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澜已算是客气的。
    他很想直接痛骂这群读书人,要来找茬是不是先搞清楚状况?
    你要告张延龄杀人放火无恶不作都是可以的,甚至我们还可以帮你告,唯独这个骂朝中蠹虫妄议朝政的罪名,还真安不到张延龄头上,你们见过骂自己以达到妄议朝政目的的傻子?
    “陈学士,你也不必为我辩解,那首诗真的乃是我所作,我作那首诗的目的就是为了妄议朝政。”张延龄再一次承认。
    王建平满面嚣张之色道:“此贼子自己都承认,竟还有恬不知耻的想为他辩解,看来你们也是沆瀣一气!”
    陈澜很想骂人。
    我陈某人光明磊落,更乃本科探花,天下读书人的典范,居然被说成是跟外戚张延龄沆瀣一气?
    “陈兄你息怒息怒,都是一群没见识的小辈,不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张延龄居然还煞有介事劝说陈澜。
    陈澜真是心里有苦口难开。
    张延龄转而朝王建平勾勾手,笑着说道:“这位仁兄,我这里还有一件谋逆的罪行,事关重大,准备单独告知你一人,你可否凑过来我跟你细说?”
    王建平本来也不傻,但听张延龄连“妄议朝政”的罪名都承认,现在还要承认“谋逆”,这简直是要为被骂的所有读书人出一口天大的恶气,竟鬼使神差相信了,真往张延龄身边走去。
    “你这贼子,有何罪行一并交待,争取能得宽大处置!”
    王建平威胁的同时,也走到张延龄面前,却突然看到张延龄从桌上捞起一个茶壶,朝着他脑门上就砸下来。
    “哗!”
    茶壶直接在他脑门上爆开。
    他只感觉到脑袋一晕,瞬间头破血流退回来几步,被同伴给扶住。
    “……”
    王建平瞬间懵了。
    不是说好交待罪行?我脑袋是怎么回事?
    “哇!”
    来找事的学子一看这架势,哪肯吃亏,一时间所有人精神抖擞,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都要冲上来找张延龄算账。
    不过因为张延龄背后还有崔元和众多翰林学士,双方的人数其实差不多,他们也没真傻到直接冲过来的地步。
    张延龄将手里砸完人剩下的一个茶壶盖丢在地上,笑看着一边的掌柜道:“放心,这茶壶算在酒席账上。”
    转而又看着身后的朱希周等人,“诸位学士,想必你们也听到,是有人想污蔑本人妄议朝政,还试图诱导我说出谋逆罪行,此等狼子野心之人,不殴之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为诸位被说成是跟我张某人沆瀣一气而平息怒火,今天我张某人就当是替你们打的。”
    众翰林学士不由哑然。
    打人就打人,还义正言辞说是为我们打的?
    脸呢?
    众翰林也觉得今日遭了无妄之灾,好端端出来吃个饭,莫名其妙就被当成外戚同党,莫非一切都是张延龄的阴谋?
    牛恪本来脾气就大,这次的事也是他带头闹的,眼见张延龄嚣张的样子,更加气愤不已,高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此贼子打人在先,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要为王兄报此仇也!”
    说完直接抄起凳子,居然要举凳子来砸张延龄。
    可惜他装逼还没超过两秒,突然后脑门一痛,凳子落地,人也直挺挺往后倒下。
    他眼神中带着极大的不可思议,心里甚至在琢磨:“莫非群众里有叛徒?”
    等转过头,才发现背后闷自己一棍子的,是个家仆模样的人。
    是闻讯跑上楼的南来色。
    今天张延龄只是去翰林院进修的,并未带他平日那班打手,南来色是作为车夫,同时也是准备回头给众学士家里送“外卖”而留在彩凤楼外,他在楼下得知张延龄打人,心中无比兴奋,终于找到当初进建昌伯府的初衷。
    他抄起随身携带的棍子就冲上楼,便见到牛恪举起凳子要朝张延龄冲去,这次他决定先下手为强,免得再跟上次一样让张延龄受伤。
    然后……
    牛恪就莫名吃了一闷棍。
    “恶奴打人!”
    牛恪这边阵营的人才发现南来色的存在,还觉得有几分眼熟,正是当日张延龄在酒肆作诗之前曾出现过的持棍“恶奴”。
    这群年轻学子已经愤怒到极点,根本顾不上什么叫斯文,纷纷抄起就近的趁手的东西,有的直接朝张延龄招呼,有的朝南来色招呼,不过更多的人选择了朝张延龄身后的崔元和朱希周等人招呼……
    “贼首”和“恶奴”那么嚣张,打人不眨眼的,肯定是那群身着文衫的读书人更好下手。
    柿子要挑软的捏,这道理他们也懂。
    “尔等作何?”
    众翰林学士本以为只是一场口角之争,只要把己方身份表明,足以将这群功名不高的读书人给吓跑。
    谁知还没等亮明身份,就已经迅速演变成一场全武行的武斗。
    翰林学士跟人口舌之争都有经验,但跟人比拳脚还真是第一次,眼见对方杀气腾腾朝自己冲过来,只好先将自己的看家本事拿出来:“尔等住手!吾乃进士,翰林修撰是也!”
    “你他娘的是翰林修撰?怎不说是阁老?”
    “我等乃本科进士,庶吉士……”
    “你是进士?老子还是状元呢!”
    这群年轻读书人已经完全不相信对方所说的话,只觉得对方所说的很可笑。
    一个骂人又打人的狂妄书生,背后带了一群自称是翰林的书生……
    物以类聚,必定是一丘之貉。
    同样不知所谓。
    ……
    ……
    双方的武斗开始了。
    本来双方人数相当,基本是势均力敌。
    但偏偏打架的双方,一边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另外一边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翰林学士。
    弱鸡vs弱鸡。
    这就突显出张延龄和南来色在武斗方面的杰出能力。
    张延龄在人群中左扑右闪,在人群中进退自如,随手皆为兵器,忽而手上抄起茶杯向冲来的书生当面砸去,忽而又抄起碗碟将正在追打庶吉士的书生给砸倒,赤手空拳之间也能借助灵活拳脚打趴下几个……
    至于南来色,则好像是张延龄的贴身护法,手上的棍子耍起来也是虎虎生风,人在张延龄左右如同鲶鱼,挥棍人群过片叶不沾身……
    主仆二人如双剑合璧,各胜擅场。
    张延龄越打越觉得过瘾,好像从来没有任何时候,能把人打到这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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