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进在济北一边加固肥城的防御,一边等赵云到,一边遣何仪进击卢县周边的黄巾据点,他以为鲍信与李瓒、江鹄相持,然而这个情报却是错的,鲍信不但统带主力已屯寿张多时,并且於前不久,也已经收到了曹操令他对李瓒、江鹄展开攻势的命令。
    鲍信深服曹操,对曹操的支持是无条件的,那么,曹操的这道命令,他自是坚决执行,但有一个问题:乐进的情报中,有关兖州兵“士气低落”、无“进取之心”这一条倒是对的,“其众虽有万余”,在看了曹操的檄令之后,各营的校尉、都尉却皆无求战意。
    军议会上,鲍信再三询问诸人的意见,州军的军官们俱默不作声,没有人肯表态。
    这也不奇怪。
    首先,鲍信只是个郡守,是因了曹操的委任,他这才得以暂领州兵,威望不能服众。
    其次,哪怕是曹操,在继任兖州刺史位前,也仅是兖州的一个郡守罢了,换言之,他和州军的校尉、都尉们,尽管文武职任不同,此前却都是在刘岱帐下听令的,威望实也不够,——此亦是曹操为何急於获取战功之故。
    早前,刘岱在任时,也是急於获取战功,但较之曹操目前的处境,刘岱还强上一点,至少州军是他一手组建的,各营的军官们大致还肯听从他的指挥,现在,曹操却是不仅要争取兖州诸郡长吏、大士族的支持,还得争取州军的拥护。
    坐在席上,鲍信看帐中,见满座数十人,竟是没有一人开口,莫说“积极请战”了,便是对曹操的这道檄令有何个人的观点、见解,都是无有表态。
    鲍信心知缘故,遂不多言,从席上站起,按剑顾视,沉声说道:“州府檄令,吾等当从。吾意三天后便发兵击之,先击东平陆,再攻宁阳。”说到这里,他顿了下,帐中诸人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有人启齿,他於是接着说道,“候击东平陆时,君等不必趋前,信引本部先发,如信战胜,君等可随后跟进,信如不克,君等亦无需忧瓒兵追击,自有信部为君等断后。”
    州军的状态已然如是,不能强迫他们,强迫也没有用,这般低落的士气,即便强驱着他们上阵,结果也只能是惨败,眼下之计,唯有鲍信身先士卒,带领本部先击,如果能够取得一场战斗的胜利,或许可以由而把州军的士气提升一下,再做接下来的行动。
    鲍信性沉毅,宽厚爱人,治身节俭,而厚养将士,居无余财,是以深得其本部兵士之心,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那么些的虎贲壮士养了这么久,现在是该他们效死力的时刻了。
    听了鲍信的话,帐中的州军军官们中亦有胆勇之辈,见鲍信愿意先击,他们虽仍不肯“抢”这个“先锋”的“美差”,却也纷纷出言,皆说道:“愿从将军击李、江。”
    和曹操等一样,鲍信也是有将军号的,因而诸人称他“将军”,曹操任他暂领州兵,也正是因他有此将军职衔,要不然,只凭一个郡守的职位,会更难得到州兵的服从。
    东平陆,李瓒营中。
    东平国的郡治在无盐,无盐位处於汶水北岸,刘岱击黄巾不利,反自身亡,汶北黄巾的声势大盛,已侵占了无盐地区,现今那里黄巾众多,早成贼域。无盐与东平陆隔水相望,李瓒在东平陆虽然没有打过大仗,近月来,与试图渡河南下的汶北黄巾却是颇打了不少小仗。
    乐进用兵济北,曹操进攻任城,东平陆处其间,李瓒尽管是个儒士,亦知东平国的战略地位而今是急剧上升。数天前,他接到了荀贞遣人送来的密信,信中请他加强城守,以防鲍信来袭,他对此深以为然,在与宁阳江鹄营保持顺畅的通讯不断之同时,密切关注着鲍信的动静。
    就在鲍信召开军议,传达曹操的檄令时,李瓒又收到了荀贞的一封书信。
    这封书信是荀贞在确定东平极有可能将会发生大战之后,亲笔写给李瓒的。信中,荀贞提出:不如李瓒且来郯县,由徐州幕府改调他人去东平陆,代替李瓒,统领东平郡兵。
    这是荀贞体贴、爱护李瓒的一片心意,明知道李瓒是个文臣,既无武勇,又缺军略,一旦东平开战,东平陆失陷事小,万一他战死军中,未免使人嗟伤。
    李瓒出示荀贞的书信给郡府的吏员、郡兵的营将们看,笑道:“东平与济北接壤,吾与鲍允诚又是故交,而下允诚与我对峙,允诚不走,我岂能往郯?镇东确仁厚也,奈何轻视我哉?”
    “轻视”云云,显是笑言。遇到大事才能看出一个人的本色,李瓒往常给人的印象,“文儒”而已,通晓典籍,德操清正,爱贤举士,是个好郡守,但绝称不上有将才,此时,他的这两句话一出,却顿显出了文心剑胆,引得郡吏、营将们不觉赞叹,都道:“明公既有与鲍济北争高下之意,吾等敢不从之?济北如果来犯我城,吾等敢请为明公破之!”
    李瓒心道:“士气高昂,军心可用。”欣慰地摸了摸胡子,笑道,“且看鲍济北敢不敢来!”
    散了议事,李瓒出帐,登上营中的望楼,先向西边眺望,那里便是寿张、须昌的方向,须昌在汶水北,也就罢了,寿张与东平陆同在汶水南岸,两县相接,城池相距甚近,不过六七十里。李瓒想道:“鲍允诚若是来犯我城,必从寿张出,我宜再多遣斥候,探察寿张虚实。”
    想到就做,李瓒对左右下令:“多遣些斥候,想办法混进寿张,看看鲍军有无异动。”
    李瓒把东平陆守备得很严,鲍信把寿张也守备得很严,不但在每个亭中都有驻兵,检查过往行人,且在小道上也设有关卡,并在野间散了不少游弋巡逻的小部队,可以说鸟飞不进,使得李瓒虽为东平相,却一直都没能把情报工作渗透到寿张城中,更别说鲍信的兵营了。
    左右从吏接令,有人下望楼去办理此事。
    望了西边一会儿,李瓒转目向南,复看向任城国的方向,极目远眺,只见远方的隐约矮山,天空白云,想象着任城县下敌我营峙,千军万马的壮观,他心道:“不知任城现下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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