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秀雯。
    跟“狱神”张雪友一样,被唱歌耽误的演员。
    6次金像奖影后提名,入围的《孤男寡女》、《瘦身男女》、《同居蜜友》,全是小妞电影。
    她因为时尚干练又不乏敏感脆弱,略带神经质的银幕都会女性形象,被称为“香江白领小妞代言人”。
    叶秦看着吃了演技包的佟亚雅,瞬间醍醐灌顶,羞涩拘束的行为渐渐放开。
    背不再弓着,大大方方地一把拽下绑扎马尾辫的发带。
    陡然间,乌黑秀发垂落,披在双肩,露出甜美的微笑。
    气质从《平凡的世界》的“田润叶”,一下子蜕变成《超时空同居》的“谷小焦”。
    而且,混合着郑秀雯叱咤风云歌后的气场,立刻让人眼前一亮。
    有跟陈渣诚掰了以后的独立模样。
    “开始嘛?”
    面对录制试镜过程的摄像机镜头、佟丫丫眨巴着眼睛,点点头。
    叶秦翘起嘴角,代入到事业有成高富帅的魏依然角色:
    “我挺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李可?”
    李可,就是章子萱饰演的女二。
    被宠坏的拜金女,爱用湾湾腔装可爱,因为筹备婚礼,成为黄小仙的客户。
    但天马行空、无理取闹的甲方要求,让黄小仙这个乙方孙子敢怒不敢言。
    “我呢—”
    这会儿,要不要告他未婚妻的黑状,佟丽雅纠结片刻,直率道:“其实想代表,广大草根阶级的未婚女性,问一个问题。”
    台词随口而出,特意在“草根阶级”拖慢语速,加强重音,潜在点出她跟叶秦饰演的精英,是两个阶层。
    “请问。”叶秦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看啊,像你这样一个硬件够硬,软件也不错的优秀男青年,选择的余地也很大……”
    佟丽雅不再拘泥在台词,面部表情,跟随着台词轻重缓急起伏,发生细微变化。
    明里暗里,无不透着潜台词。
    你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选一个那么肤浅拜金无脑胸关键还不大的女人?
    张口lv,闭口普拉达。
    薛晓路露出讶异的神色,重新审视着刚刚被自己盖棺定论成“不合适”的佟丫丫。
    想不到她的台词功底,隐隐摸到第四个层次。
    台词功底的第四个层次,就是引申出台词的内涵、爆点、暗示,可以说是潜台词。
    星爷的国语版,石斑鱼的配音台词稳定在第四层,但有时会跌入第三层。
    这并不说石斑鱼配的不好,而是本身台词是基于粤东方言、香江无厘头文化。
    像《唐伯虎点秋香》,粤语台词是:
    对穿肠:冚家铲泥齐种树;唐伯虎:汝家池塘多鲛鱼。
    对穿肠:鱼肥果熟嫲捻饭;唐伯虎:你老母兮亲下厨。
    粤语里,“冚家铲”,意思不言而喻。
    铲泥,表示挖坑,“泥”于你同音,全句的意思就是:“全家死绝,还要自己挖坑”。
    而星爷在国语版回击,你家的池塘里很多鲛鱼,鲛鱼可是富贵鱼,人骂你,你夸他?
    其实不然,粤语中,“池塘“就是”祠堂”,“多鲛鱼”就是“多鸠余”,就是多余。
    连起来,“你家的祠堂都多余的,留着你这个剩种。”
    后面两句,太黄太暴力,我怕404。
    以致于,石斑鱼的台词功底无法深入到潜台词这一层,让声音点出深意内涵。
    叶秦喂词,佟丽雅接词。
    一番对戏,鲍晶晶另眼相看,瞬间打消心底的顾虑,向白百合倾斜的天平,不觉地倒了回来,保持平衡。
    “晶晶,你觉得怎么样?”薛晓路问道。
    “老师,都挺好的,都配黄小仙。”
    鲍晶晶深谙华夏影视制作的规矩,若不是看在师生情分,选角压根不带搭理编剧。
    美利坚、棒子国,因为影视剧大多是边拍边播,最吃编剧,所以编剧的地位相对较高,话语权也跟收视率挂钩。
    华夏的编剧完全不是,甚至可能剧本都不是这些署名的编剧写的,外包分包,三转四转五转,最后分包到枪手执笔。
    至于叶秦,明眼都看的出来,他第一选择就是这个佟丫丫。
    如果白百合是北电,她或许不会这么摇摆。
    薛晓路一看本子就预感电影会大热,可一个北电副教授,捧出一个中戏出来,不是添堵嘛?
    她装样子道:“再加试一段吧,第一场杨小蜜没演好的那一段,你试试。”
    “加试。”
    佟丫丫心里咯噔一下,却听到叶秦宽慰道:“你刚才表现得不错,保持这个水平。”
    那一道眼神投来,她鲜有感受过,简直有一股力量注入到身体,涤荡去内心的不自信。
    莞尔一笑,明明娇羞,却故作淡然地轻嗯一声。
    ……
    转眼十分钟过去,然而,佟丫丫迟迟没有出来。
    教室外的杨小蜜焦虑地来回踱步。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莫非?
    念头一闪而过,杨小蜜连连打消,不可能,丫丫什么演技,她再清楚不过。
    她如果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虽然这么想很不对,但这就是事实。
    就在此时,紧闭的木门打开,杨曼、林彬缓缓走出,并肩走出的,还有满脸僵硬如木头的佟丽雅。
    杨小蜜不厚道地暗喜,独惨惨不如众惨惨。
    然而,嘴唇才微微上扬,却听到杨曼说道:“佟小姐,明天请叫上你的经纪人,还有律师,准时到叶光纪工作室洽谈签约的事。”
    两只眼睛瞠大,活似杨天宝的瞪眼,牛眼一般,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佟丽雅捂住嘴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转过身来,鼻翼翕动,激动地小跑,双臂展开,飞扑抱住一动不动的杨小蜜。
    “大幂幂,我成功啦,接下来,我们又可以一块合作拍电影。”
    “丫丫,真的是你?”杨小蜜郁闷又疑惑,脑海里开始浮现出各种可能,甚至阴谋论。
    难道,他喜欢旺仔小馒头?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叶秦终于现身。
    可恨的是,他直接漠视自己,朝佟丫丫道:“你刚刚的表演很贴切,特别是台词,建议你回去以后,拿个录音笔,或者摄像机,趁着状态还在,从头到尾,照剧本把黄小仙演绎几遍,记录下来。”
    没辙,【演技在线】只能持续1日,不可能几个月拍摄周期,天天使用。
    找不到状态,又正逢工期紧张,只可以应急。
    正式拍戏,就得自己出马,让丫丫成长一波。
    “我,我一会儿就做。”
    佟丫丫眼神里夹带的慌乱,杨小蜜清晰地捕捉到,哼,果然有猫腻!
    “楼哥,丫丫的试镜视频,能不能让我们丫丫再回看重温一遍,好让她记住这种感觉?”
    叶秦停下脚步,大幂幂啊,什么丫丫,分明是你这个丫头不服气,以为啥py交易。
    满口答应,递了个眼神给林彬,他心领神会地取出摄像机,打开液晶显示器,调出录制的画面。
    甫一播放,杨小蜜尖细像划玻璃的声音响起,她小脸一红,催促着快进,却进到白百合处时,又制止住,想亲眼目睹这位的实力。
    十几秒,短短两句台词,自愧不如,台词语气功底,的确比她强,白百合能选上,心服口服。
    可是,丫丫?
    带着怀疑,带着遐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批判的目光审视,当看到第一段时,看到叶秦与佟丫丫对白,一连串问号出现。
    就这?
    杨小蜜对演戏的琢磨,一直停留在想当然。
    她的领路人,荣新达的双话事人之一,李晓婉指出,大幂幂从小混剧组,对演戏太习以为常,下意识形成程序化表演。
    像《宫》里,沉思就托腮,可爱就对手指,伤心就挤眼泪。
    她不过脑子,以致于想琢磨时,她不知道这一条怎么过的。
    这种情况,后世即便许多科班出身的明星,李艺桐、厉沁、关格格、吴雷、厉现,都是一样的通病。
    不琢磨,也不会打磨。
    演员不会这个,演再久再多的戏也白搭。
    杨小蜜轻视地白眼,突然间,后半段佟丫丫的个人solo展示在面前。
    “我要追上这辆车,我要对他说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佟丫丫的声音低沉,压抑克制,脸上虽然毫无表情,可实实在在地能听出隐隐啜泣的感觉。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满腹的委屈顿时爆发,我黄小仙又不是不能改,可是你告诉过我嘛!
    不告诉我,我又怎么会知道呢。
    “可不可以再等等我!”
    佟丫丫本来就是柔顺的性格,被陈渣诚用烟头烫伤胳膊,留下疤痕都能隐忍。
    这么卑微的女孩轰出的声量,犹如暗潮汹涌的海水呼啸拍来,在沉默中爆发。
    懊悔中,撕心裂肺。
    甚至,说台词时,脖子的青筋都能看到。
    杨小蜜浑身一抖,张大嘴巴,这还是我认识的丫丫吗?!
    《宫》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
    说好在演技上当难姐难妹,怎么你不声不响补课了?
    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佟丫丫,而她侧歪着头,眼眶微红,眼睛直直地望向叶秦的背影。
    眼眸里,他从微暗的过道里,走到阳光透入的出口,那道光真的璀璨。
    光彩夺目,他的影子,倾斜到佟丫丫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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