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同时传来,陈瞎子已然走入了院内。
    围住我们的四人,压根也不敢拦着他,而是跑到倒下那人身边,将他搀扶起来。
    这几人面色更加的阴晴不定。
    尤其是被抽了一棍那人,他不只是神色痛苦,眼底更是有几分恍惚。
    做了这么多年神婆,何老太将哭丧棒已然使的出神入化,小施惩戒也不会伤害魂魄太多。
    陈瞎子到了我们身旁,看他两手空空,我就晓得他并没追上那侏儒,不禁心下一沉。
    沈九脸色变化不定,冲着我们微微鞠了个躬。
    “我这几个弟兄比较冲动,我替他们向几位赔礼道歉。你们是阴先生请来的贵客,也是髻娘村的贵客,没有任何人敢乱来。”
    “我会将这件事情立刻禀告阴先生,请他处理。”
    “我和你一起去,那鬼东西拿走了我的金算盘,得找回来,否则很麻烦。”沈九话音将落,我马上就开口道。
    “可以。”沈九回答。
    他抬腿往院外走去。
    那四人中分出两人,搀扶被何老太抽的那人紧随其后。
    剩下两人则是开始处理院子里头的尸体。
    我还是先看向陈瞎子,他微微对我点头。
    何老太却半垂着眼睑:“我年纪大了,受不住来回折腾,这件小事你们办好吧。另外,这段时间你寸步不离跟着十六,他身手方面吃亏,很多时候防不胜防。”
    “应该带上那獒子的,那阴先生都有个女徒,阴阳先生少不了这些。”
    “晓得了,师父。”陈瞎子也回应了一句。
    我们两人这才跟着沈九而去。
    走在路上,我注意看了一眼时间,此刻刚好是寅时末刻,不知不觉已然要天亮了。
    我清楚什么应该拒绝,什么不应该推辞,何老太的话我才没反驳。
    杀术和当头一棒这两种手段,利用当头一棒破骨相,即便是高手在我面前,也会被打个措手不及,而杀术更是可以灭血煞、青尸,甚至是羽化尸。
    只是被人偷袭制服,我还真没有那么厉害的反应能力,这些都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无法速成。当时何老太也问过阴先生,为了这身手是否放弃了很多,这话也不是胡说。
    再如同沈髻是阴先生的徒弟,却也只有身手,几乎没见她用风水术。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沈九带路的方向,刚好是对着各县守山祠的反方向。
    一条直路走了五六分钟,便转入了岔路里头,又走了三四分钟,才来到一个院子外。
    院门口立着两尊石像,这并不是什么瑞兽,反倒是“人”……
    令我心头不自然的是,这两尊石像身上,还披着红色的殓服……
    视线不受控制的多看了石像两眼,随着沈九走上前推门,我才回过神来。
    门是老式府门,红漆上头还有铜钉。
    屋檐之下挂了一块牌匾“祭司居”。
    在这过程中,剩下随行沈九那两人也退开了,仿佛他们没资格进入这里似的。
    门开之后,我们三人走入其内。
    这是一个紧凑的小院,院内种植着不少植被,还有几颗老树,树梢,墙头,屋檐下都挂着红灯笼,灯笼里点了烛火,正在微微摇曳。
    我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灯笼上头都有喜字,肯定不是有人要办喜事。
    正常宅院门口应该放瑞兽镇物,在这里放的却是男人雕像,还披着殓服嫁衣,肯定是髻娘村传下来的习俗。
    包括当初那碑文上都写了,髻娘性格特殊,喜欢奴役男人,收拢了不少面首。以她的风水术,用人像做镇物也未尝没有可能。
    思绪之间,我也看到了堂屋之中的阴先生。
    屋内摆着一张长桌,旁边有人研墨抬布,阴先生持笔画符,动作如同行云流水。
    不过也能看见,他面上明显有好几分疲惫之色。
    “阴先生。”沈九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再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
    阴先生停笔,他疑惑的扫过沈九,又看向了我们。
    沈九这才上前,在阴先生耳边低语。
    阴先生抬手动了动,沈九如获大赦一般后退。
    “沈生的确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了,我没想到上一次髻娘村就有这鬼鬼祟祟的东西出现,是我疏于排查了。”
    “陈先生,你最后追到了什么地方?”明显刚才沈九将事情巨细都说了一遍,阴先生则是直接看着陈瞎子问道。
    “地方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这双眼睛看不清,不过找还是能找过去。”陈瞎子指了指他眼珠子。
    明显,阴先生眼中露出几分歉意。
    接着他又看向我,道:“罗十六,再等我一个时辰,我还需完成最后一道符,就能跟你们一起去。不过你也放心,村外已经布了足够的符纂,他拿了算盘也出不去。最后这一张符,是用来挡青尸的。”
    我点头说好。
    阴先生则是继续画符。
    此刻我也没多少困意,那侏儒来的时候,应该也是寅时左右,算是睡了几个小时了。
    仔细一想,我倒是不怕他跑出去。
    一来是髻娘村有符,二来他是想被算卦,当时张九卦的尸体送回来,他来了一次,那会他应该是要找张九卦,这一茬就是找我了。
    经过这么多事情,我晓得不会有鬼祟莫名其妙的找上门,他必定和张九卦有过交集,知道张九卦的本事,才会这样念念不忘。
    不过令我思虑的是,那侏儒是髻娘村的人么?
    从沈九和阴先生的表现上看,我倒是分辨不出来情况。
    此时,陈瞎子去院门口抽烟。
    我随后也进了堂屋,去看阴先生画的符纂。
    这也完全是出于好奇,加上阴先生也没说什么避讳。
    他画的符却令我隐隐觉得有些眼熟。
    其上为堂,盖字头以一个椭圆中斜叉替代,两竖延长至包裹整个字体,再往下则是一个赦字,赦下则是山于风叠气,风之一撇一捺拉长,其中书写小纂,左右分别是土母白虎,土公青龙,在最中央则又是一个风字,其中的叉却被“后土髻娘”这几个小字替代。
    最下方便是一个拉长的界字,字下两竖里头写着天皇守墓神君六字。
    整个符文浑然天成,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严!
    我心头一震。
    说是符,反倒不如说是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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