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进内换上一身特立独行的衣服,既非儒衫,也非常服。
    说起来身体原主像是个“杀马特”,有点权力不知如何得瑟,家里的衣服有很多看起来很另类,随便选上一身穿上,走出去都能产生生人勿近的威慑力。
    “建昌伯,你这是……”
    崔元见到换好衣服出来的张延龄,不由皱眉。
    张延龄穿的可不是什么潮流服饰,怎么看都不像是要去相亲的。
    既是要跟未出阁的德清公主见面,皇帝有撮合你们的意思,你不应该穿得正式一点,给公主留下好印象?
    “走了走了,我这一身,出去之后回头率一定很高,驸马你若是觉得跟我走在一起不合适,可以先行一步,不用等我。”
    张延龄要的就是让德清公主对他敬而远之。
    不过相信不用穿这一身,以他的名声,德清公主也不可能看上他。
    以防万一,若德清公主深居简出根本没听说过他的那些恶名呢?是不是需要在装束上花点心思,把德清公主给吓跑呢?
    娶公主是不可能娶公主的,张延龄还想好好活着,将来还有大片的花丛等着他,娶个公主回来,相当一道紧箍咒。
    有见过猴子主动戴紧箍咒的?
    看我怎么把你这个母唐僧给吓跑。
    张延龄与崔元同乘马车,后面跟着建昌伯府的“仪仗大队”,一路浩浩荡荡到永康公主在京师的府第。
    到门口,永康公主府的知客见到眼前这一幕,吓得差点腿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有人要到公主府闹事。
    “驸马,你这位家仆看起来不太对劲,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张延龄出言刁钻,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让崔元和那知客都能听到。
    知客听到之后赶紧退到一边。
    崔元苦笑了一下道:“莫要让德清长公主久等。”
    二人进到府门,发现这里并不是四方的四合院格局,门厅之外并不是正院,而是要先穿过一道走廊,才能到正院的月门之前,但崔元没有要带张延龄进正院的意思,而是要直接带去侧院。
    “我们去那边看看?”
    张延龄好像自来熟,不用崔元引路,直接往正院走。
    崔元想阻拦都来不及,赶紧追上去道:“建昌伯,你走错了。”
    张延龄就是要故意走错,最好能唐突到永康公主,先给两位公主留下一个他不守规矩的印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进到正院,果然见到一个很端庄秀丽的年轻妇人,正要从正堂往内宅走,斜眼看到张延龄和崔元一起走进来,还在微微蹙眉。
    “哈,这不是永康公主吧?”张延龄故意扯起嗓子。
    崔元脸色别提有多尴尬,千防万防,还是没防得住张延龄见永康公主。
    崔元赶紧过去给那女子行礼:“长公主,这位是建昌伯,是皇命吩咐您嘱托带他来的。”
    张延龄听了崔元那段绕口的话,心里在暗自皱眉。
    当了驸马果然是没人权。
    还没等崔元引介完,张延龄主动迎上去,笑道:“在下建昌伯张延龄是也,见过公主。”
    刚才还一副到了主人家随处乱闯不守规矩的样子,转眼好像献殷勤一样主动上前见礼,反差很大。
    他故意做出如此姿态,让崔元对他更产生一种警惕感。
    永康公主只是礼貌性笑了笑:“建昌伯,你该称呼本宫为长公主。”
    当公主的果然是恪守规矩,公主、长公主的称呼都分得很清楚,但别说是张延龄,就算是普通百姓,皇帝的女儿就是公主,哪分得那么清楚?
    “哈哈。”张延龄随便一笑,也懒得去称呼。
    既要献殷勤,还要表现出不讲礼数,要演好不学无术张延龄的角色可不容易。
    永康公主在皱眉之后,对崔元道:“驸马让德清的侍女带他去见便是,你跟我来。”
    刚说完,从正堂这边出来两名侍女,意思是要接替崔元带路的职责。
    张延龄心里在暗笑,这对夫妻可真有意思,丈夫防着别人见自己老婆,老婆还要防着丈夫见自己没嫁人的妹妹……
    累不累?
    在一个男女大防的时代,好像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
    ……
    张延龄在德清公主婢女的引路下,到了永康公主府的一个好像花园的侧院。
    侧院并不宽敞,却种了很多的花草,还有一些假山,假山虚掩之间设有亭台,亭台中有石桌石凳,亭台内石凳上正坐着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手里似捧着一本书,大致观个背影,便觉得是书卷气很重的女子。
    “嗯嗯。”
    张延龄还没等靠近亭台,就先清了清嗓子,故意让里面的女子听到。
    婢女先一步到凉亭内,恭敬道:“长公主殿下,建昌伯带到。”
    德清公主这才起身侧目看着张延龄,等看到张延龄这一身的奇装异服之后,小姑娘家果然在暗自皱眉,脸色本来就不好,这下更难看。
    张延龄双目仔细打量德清公主,看德清公主样貌也算是不错的。
    成化帝什么姿容他不知道,料想德清公主的母亲既为皇妃,姿色自然比普通女子好很多,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但凡是公主姿容都不会太差,至少比这时代女子的平均值是要高很多的。
    “建昌伯,你要做什么?”德清公主见张延龄盯着自己看,好生无礼的样子,不由出言责怪。
    张延龄可不能主动表现出退意,他的目的是要让德清公主知难而退。
    他的目光还是没有收回,脸上故意摆出个很夸张的笑容,学着别人彬彬有礼道:“晚生建昌伯张延龄,今日得见德清公主,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公主芳龄几许?”
    相亲嘛,自然要有个相亲的样子,想把女方吓退,上来就要问一些很无礼的问题。
    在任何时代,初次相见便问女人年龄都是不礼貌的。
    德清公主这下已不止是脸色不好,已在皱眉头。
    德清公主自行坐下,有意躲开张延龄的目光,叱责道:“建昌伯的礼数是怎么学的?”
    张延龄惊讶道:“公主何出此言?你姐夫……驸马都尉崔元,见了我都是这么说话的,我不过是学着他说,公主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话时,他一直在打量德清公主的脸色。
    到这一幕,张延龄料想在德清公主心目中,早将他打下十八层地狱。
    “驸马说我是来相亲的,你说我张延龄何德何能,有机会娶到像德清公主这样才貌双全还有地位的女子,我张家祖坟真是冒青烟。公主,你说是否该让陛下给我们择良辰吉日,早些将婚事办了?”
    张延龄就是要把自己打造成粗鄙外戚。
    德清公主是温室花朵,没出阁的她也没见过多少世面,听到张延龄近乎戏弄的语言,人都快哭出来,但她仍以铿锵有力的语气道:“建昌伯,你也说了与本宫地位相差悬殊,今日不过是例行见上一面,怎就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小公主居然还学会主动反击。
    有皇室之女的威严。
    张延龄眼见目的达到,自然还要加一把火,他以针锋相对口吻道:“我张某人曾娶妻纳妾,可惜内子早丧,却能配得上公主这般云英未嫁的皇室娇女,张某人心满意足也。”
    张延龄就是想告诉德清公主,我二婚能娶你头婚,你还是公主,地位孰高孰低自有分断。
    如此之言,果然令德清公主羞愤难当,她起身来近乎是掩面离开了凉亭,后面的婢女赶紧跟上去。
    半晌后凉亭内只剩下张延龄一人。
    孤单寂寥。
    他不由把桌上德清公主遗落的书拿起来看了看,是一本《女孝经》。
    “如此一个懂得孝义礼法的皇室之女,我还是不祸害你,或许只有应天府以孝闻名的林岳才是你的真命天子,我还是安心当我的无耻国舅,去祸害别的黄花闺女,道不同不相为谋。”
    “你唐僧取你的西经,我孙猴子留在花果山当我的山大王,井水不犯河水。”
    来都来一趟,张延龄觉得自己有必要带个“纪念品”回去。
    他顺手将《女孝经》揣进怀里,往正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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