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鸿儒今年还不到五十岁。
    在十八岁之前,他还是白莲教前任教主王森的弟子。
    也就是在那一年,王森被叛徒出卖,被官军围剿,临终前将白莲教的大业交给了嫡传弟子徐鸿儒和于弘志二人。
    之后徐、于二人分道扬镳,各自带一支白莲教分支进行秘密活动。徐鸿儒留在东林寺为基业;于弘志则带着心腹教众前往景州,建立礼福寺。
    起先徐鸿儒还在夹缝中辗转求生,但是就在他冠礼的时候,不知是谁送来一本天书。他读过之后,突然大彻大悟,种种仙术无师自通,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短短三年内将白莲教打理得极为兴旺。
    期间,陆续有人来投靠白莲教,都是看似不起眼、实则法术高深的人物。以此为班底,徐鸿儒建立起了一支实力强横的队伍。
    同时,他还多次寻访民间的奇人异士,洪锦、定光欢喜佛都是在这个时段被他招揽而来。
    但是对于这些人,徐鸿儒既用他们的能力,也多少有一些防备。八宝白莲池,就是他用来防范这些人的最好法宝。
    东林寺有一面圣镜,能够照出人的一生祸福。徐鸿儒把铜镜悬在院子里,让教众一一自照,镜子里的人,有的戴着头巾,有的戴着纱帽,锦绣华服,形象不一。徐鸿儒宣称:“凡是镜子里照出的文武高官,都是注定龙华会里的人。大家应该为了大业努力,决不能退缩。”
    因此,投奔白莲教的人也就更多,他们散布半壁江山,各自做好了准备,等着徐鸿儒起事,立刻便会遥相呼应。
    随着白莲教的不断壮大,徐鸿儒一人渐渐觉得难以管理,便收了六个门徒协助,言怀锦、言怀秀姐妹便是其中两人。
    原先二女对他忠心耿耿,如今却亲眼见到钉头七箭书,内心深处的坚持顿时崩塌。此时见林白轩问话,二女便原原本本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这其中的情节,林白轩大多已经知道。他沉默片刻,问道:“既然你们二人侥幸从钉头七箭书下逃生,日后有什么打算?”
    二女对视一眼,各自看到对方眼中的颓丧。言怀锦摇头道:“如今我们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元神,今生再也没有寸进的机会。不人不鬼,只求速死!”
    言怀秀迟疑片刻,缓缓道:“你杀了我们,我们原该恨你。只是我们带着任务入地府,本来就是与阴司为敌。所以死在你的手里,我们也不算冤枉。”
    “想死倒是容易!就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林白轩原想把她们扔给十殿阎罗发落,转念一想,却反而打消了这个念头。笑眯眯的说,“既然入了阴司,想还阳却是不可能了。我倒是有个去处,正适合你们姐妹……”
    不等姐妹二人说话,林白轩伸手摄过两人,一道风径直向给孤园飞去。
    顺着给孤园一路北行,来到那个山崖通道。
    路边的定魂草早已被林白轩拔去,通道周围空空荡荡,连鬼影也瞧不见。
    这个阴阳两界的秘密通道,不知多少年前就已经存在。
    洪锦曾经化身洪信和尚,在书生王向身上种下魇魅之法,借他与薛锦瑟的前世孽缘,分薄地府的气运。
    而王向就是通过这个通道,摸到了给孤园的大门……
    虽然王向、兰氏被自己一番算计,有八九成的可能不会再祸害薛锦瑟,但是这个通道的存在,始终是林白轩心中的一根刺。
    “你二人一身玄仙修为,就这么杀了还是有些可惜!”
    林白轩将二女的元神放了出来,左右打量了一番,随即伸手一指,两块大石飞了过来,轰然落在通道两侧,震得地面微微一颤。
    他略一沉吟,随即伸指虚虚一划,两块大石顿时石屑纷飞,渐渐露出两个兽形模样来。
    “这是护法神鸟青鸾!”林白轩微微一笑,“你们就附在其中,一边温养元神,一边好好替阴司镇守!等你们功德圆满,说不定还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姐妹二人惨笑一声,向林白轩施了一礼,随即飞身其上,元神隐于青鸾石像之中。
    林白轩伸出手指,在两只青鸾石像的眉心轻轻一点,只见青鸾的眼珠似乎有了活性,妙目流盼,顾盼生辉。
    他迟疑了一下,问道:“你们可知,当年是谁给徐鸿儒送来的天书?”
    两只青鸾都摇了摇头。
    林白轩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吩咐道:“好生看守,我去了——”
    青鸾的眼睛向林白轩眨了一眨,随即徐徐闭上,重新变成两具石像。
    解决了这个问题,林白轩的心情反而有些沉重。
    阴山那边守卫森严,并不用担心有心人混了进来,唯独这个阴阳通道,距离给孤园太近,始终是林白轩心中的一根刺。
    如今有了两个玄仙青鸾镇守,一般的宵小之辈决计无法从这里通过。
    他真正在意的是,言家姐妹话语中透露出的一个细节。
    “他冠礼的时候,不知是谁送来一本天书,读过之后,突然大彻大悟……”
    徐鸿儒是大日如来的转世,虽然只有不到五十岁,却已经取回了前世大日如来的修为记忆。
    除了无法重掌法则之外,他的一身神通,应该大半都已经可以重新动用。在当前这个天道崩坏的世界,绝对是最顶尖的几个人之一。
    但是这样一个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竟然背后另有其人!
    是谁,能凭借一本天书,就能相助大日如来回归本源?
    凡是入了六道轮回之后,前世记忆因果洗得干干净净,就算是十殿阎罗也不可能精准的找到某一个人。
    更何况天道崩塌,是万年前的事情。
    也就是说,大日如来足足轮回了上百世!
    每轮转一次,大日如来的神通便会消减一层,除非他每一世都是穷功猛进,专心修道。百世之后,神魂记忆早已沉入最深处。非有大能为之人,不能触动。更不要说看穿他的百世因果!
    “能够看穿大日如来的百世前因,又能够点化徐鸿儒,这人到底是谁呢?最少也该是五方佛之一,也或许是横三世、竖三世,不好——”
    林白轩猛然想起一个可能来,不由得浑身冷汗渗出。
    “难道是西方二圣?”
    自己虽然轻而易举的击败目犍连、洪锦、定光欢喜佛等人,但是自家事情自己最清楚。
    论法力,自己是真仙巅峰的水准,三重九转金身,不弱于以上任何一人。
    论境界,依靠帝江精血,自己也初步掌控了空间法则,成为太乙散仙。
    论法宝,且不说断玉钩、奈何金桥,单一个生死簿,连钉头七箭书都挡得下来。
    所以在天道不存的时候,对绝大部分对手,都可以毫无忌惮的秒杀。
    但是圣人……
    虽然明知道圣人还在世的几率不大,但是林白轩还是暗暗做了个决定。
    “不行,看来还是要低调做人,绝对不能再当出头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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