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味人生(8)
    周鹏生热情的跟周围的乡邻打招呼,特别平易近人。像是老支|书,他就双手递烟过去,“老叔,您老身体可还好?有些年不见了?”
    好好好!都好!
    凡是上了年纪,只要认识的,他挨个的问候了一遍。而后又找村里这些同龄的,问人家这些年大队的收成,家里现在几个娃娃,日子过的什么光景等等。三五分钟的时间,跟大家打成一片。
    新亲戚这边不敢说话,郭庆芬不住的想上前,但那边男人们围了一堆,说的热火朝天,都听周鹏生讲这个农场的规划,“以后咱们就挨着了!正式工名额有限,但这临时工是管饭的嘛!咱们大队优先,才樊主任还跟美琴妹子说呢,说是从咱们村组织人手,妇女帮着做饭,男人们那得辛苦了,开渠开荒的活,也需要大家搭把手。每天一斤杂粮,现在就这个条件。”
    那这也是大好事呀!
    这么说着,人群不知不觉的就在移动着,然后动着动着,男人们那一堆就移出了巷子,一直朝村口移去。
    没人搭理郭庆芬,好似刚才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女人们凑到一块嘀嘀咕咕,不时的朝金家看一眼,这个事……咋说呢?脑子但凡清楚一点,也该知道。人家现在啥身份呀,你郭庆芬现在是啥身份?你这么弄,人家很为难,也很尴尬!你们之间是啥情分呀,他能为了你不管不顾的?
    不能够,对吧?
    人家现在愿意帮咱们生产大队,那就别弄的人家面上下不来。再说了,你就是跟家里断绝了关系,可你不还是那个出身吗?你横不能说你不是你那地主爹亲生的吧?这是村里,老人没死完呢,都知道的好吗?
    不过到底是熟人,有人躲在暗地里看笑话,但也有像是锁子婶这样的人,厚道一些,不愿意叫人难堪。就主动过去递了台阶,说那七妮的爹妈,“媒人说媒的时候那都是说好的,对吧?如今把那么些粮食吃了,你们说不结亲了?成啊!我们元宝也不是娶不到媳妇。反正一共吃了一百七十斤粮食,这都是我亲手称过的。你们把粮食还了,这事就当没有过。你们要是不还,也别当咱们好欺负的。”
    钱老师就道:“老哥哥,老嫂子,能结亲的都是缘分,啥话也别说了,利索的把亲事结了。要不然,咱们生产队出面,给你们煤矿打电话,得叫你们领导来领人了。这事搁在哪儿,都没理不是?”
    张寡妇就在外面吆喝:“跟他们说啥呀,直接打电话,要不然咱都去煤矿上,吃哪儿住哪儿,讨说法去。我还不就不信了,他们领导不管?”
    一家子好要靠煤矿养活呢,哪里敢叫这么着。
    张小美就道:“现在都什么世道了?还彩礼不彩礼的!这是什么思想?卖儿卖女呀!”
    这话更可怕!
    七妮妈马上道:“可不敢这么说,咱们就是来认认门的。实在是饿的很了,才吃的多了些。这么着,七妮我们今儿就留下了,这算是成亲。回头叫他们自己去公社扯个结婚证就完了。这粮食啥时候还,回头叫七妮两口子找我们……我们就是上闺女家吃顿饭,咋还就彩礼了?没有的事!家里的孩子多,人多……”
    说着,拉着七妮爸就走,让后把七妮往后郭庆芬那边一推,“亲家母,我们这就走了。”
    真走了!
    七妮追在娘家人后面,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眼看要跟出门了,张小美往金家门口一堵,“可不能再跟了,你要是跑了,一百多斤粮食可就没了。没听你妈说吗?你现在是金家的人了,今儿结婚!”
    七妮拽着衣襟,瞪着张小美,到底是一跺脚转身回了院子,然后看着元宝,“愣着干什么?连亲戚来了一口饭也供不起,你讨什么老婆!我也是倒霉,进了你们这个家……还愣着?你想冷死谁?屋子呢?我的屋子呢?”
    金家哪里有多余的屋子?
    原来的土坯房子金胜东住着呢,金胜利帮着盖的,也就有两间是住人。林雨桐听四爷说过,平时是婆媳俩一屋,四个兄弟一屋,金胜利回来跟侄儿和儿子一块住。至于金胜利和郭庆芬这两口子年轻的时候是怎么回事原主记忆里也没有,反正现在就是这么住着呢。
    这猛不丁的扔下一个媳妇,住哪儿?
    那这就不归大家管了,反正媳妇进了门了,就这么着吧。
    张寡妇揪住张小美就回家,出头归出头,一个村住着,抱团是肯定的。但没你这种出头的,你是不是犯傻。
    林雨桐跟着大家一起散,林家这边所谓的订婚,全被带偏了,林美琴还想着叫她组织村里的妇女给做饭的事呢,别的事反倒是成了顺带的。
    林雨桐就没见那个小郑说话,也没见小郑跟林爱俭交流,这就完事了。
    本来打算大干一场的,结果全成了人家的戏。她跟林爱勤打了招呼,也就要走了。转眼一瞧四爷,四爷被金家人叫到金家去了,她也没等他,溜溜达达的往回走。跟钱老师顺道,她就说医书和针灸的针,“不知道从哪能找到,我想瞧瞧。之前我在部队,听一个蒙|古姑娘说她见过用中医治好耳朵的,回头我写信去问问。可人家就是告诉了我穴位,我不认识也不行。”
    钱老师就很感兴趣,“针灸那一套东西,你老关叔就有。不过从头开始学,你这学到猴年马月去了。回头你战友要是给你写信了,你把穴位告诉你关叔,他下针不比你强?”
    他下针其实达不到效果的。但却能给自己一个借口叫自己糊弄住林大牛。只说顺着老关扎针的穴位帮着扎的,好歹有个由头。
    不过,这就得确实的跟战友通信才行。
    她利索的应了,“回头我就去问。”
    回家的时候林大牛已经在家了,正关着大门在里面给兔子剥皮呢。一见林雨桐回来了,就道:“晚上吃肉!”
    嗳!
    然后林大牛又补充了一句:“大门关了,从里面插好。”
    林雨桐:“……”防着四爷和杨建国又来混饭?
    那要不然呢?那点粉条能跟粗茶淡饭等价互换,想换肉吃?做梦!肉是给我闺女留的!吃不完下顿吃都行,别人可没份。
    可做饭的时候林雨桐也没真给做了,把兔杂和辣椒炒了一盘,那叫一个香。
    四爷本来都到门口了,一闻见这个香味:嘚!识趣点吧,这个时候凑上去那是自讨没趣。
    看来还是得挣钱弄肉啊!要不然这扇门不是总能敲开的。
    回屋的时候杨建国正做饭呢,这小子挺会做的。人家杨建国见他回来却一愣,“没在家里吃了饭再回来?”
    “家里就剩点红薯了。”四爷凑到火跟前,“回来吃吧。”
    杨建国顺手给锅里加了一瓢水,里面煮着红薯块,这就是今晚的饭了。
    这边饭还没吃到锅里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喊:“老四——老四——在没?”
    里面还没应声呢,人已经进来了。
    来的是金元才!
    “金二哥,一块吃点?”杨建国忙把人往里面让。
    金元才尴尬的笑了笑,“不了!不了!就是跟老四说句话……”
    杨建国就道:“那我去抱点柴火……你们说话。”
    四爷给拦了,“你盛饭吧,我们出去说。”
    哥俩站在那么大的场院里,风呼呼的吹。金元才的脸都憋成茄子色了,“老四……那什么……我就问问,你这两天有空没,我想在学校边上也掏个窑洞,不用多深,就容身就行。”
    就这事?
    金元才迟疑了一下就点头,“啊!就这事了!”
    四爷就道:“多叫几个人,一天就干出来了。再忙这点工夫也有。你定的哪天呀?”
    “后天吧!”金元才就道,“后天成吗?”
    成!刚才金家开会了,意思就一个:没地方住,新媳妇不乐意!
    金家的屋子跟大多数人家的屋子都一样,进门就是灶,两边的房子住人。这一个新媳妇
    跟好几个打光棍的小叔子住在一起,本来就别扭。再加上人家这七妮说了,“别人家那没人说闲话,咱家这可保不齐!我可不想叫我指摘我啥!”
    这话戳的郭庆芬当时差点没厥过去。可人家新媳妇还说了,“要是不能满足我这条件,我现在立马就走,今天我就走,那我还是黄花大闺女,不耽搁我嫁人。可在你家过了夜了,我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金元宝当时就恼了,“那你就滚!立马滚!”
    “滚就滚!这可不是我不跟你过,是你不想跟我过!”粮食还想要,没问!
    老太太呵斥了一声,“都不许闹,树大分枝,必是要分家的。但寒冬腊月的现在把人赶出去,这也不行。”
    七妮到底是退了一步,“过完年,过完年都得搬!”
    四爷就没插话,他早搬出来了,跟他不相干。林元才过来说这个事,他也没疑心。
    可把人送走了,金元福又来了,进来就一边搓耳朵,一边开门见山,“老四,妈叫我把上次给你送的粮食拿一半回去。家里等着下锅呢!”
    四爷没说话呢,杨建国先说了,“不是……兄弟,那点粮食都吃了一半了。那剩下的一半你们都要了,他吃什么呀?”
    金元福愣了一下,好似才明白金元才为啥回去蔫头耷脑的,不管自家妈怎么骂都不再过来找老四要粮食了。他挠挠头,“家里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都给老大那败家的岳家给吃了。
    四爷点了点放在筐子里的粮食,“都在那儿呢,拿吧。”
    金元福手都摸到筐子上了,又收了回来,拿了几个红薯,“就这些了,奶和妈饿不着就行。我跟二哥明儿踅摸吃的去,年轻,饿一两天也没事。我跟你说老四,以后离老大远点。那就是个孬货,根本就收拾不住他媳妇。那种东西摁在炕上打一顿,什么毛病都没了。今儿才进门,你瞧这给折腾的。”
    四爷也没在意,第二天早起他在门口远远的给桐桐打了手势,直接往公社去了。饿不着跟过的好是两码事,他啥时候也没叫桐桐过的艰难过呀!
    啥手段也不用,爷还就不信了,不能叫桐桐过的好了?
    他不找别人,就找林家的那个新女婿,小郑。要是没猜错,小郑这会子也很需要他。
    因为小郑昨儿是开着车来的,车子进不了村子,他去村口的时候给这车上动了点小手脚。小郑拿这车现在没法子!反正趴窝了,动不了了。领导要用车?等着!
    四爷饿着肚子路过,看着小郑正躺在车下面检查呢。他蹲下看他,“要帮忙吗?”
    小郑看他,觉得面熟:哦!想起来了,在黑山大队见过。这小伙子跟村里那些小伙子很不一样,是站在人群中叫人一眼就能看到的人。
    他从里面钻出来,“你懂?”
    四爷点头,“别在下面找,你起来发动车我听听。”
    他动的手脚他知道呀,十来分钟时间,齐活了。
    这种人小郑得交好呀,谁知道啥时候又有问题了,对吧?拉着四爷就不叫走,“一定得吃顿饭!”
    食堂里没啥好的,但白菜豆腐炖粉条和二合面馒头还是尽够的。那么一大盆菜,一大盆馒头,四爷吃了来了之后最饱的一顿饭。
    这吃着就跟对方聊呢,小郑问他是不是要办事,“公社咱熟,我给你搭句话!”
    四爷就道:“真就是路过!本来是要去农校的。”
    “去县上呀,你早说呀!”小郑就道,“等会做个顺风车,这次是李主任往县上去开会,还有一个小时就出发。李主任是个老好人,一句话的事。”
    “这不合适吧?”
    “合适!包我身上了。”小郑应的利索,“兄弟,我就是想问问,刚才那个毛病,你是怎么听出来的……”
    想从四爷手里套技术!
    吃饱喝足了,四爷给挡老师去了,两人围着车,小郑听四爷在给他讲这个发动机,发动机上的参数还没解释完呢,到点了。
    李主任果然是个好脾气的人,站在两人身后听了十几分钟了。秘书跟在后面要去催,他还摆摆手,不叫打搅。直到四爷觉得差不多了,扭过头来人家才说话,“没想到咱们黑山还有这样的行家呢?”
    小郑就充当介绍人,介绍了起来,这小子不说顺带人家,只说是,“我怕车搁在半路上耽搁了领导的事,就求人家跟着跑一趟。万一路上出个茬子,咱不至于抓瞎呀!”
    听起来很有道理!
    李主任就特诚恳的跟四爷道:“小伙子,麻烦你跟着跑一趟。”
    得!四爷混上车了。上了车四爷也很敬业,跟小郑说这个车的日常保养。浅显易懂,后面坐着的两人也能听的懂。
    李主任就插话问道:“现在能把车摸的这么清的可不多。”
    四爷就道:“我爸是司机,早年学过修车。后来我读了农校,农校保卫科的一位老科长,早回县城工作之前,在一汽厂的保卫科工作……”
    李主任都感兴趣了,“咱们县还有这样的人才!”
    “是!”真有这么一人,“我跟老人家处的还不错,不过可惜,老人家春上的时候没了,肺癌!”
    呀!这可太可惜了。
    李主任对四爷还挺感兴趣的,“小金毕业了吧?”
    “是!毕业了!”四爷笑了笑,“这次是想去学校跟老师求教一些问题。也想问问,我的一些想法能不能在学校的实验田里试试,还是有点晚了。但要是实验成功,也是给明年的国庆献礼了……”
    一说献礼,李主任一下子给坐直了,这一颠簸他左右也晃动也顾不得了,“哦!还是为了明年献礼国庆准备的?”
    “本来要在我们大队里试试的,可这得公社同意,要不然,我也不敢拿社员们一年的口粮给去实验呀!”
    小郑就搭话,“这是咱们黑山大队的人。”
    李主任就笑了,“你这个小伙子……”他伸出手,“你怕是有备而来吧,我瞧瞧你的材料。”
    四爷也笑,真正的精明人你是瞒不住的。但没有这个契机,你跑人家办公室说这些有的没的,谁认你。
    四爷从包里掏出个书本大小的薄木板,上面用油漆画了一副画。其实并不复杂,就是几个现在时兴的口号,再加上天an门的画,“这整副画得用粮食作物呈现出来……小麦收了之后种玉米还来得及,这里是高粱……”
    不复杂,理论上是可以操作的,而且操作性极高!
    李主任将木板留下,“小金还没单位。”
    “也暂时没想争取单位,基层挺好的。”四爷就道,“除了艰苦一些,别的也还好。再说了,我就是提出个理念,还是特别粗糙的理念,这得有人填充起来才算完整。我其实最喜欢的还是我们学校的试验田,只是可惜,离开学校,就离开了试验田,心里挂念的还都是那里。心里的想法很多,没有机会将想法变成成果,到底是有些不甘。也是怪了,只要守着试验田,哪怕就是个看场子的,连个技术员都不是,这浑身也是舒坦的。”
    小郑没懂这话的意思,还笑道:“我说我有职业病,你怎么比我的职业病还深。”
    李主任却笑了,他确定这小子的出身有问题,要不然,农校毕业的,留在县城机关根本就不叫事。可他还在生产大队晃悠呢,如今又费尽心思来见自己——当然了,也未必一定是自己。今儿他怕是碰上哪个算哪个吧,只能说今儿刚好碰见的是自己。他见自己就是告诉自己他的能耐的,顺便,送了自己一个点子。这个点子当然是惠而不费的,自己也能撇开他,但人家当着秘书和司机的面说给自己的点子,自己占为己有?不合适!这小郑的姑父还是县上的领导呢,没这么办事的。
    不过人家话也说的很好,他提的是理念,需要有人填充。这是给自己留下插手的空档了。而后又说了,生活艰苦,喜欢试验田。哪怕什么也不是,连技术员都不是,只要看着场子都舒坦。
    这是啥意思?这是人家不强求你给安置工作或是其他。他的要求是,如果没有在他们大队开一片试验田的能耐,这次给些生活补贴也行,毕竟生活艰苦嘛。
    他在思量,这小子出身到底是怎么一种限制,能不能沾手。
    毕竟,人家的想法还很多呢。谁知道你这边不合作,他转手是不是又有别的好点子送给其他人。
    李主任为难了,一方面他是心动,一方面嘛,自己现在不好下决定。要补贴点吧,自己的这边也没多的,家里的孩子还不少。可要给试验田吧,这不是自己一个人能定下的。
    谁知道人家小伙子特别淡定的转移了话题,“之前听一位周主任说,要在咱们公社圈出来一个农场来?”
    啊?啊!
    四爷就道:“组织人力开垦,这是好事。社员们都高兴着呢,我出来的时候好些人都急着催老支|书去公社问,啥时候能开始?都等着呢。毕竟挨着我们大队,来来去去的方便。”
    哦!懂了!
    挨着这农场多划拉出五亩十亩的是多难的事吗?真不难。
    就听这小伙子又说,“那一片一直慌着,多少年过去了,从没开垦过。我之前还真注意过那一片的土质,有些盐碱化了。有时候这种庄稼呀,光下苦力还不行……”
    明白了!农场需要技术支持,农校就有农场所需的人才。但这些人才去了得是什么名目呢,总得有实验田吧。人家小金说了,他看个场子都是舒坦的。
    这小子是把一步一步都盘算准了。要跟农校合作,这试验田就不是五亩十亩的事了。最少得在几十亩吧。有这土地,产出之类……还是很诱人的!跟这些比起来,他看了看手里的薄板,这东西成不成有什么关系?这东西从来就不是重点,重点是后面这个能安置很多人情关系的试验田。不说别人,就只自己,自家的大儿子还在家里歇着呢。工作的指标倒是有一个,自己给了自家大闺女了。姑娘家嘛,安顿好了叫人放心些。这导致大儿子最近对自己这个老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这个试验田好啊,回头还能借助农校的关系调回县城。这是最好的曲线救国了。
    聪明!
    他一下子就笑出来了,“这要是建个试验田,就得挨着你们大队。我是知道的,这强龙向来不压地头蛇的……就怕起纷争,都成立矿区派|出所了。可这也不能什么事都找人家,还得有个本乡本土的人在,这有个什么事才好说话!”所以,我开口安排你有借口了。况且,你还有特长,能修车。将来农场的大型机械未必用不到你!
    四爷回头也笑了一下,“您想的周全,是个道理。”
    两人这么一来一往的,说到这份上了,小郑和那秘书才反应过来了。小郑就瞥了一眼这小子,真是个能人呀!这都行!
    守着百亩的没正经上级且不用交税的地,这是啥概念?要是有这好事,要正式工作干啥?
    到了地方下车的时候,四爷叫住李主任,态度郑重多了,“您放心,有试验田,自然就有会有成果。否则,饭碗端不安稳,也不长久。”
    这话叫李主任怀疑他手里已经有什么成果了,要不然不能这么笃定。若是如此,他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拍了拍四爷的肩膀,只留下一句‘好’字。
    那秘书朝四爷笑了笑,点点头,疾步追了上去。小郑这才靠过来,轻轻撞了四爷的肩膀,“可以呀兄弟!说吧,怎么谢我。”
    四爷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你不知道我是谁?”
    知道呀!
    不!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算起来我也能叫你一声姐夫。”别管从哪头算。
    小郑面色变换,“金家……”
    黑山大队就一户姓金。
    “嗐!”小郑面色一红,“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走走走!吃饭去!我找一辆顺风车,顺便把你带回去。”
    不急!四爷还得去农校。农校确实是有关系还不错的老师,好些都是从高校里下放下来躲事的。四爷回去就是说这个事的,我又弄了一块试验田,有些不好安置的人,也可以顺势塞远一点了。
    白校长再是想不到找回来的会是这个学生。他能记住他,是因为毕业的时候这小子谈的那个对象……没想到兜兜转转半年之后,这孩子找回母校了,还是来送礼的。
    这是好事,“需要咱们学校做些什么?”
    四爷跟人家要种子,“试验田的种子,如果有的话,都备一份。”
    他是真来要种子的,可出来的时候一个老师追出来了,“不说要种子吗?给你带些种子回去。”
    叫了好几个校工,抬了几麻袋的东西。红薯土豆山药花生麦子玉米高粱谷子各色的豆子,乱七八糟的。
    那老师见四爷要拦,忙挡住四爷,“都是种子。不过这种子你得试试才知道,我瞧着没保存好,有些发霉,能用的你用,用不了的……随便处置!”说完,不由分说把四爷给塞车上去了,“去吧!那边的试验田就是不批,也没事。这种子不是发霉了吗?别有负担!”
    算是变相的支援了四爷几百斤粮食。
    四爷隔着车窗朝后看,朝那位没教过原身的瘦骨嶙峋的老师拱手。突然觉得,这个时代其实还是他曾经熟悉的那个满是温情的世界。
    这一刻,原身以及家庭带来的那些阴霾散去了,这位陌生的老师和白校长的所作所为,像是一道光似的打了下来,四爷笑了,那种萦绕在心底的一丝暗沉彻底散了。他周身轻松,在回去的车上坦然的睡着了。
    司机是小郑找来的熟人,到地方的时候叫四爷,“你也是心大,那么些粮食你就敢睡。你就不怕我给你密下!”
    四爷还没说话呢,车窗被敲响了,杨建国满是担心的脸在车窗外,“天都黑了,再不回来我该叫人找你了。”
    四爷招呼他,“搬东西。”又问人家司机师傅,“要不要住一晚再走,晚上不好走!”
    “往西三里,就是我姐家,我过去歇。”说着话,帮忙往下卸东西。
    杨建国不知道四爷从哪弄了这么些粮食,但也不敢问,先帮忙抬到马车上再说。他是架着马车过来等的。这会子倒是方便了。
    四爷留了一袋子得有四五斤高粱给司机,“车还得烧油呢,您拿着吧。”说着,跳上马车一甩马鞭就走,只留下一句,“以后过来上家里来,就说找金四。”
    嗳!
    等上了进村子的路了,杨建国才问,“哪弄的?”
    别问!
    “这玩意放饲养场不行!”杨建国害怕,“咱也不能看着。”
    知道!
    四爷把马车直接停在桐桐这边的门口,把门敲响了。
    是林雨桐提醒杨建国去接人的,这会子门一响,她估摸是杨建国回来了,也不知道接没接到四爷。她急匆匆的就往出走,将门一打开,就见半马车的东西。她回头去看林大牛,林大牛站在窑洞门口。因着他听不见,他并不知道闺女从窑洞出去是干啥的。因此,他得出来看看,毕竟村口这里周围没人,要是院子里进了人自己也不知道,小姑娘上个厕所啥的危险呀!除了夜里睡下,否则林雨桐出来他就跟出来。林雨桐也知道,因此一看这情况,就找他招手,叫他过来。
    林大牛一愣,二话不说,朝里面指,意思是抬进去。
    饲养场那是公家的地方,放不得的。这是这俩后生弄来的救命粮食,是得帮着藏起来。
    四个人跟上演哑剧似得,悄悄的给搬进去了。杨建国没多留,得赶紧把牲口送回去,留下四爷在院子里给桐桐解释东西哪里来的。
    林雨桐再是没想到他出去一天时间竟然是干这个的。
    得了!她彻底把心放下了。
    四爷没法多留,跟林大牛摆摆手,意思是要走了。林雨桐叫他先等着,然后跑回屋子。把新做的衣服包好塞袋子里,再把他带回来的那些粮食舀出来三五天吃的盖在上面,这才递给他,然后送他出门。
    没敢一直目送,四爷一出去她就关了门。然后跟林大牛回屋。
    林大牛就道:“这小子倒是信任我!”他急着进屋,“得藏严实。”
    林雨桐给拦住,写道:农校给的种子,说是发霉的。没事,不是邪路来的。他不敢放在饲养场是怕招眼,也怕金家惦记。
    哦!这样啊!可就算是咱爷俩这里,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放这么多粮食。他朝里面指了指,“放铁的那个窑洞,没人知道,保险。”
    谨慎惯的人。
    “那成!就放里面。”爷俩把不用的瓮,有些漏水的破瓮,放倒了塞进去然后再扶起来。这东西放粮食保险,不怕老鼠。漏水是小缝隙,老鼠也钻不进去。窑洞干燥,不存在潮湿的问题。
    林大牛特别交代林雨桐,“想吃什么,告诉爸,爸给你弄去。咱不吃别人家的粮食。你看那个七妮,吃了人家一百多斤粮食,这算是掉到火坑里了。”
    “……”好的!我不吃!肯定不吃!
    她其实还看见两斤稻谷,有点想吃白花花的米饭来着。如今米饭别想了,她打算自己去山上看看。她找的东西可以打着跟四爷交换的旗号补贴他。
    结果一早起来,自己门口这边围拢了好些人,说是要在边上起窑洞。
    地方是大家的,林雨桐管不着。见四爷过来了,她就知道,这是金家弄。这地方她和林大牛也没打算常住,不过是过度一下而已,谁乐意在边上住就住吧,咱也不能拦着。她背着篓子跟着林大牛上山了。
    林大牛是找到什么是什么,林雨桐是找一些算是药材的草,这些都是大家都认识的,也不算奇怪。至于兔子,真不是说遇就遇到的,这山上不知道整天被多少人翻找过。忙活了大半天,林雨桐只捅出一窝冬眠的蛇来。可林大牛是说什么也不叫林雨桐带蛇回去,还把窝给重新填好,“这东西不许碰!”
    行吧!一个地方一个讲究。
    爷俩在山上也没法沟通,林大牛不叫闺女走出他的视线,因此,林雨桐可以说啥收获也没有,跟着林大牛又往山下溜达。都走到半山腰了,林雨桐恍恍惚惚的听到呻|吟声。别是谁被套兔子的夹子给夹住了吧?
    她拉住林大牛指了指方向,“有人!”她比划了一下,说好像受伤了。
    那赶紧的!
    结果赶过去一瞧,林大牛赶紧挡住闺女的眼睛。可林雨桐看见了:金家老三和张小美在这里正干好事呢。
    刚才距离远,听不真切,只知道有人。等近点了,这两人估计也是听到脚步声了,也不敢出声了,着急穿衣服呢。结果就这么着抓了个现行!
    张小美这姑娘,得把她妈给气死!
    金元福嘿嘿的笑,拉着林大牛腿不叫走,然后就那么跪在林大牛脚边,“叔,可不敢说出去。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她妈以前不答应,现在我家这样,她妈更不能答应了,这不是……没法子的法子吗?”
    张小美看了林雨桐一眼,“我会告诉我妈的,你可别给我说出去。回头我给你做双鞋。其实我也不讨厌你,我就是讨厌你大姐和二姐而已!”
    金元福瞪了她一眼,“闭嘴!”然后朝林雨桐就笑,“妹子,你看……哥也是没法子呀!”
    你并不是我哥,谢谢!
    林雨桐看了张小美一眼,长了一副聪明相,咋干的都是糊涂事呢。金元福现在真是要口粮没口粮,要住处没住处,你说你跟他——跟他喝西北风呀!
    “我乐意!”张小美一下子明白了林雨桐的眼神,她嘟着嘴回了林雨桐一句,然后瞄了林雨桐一眼,又偷偷的笑,朝她再说了一句,“我就是乐意!你就是笑话我,我也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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