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已经多久没有这样抱着了。
    梅开勺的理智疯狂叫嚣着这个时候就应该伸手狠狠将慕容寒冰推开,可身体又分明眷恋着对方身体上传来的温暖,虽然还身在神器试炼的结界中,原本不安的心终于缓缓平静下来了。
    鼻尖满满都是慕容寒冰身上清冽的气息。
    “蛇毒?”
    慕容寒冰的脸色倏然变了,看向有些发黑的伤口,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把解药放在哪了?”
    “不用解药。”梅开勺将他轻轻推开,背过身去,不让慕容寒冰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我不会中毒。”
    慕容寒冰愣了愣,才缓缓扬起笑容。
    他一时情急就忘了,梅开勺的体质是百毒不侵的,蛇毒自然也不在话下。
    “恭喜通过神器试炼第六重,以下是奖励。”
    梅开勺的面前浮起一道金光,依旧是三个金光闪闪的坛子,随手点中了其中一个,看上去是一鼎炼制丹药的青铜小鼎,鼎身上的花纹似乎经受了什么摧残,模糊和划痕遍布,已经辨认不出原来的模样。
    随着小鼎落入梅开勺手中的刹那,一道金光忽然将两人包围沐浴在其中,等到金光逐渐散去,梅开勺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愈合,肌肤也完好如初,只有肩头和身后衣料的破损告诉她方才并不是一场梦。
    试着运转了一下体内的武气,发现经脉丹田之中的武气很是充盈,四肢也像是没有经历过战斗一样精神清爽,原本的酸涩一扫而空。没想到在第六重结束之后竟然还会帮人恢复伤口,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的伤势在每一重逐渐加深,很可能走不到最后的梅开勺也大大松了一口气。
    将小鼎收入空间戒指中,两人继续前行,长廊终于看到了尽头,不是想象中翠绿空旷的丛林原野,地上似乎被划开了一条分界线,梅开勺所处的位置还是阳光明媚的晴天,再往前一步则是清冷的黑夜。
    梅开勺犹豫了一下,还是迈开腿踏了进去。
    就在两只腿都落地的瞬间,身后的景物恍然扭曲,洒满阳光的长廊被无形的漩涡扭曲着卷了进去,等到漩涡平息下来,身后的长廊已然不见,连慕容寒冰也没了踪影。
    这里……好像有些熟悉。
    梅开勺皱了皱眉,铿锵一声将辉月从剑鞘中抽了出来,随时戒备着周围的情况,这里似乎是空旷的街道,周围都是破落的居民楼,看上去已经很有些年头。
    等等……居民楼?!
    梅开勺强压下心底的震惊,再次确认了一下眼前的情景,确实是居民楼,涂在墙面上的黄色油漆已经层层剥落,被暴晒干裂的青苔斑驳脏污地贴在墙根处,有些家户的防盗网里摆放着杂乱的绿植,不知从哪里延伸出来的管子滴滴答答淌着水滴。
    好熟悉,但是想不起来了。
    她一定在什么时候来过这个地方,是前世的情景吗?
    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居然能够通过神器试炼看到现代的情景,这个试炼背后的操纵者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拥有怎样强大的能量?
    “哇——”
    一声婴孩尖锐的啼哭划破寂静的夜空,梅开勺条件反射地看向发出声音的那一户人家,原本还暗着的灯光倏然亮了起来,那孩子哭得十分费劲,有些呼吸不上来地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梅开勺心底忽然涌起一阵酸意,夹杂在哭声中的,还有女人低声祈求的话语。
    “就算是看在孩子的面上,也不要……”
    “孩子?谁知道这是你跟谁生的杂种!”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跋扈很是气焰嚣张,“老子今天告诉你,除非你搬走,不然这事就没完!”
    紧接着便是一阵器物碰撞摔打的声音,女人咬紧了唇使劲压抑住的哭声,和婴孩逐渐沙哑疲惫,最后安静下来的嗓音,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终于重新归于安宁,只剩下女人低低哄着婴孩睡觉的耳语。
    梅开勺站在那里,浑身像是过电一般颤抖着,一幕幕情景在脑海中清晰浮现出来,眼泪也根本不受控制地从两眼滚滚而下。
    为什么她会觉得如此悲伤。
    明明没见到那个女人的样子,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张被打得眼睑淤青嘴角红肿的温柔女人面孔,明明痛得眼底满是闪烁的泪光,硬生生对着自己挤出笑容来,轻声拍打安慰着她缓缓入睡。
    想起来了。
    是她长大之后竭力想要忘掉的过去,那个女人和婴孩不是别人,正是幼年时候母亲和自己。出轨且有暴力倾向的父亲在母亲生下她之后没多久便变了脸色,整日动手打骂母亲,有时甚至还欲将气撒在还是襁褓婴儿的梅开勺身上,都被女人哭着求饶拦了下来。
    后来家里搬进了新的女人,梅开勺那时已经长大了一些,永远记得当时母亲灰色的眼神,最后一丝对父亲的希望也终于破灭,长大之后自己会选择那样的道路,最后成为有军火幽灵之称的马丁一媚,也许也有这样的影响吧。
    都已经过去了,没事的。
    梅开勺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虽然在清冷的夜里,气温还不算太低,她的体表却止不住一阵一阵发冷,将辉月收入了剑鞘之中,梅开勺直直站在那里。
    她不该害怕的,都已经打定主意和过去彻底切断联系了。
    梅开勺咬紧了唇,快步向前走了几步,打算赶紧离开这栋楼附近,在试炼中突然出现小时的场景肯定是有原因的,多半有什么考验正蛰伏在黑暗之中等着自己,她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不知走过了几条街,那仿佛在耳边一样母亲的低语终于完全消失,梅开勺心底没来由地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看见眼前的场景,登时愣在那里。
    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模样的少女,穿着单薄的秋衣趴在门口,铁皮质地的门被稚嫩的手敲得震响,已经是深夜了,有几家住户被声音吵醒,灯光亮了起来,不耐烦地从窗口探出头来,碎碎骂着狠狠瞪了少女一眼。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惊扰到了别人,少女瑟缩一下,便规规矩矩地靠着门,整个身体滑坐在门槛上,俏丽的脸颊无声滑过两道泪痕。
    “嘎吱——”
    铁门传来锁头转动的声音,少女脸上立即浮现出惊喜的神情,一下子从门槛上蹦了起来,等到门终于被完全打开,门后出现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厌倦烦闷的脸色。从立体端正的五官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她应当是个姿色不错的女人,但岁月的流逝和生活的磨炼重压让肌肤早早便熄灭了光泽,整个人看上去灰蒙蒙病恹恹,没有一点生气。
    “都叫你滚了,还赖在门口,吵着别的邻居看我笑话是不是?”
    “妈妈……”少女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女人狠狠打断。
    “你也跟那个混蛋一伙的来折磨我是不是?我都已经退出你们的生活了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女人原本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眼底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石头,激起一层一层涟漪,紧接着掀起汹涌的风浪,“要不是有你这个拖油瓶,我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境地!”
    女人一字一顿说得咬牙切齿,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勉强撑起一丝笑意:“妈妈,别这样……”
    “别叫我妈!算我求你了,我没你这个女儿!”女人的神情变得逐渐疯狂,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转身急急走进屋里,掏出一叠钱一下子砸在少女手中,“你这么多年吃我的用我的,一直拖累我,这些钱都给你,求求你赶紧走吧,还我一个安生行不行?”
    梅开勺如遭雷劈,站在那里,浑身像是坠入冰窖一般。
    身上的伤口明明刚刚已经被治好了,可是为什么胸口还是一阵刺痛……
    门在少女眼前砰然关上了。
    少女捏着那叠钱站在那里很久,像是终于意识到母亲是真的不要自己了,苦涩地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少女的身影很快隐没在拐角处的一片黑暗之中,梅开勺喉头翻滚上的酸涩生疼,脚下也迈开了步子,紧紧跟在那个少女身后。
    不过几步她就停了下来。
    在清冷的月光下,她的身体并没有在地上落下任何影子。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梅开勺试探着触摸了一下楼房,她的手指仿佛是透明的一般,轻松地穿过了墙面。
    果然……她现在看见的,只是被深埋在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并不是重新回到了过去,现在的“自己”也只是一个虚影,没办法改变眼前的一切。
    可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当年的事情重新上演一遍却根本无能为力,才是最为惨烈的。
    那个少女,无疑是长大一些之后的梅开勺。
    从那个爸爸的新女人搬进了她们家之后,母亲和梅开勺便被无情地驱逐出去,母亲一度怨恨到想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这件事,却遭到了警告威胁,也只能恨恨将这股气咽下肚子,好在母亲找了一家廉价出租的居民楼,小几十平米的空间,进了屋就是满满当当的杂物,到了夏天每每都会闷出一身痱子,蚊虫自然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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