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主子这么趴着睡了一会儿,也不是个事儿——婷儿正想轻轻推醒皇贵妃,外面正好传来了通传声——万岁驾到了。
    宁樱是真的睡得香,一头扎进梦乡里醒不过来的那种,胤禛进来了,就看婷儿站在旁边,一脸手足无措。
    胤禛冲着奴才们摇了摇头,让人都出去。
    等到屋子里人都退出去了,胤禛走过去,轻轻拿起桌面上的纸张就看起来——这是今年过年的时候,给太妃们的安排。
    从字面上能看出来——这大概是个初稿,樱儿应当是想等到这边算的差不多了,再拿去给皇后和他过目决策。
    胤禛站直了身子,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伸手扶在宁樱肩膀上,低声道:“樱儿?”
    宁樱晃悠了一下,嘴里嘟囔了一句,胤禛虽然距离很近,也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只是看她睡得一张脸红扑扑的像苹果一样。
    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过来一弯腰就把人给抱起来了。
    宁樱被他抱在了怀里,这才醒了过来,伸手揉了揉眼睛,等到看清了面前的胤禛,她不好意思的冲他露出了个有些怔忪的笑容:“皇上。”
    胤禛就看她笑容里还带着怔忪的睡意。
    他不由得也笑了。
    等到把宁樱放下在床边,他才伸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颊,叹笑:“你也太实在了——这些太妃们的份例,便是正月里边算边发也是行的,何必把自个儿逼成这样?”
    宁樱顺手就从床上扯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歪着头抬脸冲着他笑:“皇上不也是一样?什么事儿都想着尽快做好,一天天的熬夜——连自个儿的身子也顾不上了。”
    胤禛倒是被她说的一怔。
    他顺势一撩衣角,就这么坐在宁樱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前朝、后宫的事儿,能一样么?”
    宁樱鼓着脸对他笑了笑,不说话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过一会儿,胤禛才伸手握住了宁樱的手:“朕虽然这么说,你却别放在心——朕知道,你这阵子操劳的很,皇后都对朕说了。”
    宁樱听着抬起头奇道:“皇上今日去了天地一家春?”
    胤禛点了点头道:“也就是从那儿刚过来,朕过去的时候,听皇后说你才走。”
    宁樱小声地道:“皇上,皇后娘娘还说什么了?”
    她的手被胤禛握在手里,只感觉他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拂过她的掌心,薄薄的茧子带出粗糙的触感。
    胤禛的语调里透出一股掩不住的愉悦:“皇后赞了你不少。”
    他顿了顿,握住宁樱的手,仿佛下判词一般郑重地道:“樱儿,你如此操劳,却从不居功,人品淳厚,朕便知道这代理六宫之责,交给你绝不会错。”
    宁樱都被他说的不好意思了。
    胤禛说完了这几句,笑盈盈的盯着她看,忽然就一俯身,手臂穿过宁樱膝盖窝,将她整个人往上一抱,直接抱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一切还是和年少时候一样。
    毕竟年纪也不小了,这个姿势让宁樱很是不好意思。
    她扶住胤禛的胳膊,整个人重心不稳,一下子就趴在了他胸口。
    她小声道:“快放我下来!”
    胤禛只是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然后顺势下去,轻轻的捏着他柔软的后颈,语气里的笑意忽然淡了几分。
    他若有所思的低头望着她,眼神里是似笑非笑的试探:“樱儿,朕若是让你一直这么代理下去,你可还吃得消?”
    宁樱望着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
    胤禛微微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将她又往自己怀里带紧了几分,视线里带着灼热:“朕知道六宫之责——朕的樱儿能担好,但不知道能担任得这么好。如今,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说到这里,故意没再往下说下去,只是半歪着头看着宁樱,视线上下扫视着她。
    灯火之下,宁樱看得清清楚楚,面前的帝王眉目含笑,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朕想把你扶到皇后这位子上。
    取而代之。
    宁樱伸手撑住床边沿,不由自主的就往后缩了缩,想着四葫芦这意思……该不会是真的迫不及待想要乌拉那拉氏凉凉吧?
    胤禛看她没说话,倒也没逼她,只是继续不轻不重的摸着她的后脖颈,这才道:“朕不过随意一问,你不要害怕,一切慢慢来。”
    宁樱垂着眼睫,没有抬头看他,手指勾住了胤禛垂下来的一段袖子。
    ……
    在一片纷飞的大雪中,雍正二年如期而至。
    乌拉那拉氏的眼疾总算有了一些起色——能够模模糊糊的识别人了。
    但是写字抄经什么的,是完全不能了。
    宁樱每次过去给她请安,经常能听见皇后嚷嚷着说头疼,有时候甚至痛的不顾颜面,当着妃嫔们的面也忍不住痛的呻吟起来。
    已经到了不能忍的程度。
    时间久了,宁樱就就渐渐的发现了一个规律——皇后只要是头痛的厉害的时候,眼睛也就跟着看不清楚。
    但凡她头不那么痛,眼睛的视力也就稍有恢复。
    这两者总是互相伴随着发生。
    宁樱发现了这个规律之后,心里模模糊糊的就有了一个猜想——这头痛和目疾总是同时发作……会不会是脑子里长了什么东西,压迫了视神经,从而导致目不能视呢?
    这样想下去就挺可怕了:倘若真的是脑袋里长了什么东西,不及时治疗的话,可是要人命的。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于是旁敲侧击的就提醒了乌拉那拉氏:不光要注意眼睛,也要多看看这头痛之症究竟是怎么回事。
    尤其是为什么总在脑袋里固定的地方疼?
    乌拉那拉氏听出她的关心,苦笑着对着宁樱摇了摇手,制止了她往下说。
    这些话,太医一样也说过。
    但最后也左不过开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清热解毒的药方。
    宁樱见乌拉那拉氏不愿意多提及自己的病情,于是转身示意婷儿将份例单子送上去。
    华寇从婷儿手中双手接过,一转身呈给乌拉那拉氏。
    宁樱抬起头望着皇后,却看皇后明明是伸着手想要接过来单子的。
    她戴着玳瑁护甲的手却不住的颤抖——仿佛那只手不是长在她身上一般,压根儿不听指挥。
    宁樱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乌拉那拉氏的一侧肢体已经有些麻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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