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饭后,两个人继续赶路。
    凌画睡的饱,牵着马缰绳对宴轻说,“哥哥,你没睡好,进车里睡吧!”
    宴轻想说我睡的挺好,忽然想起他哄骗她梦游扰了他没睡好,顿时将话噎了回去,点点头,进了车厢内。
    凌画赶着车出了城。
    走在路上时,有风吹起车厢帘幕,凌画回头想将车帘子掖好,发现宴轻坐在马车里看书,并没有睡,她疑惑地问,“哥哥,你不睡吗?”
    宴轻故意困倦倦地抬起眼皮,“路面颠簸,睡不着。”
    凌画看看路面,这一段的路面不曾维修爱护,确实不太好走,她道,“那再忍忍,等走过这一段路后就好了。”
    宴轻“嗯”了一声。
    凌画一个人赶车无聊,过了一会儿跟宴轻说话,“哥哥,你看的是什么书?”
    “你包裹里的一本志怪小说。”
    凌画笑,“就是我那天路过个路边摊,一两银子买的?”
    “嗯。”
    “好看吗?”
    “还行。”
    “那你给我读一篇?”凌画解释,“赶车太无聊了。”
    “谁让你骑不了远路的马?”宴轻就没见过比凌画更娇气的人,她的肌肤应该是无一处不娇嫩,不小心碰一下,就会青一块紫一块的,更遑论骑马走远路了,当初为了大婚,她从岭山骑快马回到京城,不知道用了多大的毅力,就冲这一点,他倒还真觉得她对他是有心的,至少,当初想嫁给他的心十分强烈,这让他很满意,否则当时他就悔婚了。
    凌画叹气,“这要怪我爹娘,怎么就生了我这样的东西。”
    宴轻气笑,她倒是豁得出去,有时候连自己也骂进去。
    他正好重新读到一篇,“行吧,就给你读一篇,你好好赶车,别把车赶紧沟里去。”
    凌画摸摸鼻子,“好。”
    最开始两个人上路时,凌画对于赶车这个技术活不太适应,所以,控制不住马,将车赶去沟里了,幸好那个沟浅,宴轻一只手就将马车给拽出来了,否则凭她自己,就完蛋了,在沟里待着等着路人解救得了。
    于是,宴轻给凌画读了一篇《仙狐传》。
    凌画听完后,问宴轻,“哥哥,若你是仙君,你会救狐妖吗?”
    宴轻不想回答,“我不是仙君。”
    凌画道,“若我是仙君,我不会救狐妖,就让她打入十世轮回,遭受十世苦难,然后魂飞魄散,我觉得方得其所。”
    “为何?”宴轻问。
    凌画惆怅地说,“仙妖不两立啊,在大义面前,儿女私情算什么?仙君掌管仙界,他就是孤者,俯瞰众生,用他的仙法护佑仙界,要什么儿女私情?他要了私情,救了狐妖,最后赔进去自己,也等于赔进去了整个仙界,若是这篇有个后传的话,那他为救狐妖堕了仙骨,碎了仙身,仙魂七零八落后,不止仙界完了,六界也会大乱啊,若有后传,开篇就是乱世之始,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着实不智,不配为君。”
    宴轻:“……”
    他挑眉,“你倒是从小故事中说出了一番见解的大道理。江南漕运的掌舵使,造福百姓,一方好官,你确实当之无愧。”
    凌画听着这话说的不对味,不太像是好评,她回转头,“哥哥,你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宴轻扔了书卷,仰倒着躺在马车里,“在其位,谋其政,身负其职,肩负使命。没有不对。”
    凌画又问,“那是过于冷血无情了?”
    “倒也不是。”
    “那是……”
    宴轻不再与她讨论,打断她,“好好赶车,车又偏了,若是赶去沟里,我不管给你拽。”
    凌画连忙收回松散了的马缰绳,将马车控制好,等她再回身,宴轻已睡着了。
    凌画赶着车,径自又琢磨,想着她说的话哪里让他不太开心了,想了半天,也不太明白。
    宴轻闭着眼睛躺在马车里,并没有睡着,也没有困意,想着她大概还是不懂情字,若不惜毁了信仰和自身,也要将一个人留在世上,那该是何等的情深似海。她看到的只是不该,却看不到情深不寿。
    她心中大约没多少情丝。
    宴轻叹息,不知道他岳母是怎么教导的她,大概真是依照秦桓的性子教导的,秦桓那个傻子,她若是瞧上他,嫁给他,秦桓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发觉她骨子里根本不懂某一样东西,偏偏半路上被他给娶了,若要将她板正,只能来日方长。
    宴轻躺了一会儿,还真睡着了。
    晌午时,宴轻醒来,挑开帘子,见凌画赶着车,手里把玩着马缰绳,一脸的无聊。
    他默了下,问,“还有多远到下一个城镇?”
    凌画想着你总算是醒了,笑着对他说,“还有七十里。”
    “这么远吗?”宴轻皱眉,看了一眼天色,“晌午吃什么?”
    “备了干粮。”
    宴轻扫了一眼车厢内临出发前凌画让小伙计准备的干粮,说实话,他不想吃,他看着道路两旁的山林,对凌画问,“你会烤肉吗?”
    “会啊。”
    “那我去打两只山鸡?或者兔子?我们烤了吃?”
    “行啊行啊行啊。”凌画点头如捣蒜。
    有烤肉吃,谁还想吃干粮啊!
    宴轻随手拿了车里的弓箭,对她说,“你将车停在一旁,等着我。”
    凌画乖乖点头。
    宴轻拿了弓箭跳下马车,进了山林里。
    凌画将车停在一旁,下车活动腿脚,片刻后,她觉得在宴轻回来前自己应该干点儿活,也好让两个人快些吃上烤肉,于是,将马车拴在了路旁的树上,拿着车里备的厨具和锄头,走到不远处的溪水边,先是用锄头刨了个坑,然后将锅架在上面,又去拾了一些干柴,点着火,烧了热水。
    她正烧着热水时,宴轻拎了两只山鸡一只兔子回来了,见到她在烧热水,挑眉,“你这是要炖?”
    “不是,是要给山鸡褪毛,要用到热水。”
    宴轻说了句“挺讲究”,便将山鸡递给她,自己给兔子扒皮。
    凌画虽然会,毕竟是不常干这样的事情,往日都有望书琉璃在身边,多数时候根本用不到她动手,所以,不太熟练,宴轻将兔子扒完皮,放去了火上烤,她这边一只山鸡还没弄好。
    宴轻想嫌弃她一下,又想到她本应该是个闺阁小姐,长辈兄弟姐妹们千娇万宠长大,十指不沾阳春水,却偏偏被东宫太子太傅所害,满门只剩下伶仃几人,她不得不立起来,连在这样的荒郊野岭动手做吃食的事情都会了,虽然慢些,但委实没什么可让人嫌弃的。
    似乎嫌弃她一小下,都不应该一样。
    他默默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活,“我来,你去烤。”
    凌画点头,乖乖去烤兔子。
    两个人配合默契,很快就吃上了一顿丰盛的野餐烤肉。
    凌画吃的满足,小声说,“哥哥,后面的路,大多都是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都给咱们打猎,咱们都这样吃好不好?”
    宴轻想说麻烦,但还是点头,“好。”
    凌画又问,“哥哥,我怎么会梦游呢?我从小到大,都不梦游的。”
    宴轻动作一顿,“我怎么知道?”
    凌画嘟嘴,“那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有这么个毛病,万一我今晚再去找你怎么办?”
    宴轻没好气,“不知道。”
    凌画趁机说,“要不,咱们还是要一间房吧?你在我身边看着我,我就不至于半夜跑去找你把你吓一跳了。”
    宴轻扭过脸不看她,勉勉强强答应,“行吧!”
    凌画忽然觉得梦游好像也挺好,她本来还忧心的想回京后找曾大夫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毛病,如今看来是不用了。
    她想尽法子想跟他住一间房间,没想到自己没解决,被梦游给解决了,甚好。
    宴轻眼光余光扫见凌画看起来还挺高兴,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件蠢事儿,挺一言难尽的,嘴里的烤肉顿时都不那么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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