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龄决定要著书立说。
    大明朝中叶最有名的学术事件是什么?当然是心学的诞生和崛起。
    作为心学的三位主要奠基人,陈献章、湛若水和王守仁,可都活在跟他同一个时代。
    陈献章开启,湛若水完善,王守仁集大成。
    只是现在的陈献章已经年老,他的学生湛若水还是个举人,跟王守仁一样弘治九年会试不第在用心读书求学,即便湛若水和王阳明有了心学的一些思想,但还没心思去整理成册,更无名望去宣扬。
    心学最后为何会发扬光大,首先是心学的理论成熟,修正了理学的很多弊端,开学术的时代先河。
    更重要的,是湛若水后来成为南京礼部、吏部、兵部尚书,王守仁平宁王乱受封新建伯、位居高位晚年讲学等天时地利条件,让他们获得极高的社会地位,从而加速心学传播。
    无论是陈献章还是湛若水的心学思想,再或是阳明心学理论,都为张延龄所熟知。
    我所学的比你们都系统完善,为何还要等你们去把心学发扬光大?
    我自己来奠定心学学术,成为大明学术领袖,不香吗?
    ……
    ……
    这几天张延龄本身也没什么事,便躲在家里著书立说。
    要一次整理那么多的宗卷,工作量巨大,很多记不清的,需要琢磨和完善。
    好在前世对此有所研究,更有几本著作没事翻看,要把其中主要内容陈列下来,并不太难。
    最重要的是。
    他还有个姐夫朱祐樘。
    朱祐樘明言说过,他有什么好的诗词,会给他扬名。
    我也不去扬什么诗词的名,你干脆就以皇帝的身份帮我立下心学学说,如此条件,不比湛若水和王守仁更得天独厚?
    ……
    张延龄在家里闭门几日。
    这天张鹤龄突然来访。
    兄弟二人见面,张鹤龄劈头盖脸第一句话:“老二,别说了,拿钱来,为兄要发大财了!”
    以张延龄对张鹤龄的了解,当张鹤龄说这番话的时候,要么又有打家劫舍的“大买卖”,要么又被谁坑了准备往外撒银子。
    不但要自己撒,还要拉着弟弟一起撒……
    坑弟啊!
    张延龄也都不用问情由,用安抚的口吻道:“大哥你先冷静下来,我们到里面仔细说可好?”
    张鹤龄急道:“这都火什么时候了?再不赶紧出手机会稍纵即逝!你还不知道吧?现在盐引的价格已经涨到天价,为兄已经把手头上的六千贯全都砸进去,只等发财呢……”
    好家伙!
    盐引买卖?
    果然一时不盯着,这大哥就喜欢闯祸。
    “赶紧的,把你家里所有的钱财都给拿出来,为兄一起去买盐引,管保能赚个一倍以上……”张鹤龄迫不及待。
    张延龄理解了“买涨不买跌”的真谛。
    就是让一群傻子往里面钻,谁最后成接盘侠谁就死在里面,这是个比谁逃生更快的游戏。
    但既然知道可能会死在里面,为何还要进场?
    贪婪。
    都觉得自己眼光卓绝,可以笑着看别人哭。
    张延龄作为幕后“大庄家”,岂会看着张鹤龄自投罗网?
    张延龄严肃道:“大哥你可知为何这市面上的盐引会涨价?”
    张鹤龄道:“你当为兄没做过研究?这次为兄乃是有备而来,为兄调查过,盐引涨价全在于这几年各盐场收成不好,加上改了盐引制度,盐引可以买卖……”
    张延龄叹道:“大哥,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一轮的盐引价格暴涨,还在于盐商知道是你弟弟我在帮朝廷做盐政改革,推行新的晒盐法,他们觉得你弟弟我很没用,定会折腾一番让朝廷盐场大为损失,所以都等着看笑话,把盐引价格囤着看涨呢!”
    张鹤龄闻言怒道:“岂有此理!”
    大哥还是大哥,果然是兄弟连心。
    “那大哥赶紧把盐引卖了吧。”张延龄道。
    “说什么鬼话?老二啊,就算他们看不起你,你也要心虚啊……这可是赚钱的好买卖,都觉得能涨,他会跌吗?”张鹤龄刚才还是一副力挺弟弟好大哥的形象。
    瞬间……
    我心虚你娘个鬼!
    张鹤龄见张延龄神色不对,摇摇头道:“让你买自己会完蛋不合适是吧?要不这样吧……银子就当是为兄借你的,赚了钱为兄还你如何?”
    张延龄简直想伸手打人,心里也在琢磨,朱厚照的那套生意经不会就是跟这个大哥学的吧?
    张延龄厉声道:“大哥,你忘了那日随同户部的周尚书,还有陛下一起去看过如何晒盐?”
    “啊?还有这事?”
    张鹤龄大概平时只顾着吃喝玩乐,正事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他思索了半天才好像记起来,点头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一个院子里都是水坑,旁边还有白花花的……那是盐?”
    张延龄道:“就是盐!是陛下和周尚书在亲自验证过晒盐法可行之后,才进行推广的,就算别人不支持我,你这个当大哥的也想犯浑吗?大哥,你可说过未来这段时间都听我的!”
    自己搞盐政改革,结果兄长就在背后拆台准备看他好戏。
    你这个当大哥的还有没有立场原则?
    张鹤龄皱眉道:“你不会是想说姐夫都看好你,反而是外面那么多人是错的?这……不可能吧?”
    击鼓传花的游戏,张鹤龄这样随大流的性格不当冤大头,还真没人当。
    “大哥,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若是你亏了,大不了回头我赔给你,但你必须要把手头上的盐引都卖出去!”张延龄道,“不但要自己卖,还可以买别人的来卖,准确说来,就是借别人的盐引来卖,回头还给他!”
    张鹤龄甩甩手道:“说什么胡话?现在盐引跟金子一样……谁会往外借盐引?”
    张延龄想了想。
    做空这种事,在没有很好的信誉机构做担保的情况下,的确是难以推行的。
    但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还是有很多盐商为了规避风险,考虑要出一些盐引的,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跟徽商绑在一条船上。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户部往外借。
    如今盐、茶的价格已到天价,茶有时候可以不喝,但盐是百姓日常所需,朝廷也必须要拿出一些措施来平抑物价。
    张延龄道:“这样吧,明天我就打算去宫里见陛下,到时除了有件私事外,我也会恳请陛下开始增加今年出盐引的数量,到时为了合理把盐引出出去,以豪门大户暂借的方式来从户部拿!”
    “啊?”
    张鹤龄闻言瞬间有了极大的兴趣。
    “大哥,先说好了,这也是一次风险投资。”
    “你所投资的,就是你看好弟弟我一战功成,若是你不看好我的话,你大可不必牵扯进来。”
    “别以为借了户部的盐引就可以不还,未来可是要以足额的盐引归还的。”
    “我作为此事的实践之人不能牵扯其中,免得被人说是中饱私囊,但大哥你可以进场,若是你看好我,我管保你赚到盆满钵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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