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和尚从厨房拿出了十份山楂糕,双手拿的沉甸甸的两个篮子。
    住持和了尘一起送凌画和宴轻出寺门。
    直到将二人送上马车,住持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对了尘说,“掌舵使这回给咱们捐赠了一万两银子的香油钱,没充公任何东西,是吧?”
    他有点儿不敢相信今日的凌画这么好说话,并且不再苛刻清音寺了,他还有点儿不能适应,实在是这两年被她剥削的太狠了,早已做好的心里准备。
    了尘目送马车走远,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句,视线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马车道,“掌舵使是个行事有度的人,她应该清楚我们清音寺养这么多人,再充公产业的话,僧人们的日子是真该不好过了。”
    住持点点头,“师弟说的是。”
    如今没有富得流油,能保持顿顿温饱,僧人们也不会怨声载道,生出别的事端,香火依旧,安稳度日,这便是极好的了。
    了尘收回视线,“宴小侯爷真是让贫僧意外。”
    住持看向了尘,“师弟这话怎么说?”
    他看宴小侯爷,就是传言一般,都说宴小侯爷长的好,也的确如是,说宴小侯爷在京城横着走无人敢惹,他也能看出来宴小侯爷不能得罪,倒是不觉意外。
    了尘似乎陷入了回忆,“宴小侯爷与我堂妹长的很像。”
    住持一愣,想起他出身宁家,而端敬候的夫人,也就是宴小侯爷的娘,也是出身宁家,同样是叛出家门,他压低声音道,“宴小侯爷是不是不知道?否则刚刚听说你是宁家人,好像没什么惊异的情绪,也不曾多看你。”
    了尘也不知宴轻知道不知道,摇头,“应该吧!”
    多少年前的人和事儿了,他出家太久,每日与青灯古佛经书相伴,已忘的差不多了。若不是玉老爷子找上他,他还不能想起当年的人和事儿。
    他又道,“堂妹很聪明,整个人清清冷冷的,贫僧也没想到她当年会爱上端敬候,一腔火热,叛出家门,为他不顾身体生儿难产而亡,如今看宴小侯爷的性子,坐在那里,散漫随意,性情上倒是不像堂妹,与掌舵使容貌上很般配,至于性情,倒不大相配,没想到,却成了夫妻,不知私下里,相处的是否可好。”
    住持想起早先二人下马车进山门时凌画挽着宴轻手臂,他揣测,“应该是相处的极好的吧!掌舵使事务繁忙,以前想吃斋饭了,只需要派个人来说一声,老衲自会让忘俗去总督府给她做一顿,但是如今,能抽出时间陪小侯爷而来,说明是入心上心了的,夫妻关系若是不好,自是不会做到这个地步。”
    了尘信服,“师兄说的是。”
    他虽了断凡尘俗事,但还是希望堂妹的儿子过的好。
    “个人自有个人的缘法。”住持最懂了尘,“阿弥陀佛,师弟放心吧!”
    了尘道,“就算不放心,贫僧一个出家人,也做不了什么。师兄宽心,从今以后,贫僧真的是尘缘已了了。”
    住持点点头,心里十分感谢凌画轻而易举揭过了了尘给玉家报信没怪罪之事。毕竟,在他看来,从了尘师弟嘴里问几句话的事儿,就能让他做的事儿轻轻揭过,的确是有些便宜了。
    大概是他十分痛快地借了碧云山的卷宗,掌舵使是看在这个面子上吧!毕竟碧云山的卷宗,不是什么人来借,都会借给的。若是碧云山宁家知道清音寺收录着碧云山的详尽卷宗,怕也是不会轻饶的。
    他想了想道,“师弟,碧云山宁家的卷宗,都毁了吧?你觉得呢?”
    他是不想惹事儿。
    了尘摇头,“师兄,留着吧!若是此事透露出去,宁家的人来要卷宗,给了他们就是了。宁家人还是讲道理的,不会累罪无辜人。”
    他顿了顿,补充,“更何况那些卷宗,别的江湖世家也有收录,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密辛。我们清音寺也是随波逐流,寻常时候,寺中僧人学习览读,也是有用,我们清音寺虽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但到底也算是身处半个江湖,不能真的不吃不喝不理俗世。贫僧虽可以不理,一心向佛,但是师兄你身为住持,不能不理,跳不出的,便这样吧!”
    “也是,听师弟的。”住持点点头,细想想,那些卷宗,收录数百年,寺中僧人也是随便看,借阅给掌舵使,应该也是没什么的。真正的宁家的秘密,又怎么会被人所知呢。
    马车出了清音寺,回城一路依旧很是安静,雨依旧下着,如来时一样,这样的雨天,没有什么人出门,所以也一样没怎么碰到车马行人。
    马车上一股子山楂糕味,宴轻早先吃的香,如今想到这些山楂糕是凌画特意给别人带的,便十分的嫌弃,“清音寺伙食房的伙食很好嘛,送礼都这么大的手笔,你要了三份山楂糕说带走,给你做了十份,是山楂太多了,没处销置吗?”
    凌画试探地问,“哥哥不喜欢闻这个味,我让云落拿出去拎着?”
    “不用了。”宴轻摆手,口不对心地说,“谁嫌弃了?挺好吃的,我都没吃够呢。”
    凌画意会,“给他们一人一份后,其余的都留给哥哥自己慢慢吃。”
    她趁机说好话,“大概是住持看出来哥哥喜欢山楂糕,索性多做了这么多给咱们。”
    宴轻满意了,“嗯”了一声。
    凌画想着宴轻还是很好哄很好说话的,刚刚明显是嫌弃不高兴了,就这么两句话,他便没意见了,她露出笑意,又摸了摸发髻,簪花还好好地戴着,她问,“哥哥,我头上的花,是不是蔫吧了?”
    宴轻抬眼瞅了一眼,“是有点儿。”
    凌画问,“能撑到今晚睡觉前吗?”
    “不能。”
    毕竟是真花,毕竟娇软又娇嫩,离了枝头,没了水分供养,很难维持太久的,顶多两个时辰,连半日都撑不过。
    凌画可惜地说,“可惜总督府没有种腊梅。”
    “你若是喜欢,移植一株进总督府不就好了?”宴轻不当回事儿地说。
    “我也不是喜欢腊梅,就是喜欢哥哥给我簪花戴,朱钗首饰戴的沉,这簪花就不一样了,既新鲜又好看又轻便。”凌画看着宴轻,心里隐约很是期待以后时常都能戴新花。
    宴轻看着她的眼神,差点儿一冲动便脱口而出说以后我每日都给你摘花戴,但话到嘴边,他还是理智地警醒了过来,觉得不能惯着她这个毛病,若是哪一日他喝醉酒想不起来,她岂不是会说他说话不算数,亦或者得寸进尺?往后诸多琐事,他不用做别的玩乐了,只单单伺候小姑奶奶了。
    于是,他及时悬崖勒马地轻哼了一声,“鲜花自然好看,但辣手摧花是不是有一回就够了?差不多美一下就得了,若是每日簪花戴,得摧折多少好花?你想过没有?”
    凌画:“……”
    她震惊地看着宴轻,“哥哥原来是个惜花爱花之人吗?”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他有这个优良传统。
    宴轻轻飘飘瞥她一眼,“我不是惜花爱花之人,我怕麻烦,你有什么心思,赶紧给我打住。”
    凌画吐吐舌头,“好,打住就打住。”
    她也不是想要每日都想要簪鲜嫩的花戴,就是想着偶尔有一次嘛,得,如今不用想了,怕是第二次都没有了。
    宴轻见她像个小姑娘一般竟然还吐舌,又气又笑,不再搭理她。
    马车顺利进了城内,回到总督府。
    刚下马车,往府里走,半路上遇到迎出来的管家,管家立即说,“掌舵使,京城来信了,琉璃姑娘吩咐老奴,一旦您回来,立马知会您去书房。信在书房。”
    凌画脚步顿住,转头问宴轻,“哥哥是跟我去书房,还是自己先回去?”
    “跟你去书房吧!”宴轻想看看是谁给她来的信,是萧枕,还是他那两位舅兄的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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