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伦湖以北百余里处,一段破败的土墙外,春风吹过,将土墙上的荒草吹得左右摇摆。一些呈干裂状态的外墙因此也经不住风的吹拂,最外层的墙皮被剥落,化成无数细小的沙砾,慢慢消散在绿油油的草地间。
    或许再经过数年的演化,这段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墙体将彻底消失在这片近乎蛮荒的草原。也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一个国度在这荒原上修建过一道边墙。
    兀鲁图斯领着八百骑兵绕着墙上坍塌的豁口而过,不禁对曾经强横一时的金国生出无限感慨。
    这是金国在国力强盛时修建的边墙,东起后世的内蒙古自治区呼伦贝尔盟根河南岸,向西伸延至额尔古纳河南岸,并经满洲里市北面穿越俄罗斯,再向西伸入蒙古国境内。
    从天空俯瞰,会发现整条边墙行经乌勒吉河与克鲁伦河之间,直到肯特山南麓为止,全长约700余公里。修建时间还是上个世纪的大金天眷元年,也就是1138年。
    当时整条边墙配合着戍堡和边堡,是金国深入东蒙古草原的重要军事设施。只是时间的力量是强大的,随着金国的衰落,这条漫长的边墙早已年久失修。很多地方甚至完全垮塌,完全消失于芳草碧连天之间。
    此时兀鲁图斯与骑兵团像是坚不可摧的雕塑般,屹立在边墙之外。在春风拂面中,眺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为了尽可能的展现出兀鲁图斯部的气势,此次所有出行的骑兵都穿着统一的灰色皮质风衣,背后背有箭袋,里面不仅装着常用的弓箭,还有强弩和工坊产量不多的火雷。
    另外火筒也是一部分骑兵的标配,最后还搭上了长刀,以便近身作战时,可以将敌人斩于马下。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兀鲁图斯知道自己的‘好哥哥’是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吞并也古的三千户部民。毕竟自己只是个低贱的汉奴之子,凭什么吞并这么大的部落而与他们平起平坐。
    而且从赶回来报信的牧民口中,兀鲁图斯还得知此次来的骑兵数量还不少。如果只是简单的拜访,有必要带这么多的人手吗?
    就在这安静的等待中,脚下的大地突然传来轻微的颤动。马儿的反映很快,已开始不安的甩着尾巴,打着响鼻。
    随即颤动声越来越大,远方的地平线上,慢慢出现一团移动的阴云。等近了,才看清那是一片移动的骑兵。
    兀鲁图斯和底下的战士们纷纷拉住缰绳,安抚着有些不安的战马。并且也让骑兵们准备,随着啪的一声马鞭轻响,八百骑兵也犹如离铉的箭似的,加速往对向而来的骑兵团冲去。
    于是草原上,两股完全由骑兵组成的阴云快速拉近距离,等到临近一条不知名的河流时,才颇有默契的减速停下。
    “呼呼”,风声似乎大了很多,但诡异的是,却听不到任何骑兵的揣气和喧嚣。
    这时候,对面严密的骑兵阵列中忽然让出一条路,一个坐在马背上,眼睛细长,与也古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慢慢走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传统的蒙古袍服,只是像很长时间没洗过一样,满是油污和污渍,很难看出原本的颜色。
    但他却丝毫不觉得什么,神情倨傲的盯着河对岸的骑兵。并且很快,就将目光定在兀鲁图斯身上。
    “兀鲁图斯!”,对方慢慢走近河岸,兀鲁图斯也没胆怯,跟着迎了上去。
    “听说你的部落最近弄了不少稀奇玩意儿。我的可敦,就挺喜欢你们部落制作的毛衣。”,脱忽像是拉家常一般,接着道:“既然你喜欢像商人一样赚更多的钱财,做哥哥的哪有不支持你的道理。以后我的部落,你的商队皆可来去自由。”。
    兀鲁图斯也没想到与脱忽的开场白会是这样,征楞了一小会儿,才客气的回道:“二哥愿意支持小九,乃是小九之福。在这里,小九谢过二哥了。”。
    “呵呵,你我是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脱忽装作非常豪气道:“只是去年冬日,我的部落里冻死了不少牧奴。如今也古大哥新丧,想必他的牧奴也没去处。我跟他是同父同母的兄弟,如今正是来帮他料理后事的。”。
    “当然,你前阵子也帮大哥忙活了一阵子,该有的赏赐也是要有的。不如你从大哥的部落里随意挑选三百户离去,我们两部以后和睦相处。”,说话间,脱忽指了指自己身后的骑兵道:“我底下的狼崽子都野惯了,若失了约束,很容易干些胆大包天的祸事。我想九第也不想看到他们失了约束吧!”。
    兀鲁图斯听完,已经知道脱忽的打算是什么了。
    小时候,通过原兀鲁图斯的记忆,他知道自己这位二哥不像大哥一样,从来什么都写在脸上。所以从来在人前喊他弟弟长弟弟短的,而人后,从来只有嫌弃和厌恶。
    对于这样的人,兀鲁图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此刻面对脱忽不软不硬的危险,他也丝毫不惧的回道:“有劳二哥费心了。奈何事急从权,当日小九若不接手王帐,马匪便要将其踏平了。而且小九自幼心善,最不见得嫂嫂额吉塔娜受寡居之苦,已经与其成亲,现在免为新兀鲁图斯部之主。”。
    听到这里,脱忽的脸色已经沉得跟锅底似的了。
    但兀鲁图斯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接着道:“小九不才,对管束属下还颇有心得。若二哥的下属如此野性难驯,不若交给小九调教。任其是草原上多么凶狠的狼,到了小九手上都会成为只会汪汪叫的狗。”。
    “哼!九第既对自己的御下之术如此有把握,那为兄就叨扰一二了。只希望到时候你别将自己也搭进去了。”,脱忽冷声说完,就快步回到骑兵阵列。
    兀鲁图斯则高声回道:“二哥的关怀之语,真叫九弟感激涕零啊!”。
    随即就见脱忽的骑兵阵列齐齐往后倒退百步,跟着一些外衣都被剥光,只穿着短衣的普通人被赶到骑兵的前列。
    “王爷,那好像是我们的部民和商队。”,阿巴图看了一会儿,脸色很难看的冲着兀鲁图斯解释道。
    这时对面冲出一名骑兵,来到河道前大声道:“我们王爷说了,来时刚好遇到你们的牧奴迷路了,眼下便给你们送回来。”。
    说完,骑兵就转头回到队列。
    兀鲁图斯知道对方没那么好心,但一时也不知道对方在卖什么关子,只脸色难看的注视着对方的动作。
    就在这些牧奴像牛羊一样被驱赶着,然后有骑兵对他们说了什么,就见牧奴们忽然发了疯的向河道跑来。
    大概跑了有大半,牧奴们身后就响起嗖嗖嗖的破空声,便见奔跑的牧奴们像被割麦子一样被射倒。以致眨眼的功夫,还站着的牧奴就只有寥寥几个。
    “过河!”,兀鲁图斯无法冷眼看着对方屠杀自己的牧民,大声命令过河。可惜敌人的第二波箭雨已至,还站着的牧奴就只有两个人了。
    准确的说,那是一对父子。
    孩子被男子用布裹在胸前,一直小心翼翼护佑着。并且从前可能是个练家子,身手很敏捷。每当箭矢袭来时,总是很灵巧的躲开。
    可眼下场上就只剩下他们父子,以致所有的箭矢,也都对准了他!
    “难道我们全家今日便要绝后了么?!”,全旭看着后方已拉满弓铉的骑兵阵列,心理已涌起了无法遏制的绝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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