻将巧儿抱进怀里,用她瘦弱的身躯承受来自风婆子的暴力。
    当年惠娘嫁进风家,嫁给风家老大风大郎,两人完婚才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他就被抓了壮丁。
    风大郎刚离开一个多月,惠娘就查出有了身孕,而且看样子才刚一个月的样子,这样算下来,正好是风大郎准备离家那几日的事。
    风大郎行离开去战场五个月,就传来他战死的噩耗,风婆子这辈子一共就两个儿子,大儿子忠厚老实,而且早年读过两年书,一直是风婆子的骄傲。
    风大郎战死后,风婆子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惠娘身上,她认为就是因为风大郎娶了惠娘这个扫把星进门,才会把他给克死了。
    当时惠娘已经有六个月的身孕,忽然听闻丈夫已死的消息,差点昏死过去,两天两夜不吃不喝。
    后来为了肚子里孩子,咬牙坚持下来。
    惠娘的贤惠不但没让风婆子得到欣慰,反而开始变着法子磋磨她,以至于肚子里的孩子还差一个月就早产了。
    因为早产,村子里的风言风语更是传的离谱,巧儿因为是个女孩,风婆子更是变着法子的折磨惠娘,刚生完孩子三天,风婆子就让惠娘一大早起床给家里人做饭,洗衣服。
    天寒地冻,每天早上起床,地里的积雪都能有三尺厚,这样的天,惠娘只能用石头在河边凿开一个洞来洗衣服,全身都冻的僵硬。
    风婆子一个不如意,就会拿惠娘母女出气,非打即骂,惠娘整天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简直比家里的畜牲还不如。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几天前,玉瑶招工,因为工钱给的高,风婆子就央求着梁婶将她带上,还不忘塞了是个铜板给她,惠娘这才能去玉瑶那里做工。
    直到风婆子打累了,将手中的藤条丢在一边,垂着胳膊,走回桌前坐下。
    风长柱立刻站起身,从桌子上倒上一杯水,送到风婆子手中,语气中带着讨好。
    “娘,累了吧,您喝茶,我这就从大嫂身上,将剩下的银子拿来孝敬您。”说着起身走到惠娘身边,看着惠娘整个人像是刚从水中捞起来的似的,眼中没有半点怜悯,伸出手在她衣袖中一阵摸索,其间,手还不规矩的摸了一把她的胳膊,惠娘身上那女子的香气,差点迷了他的神志。
    “老二!”风婆子双眸犀利的看了眼风长柱,眼中透着警告,风长柱不甘的将手从惠娘衣袖中拿出来,手里还那些剩下的八文钱。
    “啧啧!娘,大嫂她果然存了私房钱,今天要不是梁婶子来告诉您,您今天可就被她给骗过去了。”风长柱眼睛直直盯在风婆子手中的银子上,恨不得盯出个窟窿。
    “今天就先饶了你们,以后要是让我知道,你还敢存私房钱,我就把这个小赔钱货给卖进牙行,哼!”风婆子将桌上的饭菜端回自己屋子,房子里只留下惠娘母女在轻声啜泣。
    站在旁边院子里看热闹的梁婶,看着惠娘被毒打的一身伤,眼中闪过快意。
    活该!
    谁让这个该死的狐狸精敢帮着那个死丫头,还让自己把那么好的活给丢了,那可都是银子,够她做好几天的工了,这次就让风婆子那个老东西收拾她看她还敢不敢跟自己对着干。
    狠狠啐了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黄痰,从高墙上走下来,嘴里哼着小曲回到屋里。
    四周的空气静谧,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吠声,风家院子里,惠娘啜泣的声音更显突兀。
    “娘,娘你疼不疼?巧儿帮您呼呼,呼呼就不疼了,都是巧儿不好,巧儿以后都不敢了,再也不会跟娘要面人,要好吃的了,奶奶她是坏人,巧儿以后都不会再喊她奶奶。”
    巧儿干巴巴的小手落在惠娘身上,蜡黄的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的,眼中尽是惊恐,小嘴还不忘对着惠娘脖子上的血痕呼着热气。
    如瓷娃娃般的面人被巧儿给扔在地上,瘦弱的小脚狠狠踩在面人上面,被压成柄。
    “巧儿,娘没事,扶娘起来,今天不是巧儿的错,是娘不对,你奶奶她是气娘骗了她,所以不要记恨你奶奶,知道吗?”
    巧儿看着一脸慈爱的惠娘,倔强的双眼看着她,即不点头也不答应。
    “巧儿,你现在还小,等你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娘的话了,你只要记住无论你奶奶她现在做什么,她始终是你的亲奶奶,知道吗?”
    惠娘的话,巧儿似懂非懂,为了让惠娘安心,巧儿只能乖巧的点点头。
    惠娘觉得这都是当初自己欠风大郎的,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承受着。
    看着如此懂事的女儿,惠娘觉得自己所受的苦一切都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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