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处荒山连绵,白骨遍地,建筑残破不堪,花草丝毫未见。
    远处则为无尽黑暗,黑暗到谁也不敢确定更远的地方是否还有陆地。
    并且,黑暗边缘悬挂有一轮阴森血月,血月下躺了一颗足有数千米直径的巨大骷髅头,看构造不像常见人形生物,但大抵在这个范畴。
    在它周围,还有更多数都数不清的残骸,远比近处多,各式兵刃、战船、战车随处可见。
    但想找一面旗帜或衣服之类能辨认身份的东西却很难,因为它们都被时间磨灭了,现在还留着的,基本都不是凡尘俗物。
    包括那些建筑,材料也都不简单。
    总之,整个场景满满的杀伐气息,气氛非常压抑,在血月照耀下感受尤其明显。
    平头老百姓们哪儿见过这场面?
    尤其那些在睡觉的,本来睡的好好的,一睁眼,房子“没了”不说,还发现到了“地狱”,心态别提多爆炸了。
    最慌乱的当属流光州城,城内城外加起来约莫百万妖,此刻扎堆聚集在一片荒野之中,不知道多少妖被吓得嗷嗷大哭,更有甚者直接昏了过去,军队想维持秩序,却收效甚微,毕竟他们自己都慌。
    但很快,他们的目光就被天穹上的景象吸引。
    只见龙神领域中,一条银龙突然离开山峰,一头扎进虚空,出现在龙君身旁,仰天咆哮。
    于是乎,他身边被禁锢的空间立即恢复正常。
    双锏之上停住的火焰再度跳跃。
    银龙又朝天喷出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怪异能量,强行撕裂空间,那些星辰便一股脑的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远处,牧长清眉头蹙起,转身抱住栗子香闪现离开。
    紧接着他俩方才所处的地方,空间忽然裂开,万千星辰鱼贯而出,若非躲避及时,他必被自己的招式轰成碎片。
    牧长清目光凝重,沉声道:“没想到这条银龙居然会空间术法。”
    “很正常。”
    栗子香望向龙神领域,解释道,“龙君身后那些龙,全是自古以来的龙族优秀成员,其中有擅长空间术法者并不奇怪。”
    “活的?”
    “并不,绝大部分都已经淹没在了时间长河中,只有少部分活着,还有极少部分飞升上界,但他们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会留下一道气息保存在龙族祖地,以庇护龙族。据说,龙君几乎得到了所有先辈气息的认可,所以某种意义上而言,任何妖跟他打,都等于在跟整个龙族先辈打。”
    “……”
    靠。
    牧长清嘴角抽了抽。
    这不玩赖嘛?
    不过单从眼下情况来看,龙君似乎无法让太多先辈同时出动,最多像先前那样,立于原地吐息之类的。
    也不知是受限于傀儡分身的修为,还是本就如此。
    思索间,龙君跃上银龙龙头,穿越空间杀到面前。
    牧长清不敢大意,伸手召回新月战斧,持斧格挡。
    咚!
    交击声沉闷无比,龙君这一下势大力沉,不说出了十成力,至少也有八成。
    砸得牧长清手臂一阵酸麻,力量传递到体内后更是震得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整个人流星般朝后倒射。
    不等他落地,龙君驭使银龙穿梭空间来到他身后,再次猛砸,之后展开快攻,整片天空全是双锏和战斧互相攻防的残影。
    龙神领域中的巨龙们亦接连腾空,加入战场,各种龙吟声混杂在一起堪称震耳欲聋。
    一条、两条、三条……十条。
    算上那银龙和破魔锏幻化成的骨龙,一共十二条巨龙横行战场,颜色与造型各不相同。
    有的浑身雷霆弥漫,有的背生巨大羽翅,有的烈火熊熊燃烧,还有的好似精铁铸造,哪哪儿都闪耀着金属般的光泽。
    它们中有八条直上云霄,奔着八大行星而去,不断骚扰、进攻,试图将八大行星摧毁。
    而随着它们的攻击,星辰领域开始出现忽明忽暗的异象,威能受损。
    至于另外四条,此刻正在龙君指挥下对着牧长清穷追不舍。
    雷龙一张嘴,便是一道狂暴的雷霆吐息,所过之处无物可存,即便是星辰领域中的星星也不例外,就连空气都被电出刺鼻的焦糊味。
    而金刚龙倒没有用灵力招式,单纯就是硬,力气大。
    牧长清几次突围都避不开它,被迫攻击,结果一斧下去,仅仅只是在它身上留下条白印而已。
    反观它主动进攻,龙尾随意一扫便蕴含无穷伟力。
    “长清小心!”栗子香忽然尖声提醒。
    正和骨龙缠斗的牧长清立刻回神,转身张开防御屏障,紧接着金刚龙龙尾席卷而至,猛力砸在屏障上。
    “唔啊——”
    几乎是同时,牧长清闷哼一声,化作残影砸向下方大地。
    砰!
    一座两千多米高的荒山被他撞了大窟窿,四周裂痕无数。
    龙君面无表情,将左锏收回,浑身金光暴涨化作金色巨龙,和另外四龙一起咆哮着向下俯冲,过程中体外都形成了类似鸡蛋壳的灵力屏障。
    “大荒——堕龙击!”
    言出,龙至。
    五条巨龙摧枯拉朽般将那座山夷为平地,且去势不绝,继续裹挟着牧长清和栗子香一路向前。
    沿途无物可挡。
    无论荒山还是建筑,无论尸骸还是战船,只要被它们撞到便只有变成碎片这一个下场。
    鹰龙在天上急得团团转,都快吐得没火了,却未曾阻止分毫。
    眼睁睁看着自家主人和女主人被那五条龙横推数十里地,一路推到红月之下,路上至少撞塌了十几座山。
    甚至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但就在这时,那骨龙停住了。
    龙君不解其意,控制另外三龙也停下,并顺着它的目光看去,看到了红月下那颗直径足有数千米的骷髅头。
    “怎么?”他皱眉问。
    骨龙不言,空洞的瞳孔始终注视那东西。
    良久,它突然冲着骷髅头愤怒咆哮,同时摆尾,悍然砸去,又吐出炽热金焱焚烧骨块,烧得空气都在扭曲。
    然而令龙君震惊的是,这般攻击下,那骷髅头居然完好无损!
    “是您的仇敌?”他又问。
    “吼——”
    骨龙咆哮。
    懂了。
    龙君眯了眯眼,终于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以他的见识,自然能看出这里是个特殊空间,并非真正实地,方才所造成的一切破坏,也不会影响现实。
    但他却不知道这儿到底是哪里。
    无论他怎么想,脑子里都没有相关记忆。
    不过联想到琅庾祖先认得那骷髅头,便大致可以推测,这里应该是他那个时代的战场。
    “六千年前……”
    龙君喃喃自语。
    这么久远的史料他还真没看过。
    顿了顿,他低头搜寻目标,很快在下方沟壑的尽头,也就是骷髅头前方不远处看到了牧长清和栗子香。
    二人颇为狼狈,尤其前者,浑身都是伤口,衣服破破烂烂。
    栗子香正抓紧帮他疗伤。
    “投降吧。”龙君重新唤出左破魔锏,遥指大地,淡淡道,“牧长清,你确实不差,但依然不是我的对手,若现在降了,看在凉月公主的面子上,我可以不杀你,只废了你的修为和修行根基,从此做个普通人。”
    “呵……”
    牧长清冷不丁笑了笑,牵扯到伤口,顿时巨痛无比。
    但他并未表现出来,乖乖躺在栗子香怀里接受治疗,顺便抬头,漠然道:“这般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大发慈悲?”
    “可以,我不介意。”
    “我介意。”
    龙君戏谑一笑:“哦?你的意思还要继续?”
    牧长清点头:“当然,我说了今日要斩你,便一定要斩你。”
    “……”
    衣摆无风自动。
    龙君眯了眯眼,右拳握紧,浓重杀气再次涌出,冷冷道:“好!既如此,今晚便连龙幽的账也一并算了!”
    “慢着!”
    栗子香忽而开口,一边治疗一边仰头望,强压心底的怒意,尽量平静道:“龙君,你应该知道,我对你没有任何感觉。”
    “我知道。”龙君转移视线,语气极为淡然,“我也不需要你对我有任何感觉,联姻不过是为了名声好听,关系更牢。”
    他手指来回点了点:“你我之间,或者说你我两国之间,讲究的都是利益,你帮我国改善旧血脉和增加新血脉,我帮你国提高地位,双赢,而这之间……并不一定需要感情。”
    “做梦!”栗子香严肃道,“我的秘法绝不会用在你们龙族身上!”
    “哈哈哈——这可能由不得你说了算。”
    “怎么?你莫不是以为父皇就可以强迫我?”
    “那倒不是……”
    龙君稍顿,摇头道,“罢了,此事容后再说,当务之急,是斩了你这相好,省得在我面前碍眼。”
    话落,他举起破魔锏,身形闪动,下一秒便出现在牧长清上方,全力砸下。
    唰——
    后者连带栗子香消失不见。
    这一锏砸了个空,下方立即出现一条幽深沟壑,宽不见尽头,深不知几何。
    牧长清则已经出现在天穹之上,踏着鹰背借力,再次拔高身形。
    “长清你还可以么?”栗子香飘飞在他身后,一脸担忧,顺便持续不断输入治疗灵力。
    牧长清深吸口气,低头看,胸口处原本有个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却已经愈合。
    顿了顿,他点点头,认真道:“可以,不过也是最后一招了。”
    “好,那用完这招后不管成不成我们都走!”
    “嗯。”
    牧长清深吸口气,越过巨龙封锁,回到星辰领域中央闭上眼,两手开始结印。
    而随着他结印速度越来越快,环绕四周的八大行星也跟着加快速度,就连天上的其他星星都变得愈发耀眼起来。
    为防止骚扰,新月战斧主动出击,分离出八片同样沾染了星韵极意的叶片,并扩大数百倍,和攻击行星的八条巨龙斗成团。
    本体则攻向龙君。
    栗子香亦没闲着,重新唤出九尾图腾兽协助无锋和沸血进攻,再摸出一张高达七品的灵符,想也没想,用灵力击碎。
    一头烈火熊熊,翼展数千米的火焰大鸟腾空出世。
    “唳——”
    它发出和鹰龙有点像的叫声,直奔龙神领域,顶着众龙火力,在抵达中央后立即爆炸。
    于是……好好的龙神领域被炸了个七零八落。
    超过七成巨龙被湮灭成原始灵力,只剩三成苟延残喘。
    龙君面色难看,一锏挡开新月战斧,怒声道:“凉月公主当真铁了心,要背叛我妖族?”
    “没错,你说对了!”
    “……”
    龙君气急,万万没想到她会回答如此干脆,一时间怒从心起,停在原地,厉声道:“既如此,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众龙归位!”
    一声暴喝,原本还在跟树叶缠斗的八条巨龙迅猛折回。
    接着龙神领域中又有五条巨龙飞出,加上银龙、雷龙、金刚龙和骨龙,共计十七条龙。
    它们体表泛光,在靠近龙君时纷纷解体,化作光粒子融入其体内。
    准确来说是融入了他的右拳。
    渐渐的,其右拳变得虚幻,圣光弥漫,神圣气息高涨。
    待气息来到顶峰,他面朝天穹,左右开弓全力轰拳,咆哮道:“至高龙拳!!!”
    “吼——”
    龙吟声起,这一拳好似打出了一轮大日,无比庞大,无比刺眼。
    与此同时,牧长清睁开眼。
    此时的八大行星已经快到出现残影,无数星辰也将这片夜空彻底点亮。
    终于,八星归位,合而为一,变成一团精纯度极高的能量光球。
    他不假思索,双手互握、高举,对着光球猛力砸下:“给我死!!!”
    远处,无数妖目睹了这震撼妖心的一幕——两颗太阳般的东西撞在了一起。
    天地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暂停键。
    下一秒,时间恢复,两颗“太阳”骤然收缩,而后向外扩散,天空瞬间被这两股伟力给轰出了裂痕。
    再一秒后,这片空间彻底崩碎。
    所有妖都回到了现实世界。
    狂风也好,云朵也罢,在这一刻全部湮灭成虚无。
    强大冲击波席卷苍穹,即便远在千里外的妖也感受到了这股动静。
    而身处爆炸中心的牧长清,悄然拾起新月战斧,将整个星辰领域剩下的星辰全部吸纳。
    战斧顿时锋芒大涨。
    他摆开阵势,将战斧置于身后,平静道:“斩——”
    星光闪过,空间被切割成两截。
    与之一同的还有龙君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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