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晋听得心里酸溜溜的,她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宁樱这个人了。
    说宁氏只是个撒娇撒痴,缠着阿哥爷的小女子吧……偏偏她又比李侧福晋乖巧许多。
    可是说她真的有多懂事吧……也不见得。
    听说在四阿哥面前,宁氏也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随性的很。
    偏偏就是这样的宁氏,深深地吸引住了四阿哥。
    福晋苦涩的心想——所谓“从心而不逾矩”,可能说的就是这样的女人?
    ……
    这一次四阿哥出门,虽说没让福晋收拾行囊,但福晋那边,也没真的闲着。
    除了各色的药材,平时要用的吃喝穿用,夏天祛除蚊虫用的各种草药熏香,福晋一样都没落下。
    她一边收拾,一边就满心苦涩,等到真的收拾好了,福晋还是差了人亲自送到了四阿哥前院书房那儿去。
    四阿哥在外面,不比在京城,水土不服的地方——听说光是野蚊子就能叮出人各种病。
    便是发热几天也有的。
    再说了,四阿哥也不容易——这一趟出去也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带着任务的。
    没法子,就算是皇子又如何?
    人说龙生九子,可是这一朝已经不只是九子了。
    万岁爷福气大——光是黄带子阿哥爷站出来,就是乌压压的一排。
    这还不算抱在手上的奶娃娃。
    四阿哥想要在这么多兄弟里面拔点尖,挣点爵位功勋,不趁着现在年轻苦一苦怎么行?
    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是和自己男人绑在一起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有再多的怨气和不满,她也要帮着四阿哥去。
    毕竟她还是四福晋。
    四阿哥那里,看见福晋送过来的东西,倒也没拂她的面子,全部都收下了,然后就说晚上要过来她这用膳。
    福晋很是惊喜——自从宁樱生下儿子之后,四阿哥已经有好一阵子晚上没过来了。
    她当即就让人去好好准备了。
    四阿哥总喜欢在宁樱那院子里用膳——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于是后院几个主儿眼睛都盯着宁樱那里。
    几乎把她当成了饮食风向标。
    偏偏这宁侧福晋做起菜来也很有点不按常理出牌,随心所欲到不行。
    福晋就听说最近经常流行一种什么草药元宵。
    元宵不是什么新鲜东西,糯米皮一搓就出来了。
    可是草药馅那是个什么馅?
    听说做的还是棕黑棕黑色的,闻着发苦。
    福晋听着就头疼——最后还是一边叹气,一边让人准备了锅子。
    晚上四阿哥过来的时候,先是用膳,一顿饭吃的寂静无声。
    福晋在旁边不住地伺候他碗筷,一顿饭几乎没吃上几口。
    四阿哥开始还让她坐下来自己吃,后来看她坚持如此,他索性也就不劝了。
    福晋一顿饭伺候完,自己坐下来扒拉了几口米饭,米饭已经有些凉了,隐隐的发硬。
    她本来想让奴才重新撤下去,换一盘,但是想想四阿哥就在对面,这么一做,未免太刻意。
    她又没敢。
    福晋如今其实有些隐约的后悔——“贤惠”这条路,真的不好走!
    而且越走越容易走偏,走到牛角尖上。
    能贤惠到几分?
    再“贤惠”下去,就连自己看自己都觉得太卑微了。
    晚上的时候,四阿哥早早的也就睡下了,还是在隔壁的书房里。
    那房间说是书房,其实不如说佛堂更像——四周书架上都堆满了经卷,檀香袅袅。
    四阿哥看书看累了,经常会索性歇在那里。
    福晋听奴才哭丧了脸,来报说四爷又在隔壁厢房歇下了,她瞬间就有些绝望——又是一个名义上四阿哥歇在她这里,但实际上碰也没碰她的夜晚。
    正当福晋坐在梳妆台前,默默发呆的时候,四阿哥让人过来喊她过去了。
    福晋到了书房里,就看房间里暖洋洋,四阿哥手里端着个茶盏正在出神,旁边灯花扑簌簌的直响
    看见福晋过来,他也没说什么废话,直接就开口一句:“福晋,这次出门,新小院就交给你了。”
    “新小院”是四阿哥对于宁樱居处的惯用称呼。
    所以所谓“新小院”,指的就是宁樱母子两了。
    四阿哥这是要把宁樱母子安全的责任都和福晋挂钩在一起了。
    福晋一听,心头就猛地像被一只手拽了一下。
    四阿哥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福晋知道——四阿哥不是和她来商量的。
    这是命令。
    宁樱如今要宠有宠,要子有子,所谓春风得意,也不过如此了。
    她过的比所有人都好得多,自然府里明处暗处,不知道多少双冰冷的眼睛都盯着她。
    所以四阿哥的意思是:要她乌拉那拉氏以福晋之尊,打起精神来——在他出门的这段日子里,决不允许任何人动哪怕一点点龌龊心思。
    防范于未然。
    福晋面色很沉重的屈了屈膝,没有立即答应——她知道宁氏如今在四阿哥的眼里,就是个小白兔,人畜无害。
    但都是女人,她可不这么想!
    万一宁氏动了心思,想唱个苦肉计呢?
    毕竟地位变了,人心也会变的——从前会知足,而以后未必。
    福晋跪了下来,犹豫了半晌才道:“四爷,弘晖还小……妾身尽力而为便是。”
    四阿哥瞬间脸色就难看了。
    福晋这说的其实也是个实诚话。
    但这话被做父亲的四阿哥听到耳里,怎么听怎么不对。
    ……
    七月里,四阿哥终于离开了贝勒府。
    和他一起下去的,还有八阿哥。
    本来九阿哥也要去的,结果被万岁给拦了下来——说他那性子,就像脱了缰的野马,还有几分梁山泊的野气,还要再训一训,磨一磨才,才能放出京城去。
    九阿哥自然不服,嚷嚷着找了太子爷,又拉着八阿哥,几个人聚在一起喝了好一场。
    就当是兄弟之间的作别了。
    结果喝着喝着,九阿哥又嚷嚷着想让八阿哥替他在皇阿玛面前求情。
    他也不是傻的——哥哥们都下去挣资历了,他干坐在京城里,谁能做的住?
    宫里宜妃郭络罗氏听见动静,第二天就传出消息来,说是头疼的厉害,几乎下不了床,起不了身,汤药倒也不必用,就想儿子常常进宫来看看。
    于是九阿哥这一次彻底没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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