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眼光一落到三格格手上,立即就伸手把碗给接过来了。
    咦?碗好像也不是很烫。
    肯定是小格格养尊处优,皮娇肉嫩。
    三格格可怜兮兮的搓着两只小手手,微微缩着肩膀,那样子就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小狗狗。
    安宁看着就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随后又将步子收了回来。
    三格格抬起手来轻轻对掌心吹着气,然后冲着安宁乖巧一笑:“安宁哥哥,我不嫌烫!”
    安宁微微低头,眼里一闪而过一抹复杂的情绪。
    他终于上前一步,离着三格格近了一些。
    三格格仰头望着他,就听安宁低声道:“这是风口,格格冷不冷?”
    三格格以为他要护送自己进屋子,心里有些失望,耷拉下了小脑袋。
    她低头了一会儿,却没听见安宁开口说送自己进去。
    三格格微微抬起头,看着安宁衣角和腰上玉佩穗子被风吹得飘动不休,心里忽然就恍然大悟过来:安宁刚才是挪动了身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替她挡着风呢。
    嗷!
    三格格一下就咧嘴笑了。(*^▽^*)!
    ……
    随着宁樱一天一天将要临近生产的日子,院子里的气氛也一天天紧张了起来。
    府医已经提前住进了贝勒府,宫里的太医那里,也已经预先留好了牌子。
    接生嬷嬷、水妈……一对一对地被苏培盛领着送了过来。
    还有产房也在布置了。
    简直有种大战即将来临的感觉。
    宁樱虽说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但这毕竟不是现代——生孩子还是有很多不可控的风险的。
    换句话说,就算是在现代,生孩子也一样是道坎。
    她捧着肚子坐在床沿,看着接生嬷嬷教着清扬把纱布一团一团的收叠起来,然后嘴里还在轻声念叨着到时候生孩子可能会出现的状况,以及出现这些状况了以后该怎么应对。
    宁樱看着雪白的纱布,就白着脸道:“你们动静小点。”
    接生嬷嬷顿时就惶恐的转身给她跪下了:“奴才蠢钝,不会办事,扰了侧福晋!”
    清扬赶紧扯着嬷嬷的袖子,就把人给拉出去了——还啰嗦什么!
    四阿哥也看出来宁樱紧张,于是主要不出京办差,他不但夜夜尽量过来陪伴,还让苏培盛捧了一张七弦琴过来。
    古琴静心调息,澄心缓神,对于抚慰孕妇紧张的情绪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宁樱倚靠在床头,听着听着,果然就觉得心里平和了不少。
    而且四葫芦弹琴的姿势真的好好看,光是看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上不疾不徐的拂过,就已经感觉到了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更不用说弹出来的琴音如流水,如松风了。
    四阿哥看着宁樱满眼都是爱心的模样,看着看着就笑了。
    “我也要试试!”宁樱伸手就对着四阿哥撒娇。
    四阿哥好脾气的就把琴抱过来了。
    怕琴桌捧到她的肚子,四阿哥坐在她身边,用手掌帮她托着琴的另一端,一边就道:“不要着急,慢慢来。”
    他顿了顿,道:“心意焦躁,就不可能展现出琴声中的清雅平和——你要学会调息。”
    宁樱开始还一本正经的听着听着,跟着不断煞有其事的点头,然后听到最后一句就傻眼了:调戏?
    你要学会调戏?
    她犹犹豫豫的伸出食指,勾了一下四阿哥的下巴:“这样调戏?”
    四阿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他怕捧着宁樱的腹部,只是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将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然后哑声憋笑了好一会儿:“调皮!”
    他索性站起了身,弯腰站在宁樱身后,伸手把着她的手,低头让她看着琴弦,一点一点教了起来。
    ……
    听着屋子里琴声隐隐,苏培盛本来是坐在值房里喝茶的,这时候,抓了一把瓜子放在手里,一个个磕了起来。
    一边磕,一边小潘子已经进屋来了。
    他是过来上茶的。
    小太监们也能上,但是毕竟不如他出面来的恭敬。
    对着苏培盛,小潘子高高捧起茶盏,咧嘴一笑,笑得真挚又喜气:“师父您用茶!”
    苏培盛接过了茶盏就想起来了:当年,这小崽子刚刚到自己身边时,自己就看出来他是个聪明人。
    旁的不说,就说这在主子面前要展露的笑容,别的小太监硬是学了好几天,还没领会其中的精髓。
    但是小潘子——那时候还豆丁点大,只学了三遍就会了。
    想到旧事,苏培盛有些感慨。
    他抬手冲着小潘子摇了摇,下巴往里屋方向扬了扬:“这位主子可了不得有见过这样的没?年轻的阿哥爷,放着府里新入的女人不碰。这位都挺着大肚子了,阿哥爷还乐意给她弹琴哄着呢。这叫什么样的造化?”
    他浊重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才道:“这叫……”
    苏培盛没说出口,只是摇头晃脑的哼了几句。
    小潘子记性比常人好的多,心思转的也快,听着这音律就隐隐约约的记起来了,似乎是以前府里来戏班子唱过的曲儿: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仙乡。
    小潘子嘿嘿一笑,不由得跟着摇头晃脑的唱了起来。
    半句还没唱完,苏培盛本来是笼着手的,这时候伸手就在他后脖梗上拍了一巴掌:“嘿,小子!这是什么地儿?你还当真唱了出来?”
    他顿了顿,微微眯着眼睛,斜斜地瞥了小潘子一眼就道:“小子嘿,咱们断了根的苦命人,别想这些。”
    小潘子也一脸无所谓,笑嘻嘻地跪了下来。伸手就要去给苏培盛脱靴子,口中直到:“您辛苦了一天,潘子替您脱了靴,捏捏脚,松快松快!”
    苏培盛也不抗拒,舒服地眯了眼,舒服地向后仰了身子,如同过去被徒弟伺候一般,口中就絮絮地道:“你个小崽子!当年我便觉得你机灵——别的孩子都跟木头似的,就你那聪明劲儿,都快从脑袋顶上发光透出来啦!如今也算是你熬出的造化——伺候好了这位主子,你这一世还愁什么?”
    小潘子忍着苏培盛的脚臭,亲热地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胸口捏着,一边捏一边就笑着道:“徒儿没办事,便是如今将主子照顾的周到体贴了些,那也是当年师父教的,是师父赏给徒儿的福分!”
    他一边说着,一边殷勤地放下了苏培盛一只脚,满脸笑容地道:“师父,另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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