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的门楣,无疑是一把好刀,张炎亭更是刀尖上最锋利的那一寸,但这把好刀若是扶持萧枕,适合用在哪里,自然需要斟酌谨慎安排。
    所以,凌画思忖一番后,对张老夫人道,“老夫人既然问我意见,我也有一句腹诽之言说与老夫人听。二殿下的德行修养,仁心之善,强过太子殿下百倍。所以,若是老夫人有意张公子入朝后扶持二殿下,那我自会与二殿下商议,将张公子推到适合他的位置。只不过老夫人知道,争那个位置,腥风血雨,自不必说,张家一旦站队,便是一条道走到黑了。”
    张老夫人点头,“老身知道。”
    张老夫人自然不是今日心血来潮才与凌画说这个话,她也是自萧枕被大内侍卫带回京重伤,凌画进献了曾大夫的消息一出后,才通过曾大夫嗅到了凌画与萧枕不同寻常的关系,只不过那时,她还没有这个心思,有心思的人,是张炎亭。
    张家已沉寂多年,张炎亭是张家唯一嫡孙,弃张家武将门第,通过科举从文,可以说,若没有外力借助,他哪怕金榜题名,凭一人一己之力,也很难将来官居高位,即便能够官居高位,那也需要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往上熬许多年。
    陛下虽然破格提拔人才,但那也是需要风云际会的机遇,后梁很难再出现一个沈怡安与许子舟。
    沈怡安与许子舟两个人是如何在朝堂站稳脚跟的,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张炎亭却知道。张炎亭当年无意撞到过沈怡安与许子舟同凌云深与凌云扬相交。不止如此,他还深入地研究了二人立于朝堂的升官之路,入朝三年,最年轻的大理寺少卿沈怡安,或许明年,大理寺卿腾位置,便会是最年轻的大理寺卿,与最年轻的京兆尹府尹许子舟,他们二人每往上迈一个台阶,都离不开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凌画。
    凌画表面上看着与沈怡安和许子舟没什么联系,是陛下重视器重提拔人才。但其实则不然,凌画与东宫争斗,这些年,最大的受益人,他发现竟然是沈怡安与许子舟。
    朝堂上的位置,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东宫的人被接二连三拉下马,腾出朝堂上的位置,沈怡安与许子舟有才,自然很快就添补了空缺的位置。
    尤其是京兆尹府尹的位置,更是神来之笔。
    张炎亭自小爱文墨多过爱习武兵法,所以,他自小便知道,自己将来的路,要走文官之路,但因为祖父张客病逝,祖母身子骨一直不好,三年前科举前又大病了一场,他身为张家唯一的嫡孙,也是留在京城府宅里唯一的男嗣,自是被耽搁了。
    今年,张老夫人咬牙让他必须下场,不用管她病情,她总不能眼看着张家真就此沉寂下去,唯一的希望,都压在孙子身上,但没想到,峰回路转,凌画带来了曾大夫,能治好她久病缠身不说,还说她有五年可活,这样一来,张炎亭今年科考再无后顾之忧,对于他的前途,张家的门楣要重新立起来,自然也该有新的想法和规划。
    所以,张炎亭一扫因张老夫人病情的阴云,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敏锐地察觉到,太子不再是一家独大,二殿下无人问津多年,如今已今非昔比,更何况,凌画扶持的人,十有八九,是二殿下。新旧更替,也许是他的风云际会与机会。
    所以,他说服张老夫人,当然,张家一直保持中立,要打破陈规,他很是费了一番口舌,好在张老夫人通透,思索多日后,答应凌画再登门,她会探探凌画的口风。
    于是,这才有了今日的对话。
    张老夫人对凌画道,“自古以来,为了那个位置,就没有几个太太平平的,老身既然开口,自是已权衡利弊,知道后果。”
    凌画笑,“老夫人通透,那就好说了。”
    张老夫人看着她问,“你说二殿下德行修养,仁心善举,强过太子百倍?这如何说来?”
    二殿下似乎也没做过什么,让人所称道的仁心善举,这些年,萧枕活的很是透明,朝野上下,没几个人将他看在眼里,他各个方面,都不突出,再加上陛下不喜苛责,从不重用他,所以这回衡川郡赈灾查案突然将他提出来重用,才一下震惊了所有人。
    凌画不必多说萧枕都做了什么,只拿出一样萧泽与萧枕对比,便能说服张老夫人,“衡川郡堤坝冲毁的背后,是东宫挪用了修筑堤坝的银两,当然,如今没拿到东宫的证据,而在衡川郡千里灾情上报到陛下面前之前,我先一步得到消息,询问二殿下,是利用衡川郡灾情,一举将东宫拉下马,还是先一步赈灾,救百姓于水火,毕竟,先一步得到消息,若是好好谋划,实在是大有可为,即便不将东宫拉下马,也足够东宫喝一壶,这是个大机会,但二殿下放弃了,说先救百姓,是以,所有人力物力财力,都用在了先救百姓身上,以至于,错失了机会,让温家趁机而入,得了人证物证,没能拿到东宫的把柄。”
    张老夫人闻言大有所感,连声说,“二殿下大仁大义大善。”
    凌画笑,“所以,老夫人放心,我扶持的二殿下,就是比太子强百倍。若是他能坐上那个位置,定会福泽后梁天下,若是萧泽真顺利坐上那个位置,将来的后梁,才是灾祸,一个从小就被人带着走歪了路的人,就算他想要板正,但歪久了,身边的人也会前仆后继死拉着他,板正不过来,他不适合为君。”
    张老夫人点头,“这话没错。”
    她松了一口气,“既是这样,老身就放心了。”
    她看向陪坐在一旁,一直听着的张炎亭,拍拍凌画的手,慈爱地说,“今年科举,不出意外,炎亭定会考中,老身知道争储凶险,既然选了一条道,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但老身知道你厉害,还是想求你照拂炎亭一二。”
    凌画自然答应,“老夫人放心,老夫人和张公子既有此心,我们便谋划一番,我想听听张公子心里的想法,想谋六部哪个职位,亦或者外放出京,都可运作谋划,此事需仔细商酌。”
    张炎亭站起身,“若是方便,少夫人不妨借一步书房说话,祖母年迈了,就不必陪着孙儿忧心此事了。”
    他让老夫人探凌画口风,无非是想搭个桥梁,他也想确认凌画与萧枕是否值得他站队,如今听凌画言语,既已确定,自然要提前谋划。
    其实,今日宴轻若来,有他作陪,自是最好,可惜宴轻没来,他只能通过张老夫人。
    凌画点头,“好,劳烦张公子带路。”
    张炎亭带路,凌画带着琉璃,出了张老夫人的院子,去了张炎亭的书房商谈。
    张乐雪从厨房回来后,没看到凌画的人,立即问,“祖母,凌妹妹离开了吗?”
    张老夫人心情舒畅,“没有离开,你哥哥有事与她相商,请她去你哥哥的书房了。”
    张乐雪一愣,“哥哥有何事找她相商?”
    “关于你哥哥科举入朝的事儿,总之是朝堂上的事儿,我插不上手,你也插不上手。”张老夫人问,“厨房没出什么错吧?可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到了时辰会准时做好,祖母放心。”张乐雪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问,“祖母,大哥是要投到凌家门下吗?”
    张乐雪也是聪明的,这些日子,张老夫人与张炎亭没怎么避着她,她自是聊解张炎亭的打算。
    张老夫人摇头,“是二殿下。”
    张乐雪叹了口气,“以后我与晴意,怕是不能一起玩了。”
    张老夫人问,“为何?难道翰林院许大人他……”
    张乐雪点头又摇头,“几日前,我去许家,恍惚看到了东宫的马车,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张老夫人心神一凛。若她孙女没看错的话,连翰林院许院首都搅进来了,那可真是……未来的腥风血雨,怕真是有的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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